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小贝 首发:知心小贝 1:
写《月亮与六便士》的毛姆说:"小时候我觉得金钱很重要,长大之后才发现的确如此。" 与他不同的是,我在二十八岁左右的时候才认识到金钱的重要。 之前,我对金钱的渴望被读到肚子里的书遮盖了起来。书中那些视金钱如粪土的世外高人影响了我,以至于我自己都没有发觉内心对金钱的需要,每天挂在嘴上的就是"文人耻于谈钱",还把这句话写在了日记里。 可惜那时候我没看出来那些高人都很虚伪,越是回避说明内心越想要。 那时候的我甘于穿十几块钱一件的衣服,甘于把目光投向商场里最廉价的商品,甘于住最差的房子,甘于远离一切彰显资本主义享乐腐朽思想的场所。 一直到儿子八岁。 那天,我们全家坐在八十年代盖的平房里吃饭,院子的围墙上爬了几串丝瓜秧子,它们已经失去了水分和光泽,在秋日里可怜巴巴地萎缩着干瘪枯黑的茎和破破烂烂的叶。 儿子突然说:"妈,咱家是不是可穷?" "为啥这样说?" "我看别人家的墙壁都是白的,咱家的墙壁是黑的。" 我环视了一下客厅那往下掉涂料的墙壁,欣赏了一会儿上面那儿子用铅笔、墨水创作的"作品",淡定地说:"谁说咱家穷,咱家有的是钱!" 儿子"哦"了一声,对他妈妈的这个回答很满意,放心地继续埋头吃饭。 我的心却在手里那碗青菜汤面条里咯咯噔噔地响。 挣钱,盖房子。 我在心里制定了自己的宏大计划。 2: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了对金钱的追逐之路。 做小生意,偷办辅导班,把教室里学生扔掉的废纸收集起来卖掉。 炎炎夏日,我把家具全搬到院子里的西北角,用塑料布盖起来,