她穿过丛丛荆棘,白色连衣裙被刮的七零八落,身上有已经结痂的伤口,也有正在流血的伤口。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走了多长时间,亦记不得自己到过多少地方,海滩,泥泞,沙漠,热带雨林,很多很多,那些地方都有她的脚印。 她在追寻一个梦,梦里那是片净土,鸟语花香,与世无争,有小溪,花园,小孩,老人,阳光,总之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与恬静。 现实中她的脚已经磨出了血泡,晰白的脚趾头已经血肉模糊。她蹲下身脱掉鞋子顺手从身旁扯下一片略大的叶子来擦拭脚趾头,很用力,疼的她频频吸冷气,她咬咬牙又扯下一片很小且能食的叶子含在嘴里,干裂的嘴唇立刻灼热起来,她嚼了嚼,口腔里又苦又涩,还好,比口干舌燥的滋味好多了。 梦中的蝴蝶围着孩子跳起了舞蹈,轻盈且悠闲。老年人坐在摇椅上看圣经,那些晦涩亦难懂的文字可以让他们好好咀嚼,小溪潺潺的奔流着,它们汇入江河流向大海。不远处,她看到了自己,穿着母亲买的白色连衣裙,长长的头发在风中飘扬,她扬起温暖的笑容奔向母亲的怀抱。她的母亲是一位美丽且善良的女人,母亲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嘴角勾起幸福的笑容。忽然一阵风吹来,母亲的样子开始模糊,身子变的漫漶,不一会儿便化成沙子被风吹走。她吓的惊慌失措,她想喊却欲喊无声,想哭却欲哭无泪,她努力的想要抓住母亲,可是每次都只有黄沙。 所以她必须去寻找,去沙漠,海滩,泥泞,凡是有沙的地方,她得去找母亲,那个她这一辈子最爱的人,也是最爱她的人。就算是离别也得跟她道别一声啊,可是母亲好像凭空消失般,那些温暖的记忆像跌进深谷被永远的藏起来,所以她得担负起这个重大的责任,关于她和母亲的从前,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遗忘? 母亲常常坐在院子里跟她讲月亮里住着美丽的嫦娥仙子,流星便是嫦娥仙子的眼泪。母亲对她说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我们做人都应该怀着一颗善良的心去包容别人的错,因为一个人一辈子不可能不犯错,善待别人便是善待自己。母亲还告诉她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不要抱怨生活,生活不亏欠任何人,如果你抛弃了生活,那么便是抛弃了自己,你将永远生活在痛苦当中。在说这些的时候母亲总是带着幸福且安祥的笑容,那种可以包容一切的笑容曾让她几度震撼,所以她爱母亲胜过爱自己,可是就是这么一位让她深爱的母亲在她过生日那天突然消失了,她看到父亲惊恐的面孔,很多人都慌了手脚。生日蛋糕还来不及切,她祝愿母亲永远健康幸福的愿望还来不及许,母亲就抛下她走了。 她记得父亲和很多人都哭了,也是在那一天她被关进了一间周围全是白色的房间,那个地方像一个监牢,她出不去,那里有一群白色的恶魔每天都在纠缠她,她害怕极了,他们拿着很长的针插进她的皮肤,她挣扎着大叫,可是他们把她绑的紧紧的,她完全不能动弹,她恨透了那个地方,所以她逃了出来,她开始了寻找母亲的路途。 天色渐渐暗下来,周遭的冷空气在夜间越发显得潮湿。她找来一堆半干半湿的柴禾准备生火。幸好她带的是打火机,所以并没有受潮。她把相对较干的柴禾放在一起用打火机点燃,眼看火就要生起来,可是火燃到略湿的地方又熄灭了,她试了很多次才把火生起。她蜷缩着身坐在火堆旁,身体已经冷的麻木了,她用力的揉搓着自己的手臂,她拿出路上摘的野果咬了一口,又干又涩,像嚼树根,她吃过树根,在找不到野果的情况下,所以在这里野果都显得奢侈。 火苗在跳跃,母亲的脸庞渐渐浮现,她欣喜若狂,这么些日子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她见到母亲了。 妈妈!她张开口大叫。身体已经不冷了,她起身想抱住母亲,可是母亲不理她,独自向前走去。母亲的脚步很快,她只能用小跑才能跟上。妈妈,等等我。她跑的气喘吁吁,不知跑了多久,母亲突然停了下来。她本以为这下可以和母亲说说话了,天知道这么多年她有多少话要对自己的母亲说,她想告诉母亲自己有多么想念她,她想告诉母亲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她想告诉母亲自己可以独立生活,自己长大了,自己可以孝顺她。母亲缓缓的转过身,她期待的望着母亲的背影,那一刻她的脚底像灌满了铅一样重。母亲依旧那样美丽,她叫了声妈妈,眼泪一下流了出来。母亲望着她笑,眼神却是忧郁的。妈妈!她终于奔向母亲,可是只有一瞬间,母亲如幻影般消失了,像往常一样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她惶恐不安的大叫,妈妈!妈妈!可是周围除了深深的黑和潮湿的空气什么也没有,她失望的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身上的伤口被震的出了血,她顾不了伤口,只是一谓的叫妈妈,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感情在一瞬间崩溃,泪水像决堤般夺眶而出,她不明白母亲既是如此爱她又怎么忍心一次次的抛弃她?难道母亲不爱自己了吗? 就在她伤心绝望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洞口,里面隐约透露着白光。她停止哭泣,疑惑的站起来向洞口走去。 周围漆黑一片,越往里走洞身越大,洞里到处弥漫着寒气,她不经打了一个寒颤。洞里很潮湿,她脚底一滑差点摔到地上,还好她的手扶住了旁边的岩石。岩石上有水在流动,还有软绵绵的植被,像苔藓,有腥腥的味道。她感到眼睛很痛很胀,自己像个盲人一样扶着岩石缓慢的移动脚步向前走,前面的风景是未知的,或走向生,或走向死。 走了一段路程,她听到了水流声,很大,像打雷的声音,她吓的停住了脚步,静静的站在了原地。 慢慢的,水漫过了她的脚背,水像是海水,因为她明显感到脚上的伤像被撒了盐巴一样很痛。水一点一点的开始向上升,现在已漫过她的脚踝,她开始意识到危险,紧张的向后退,一步又一步,只是水流很湍急,她退一步水流追两步,她转身向回跑,只是地上太滑了,她跑几步又摔到地上,爬起来再跑,再摔,周而复始,她已累的筋疲力尽,她放弃了逃跑,一切听天由命吧。快了,快了,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濒临死亡的感觉真的很可怕,她只觉得胸口像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的喘不过气来,呼吸正被一点点的瓦解。 水流漫过了她的头顶,她被彻底的湮没,身体开始变的很轻很轻,直至漂上水面,一切似乎已经成定局,可是这时她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一声又一声,语儿,语儿。她一下挣扎起来,睁开眼睛,水流就在这时迅速的退却了,她又被放回到地面,过了很长时间,她死里逃生。 天亮了,柴禾已经烧完,她被冻的醒了过来。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是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她收拾起疲惫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赶路。 妈妈,您究竟在哪里?她无数次的在心里呼唤。医生说她得了幻想症,她说自己只是太疲劳,父亲和朋友们都说母亲去世很久了,她说母亲只是在某个地方等她。 她站起身走了几步,头晕的厉害,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疼痛,她猛地摔到了地上,张嘴却吐了一口血出来。一只缺口的血红野果从她的包里滚出来,在她身旁泛着邪恶的光泽,她挣扎了一会儿,脸上终归于平静。 医院里一下喧闹起来,护士们大叫,医生匆匆忙忙的冲进病房,叶语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她割脉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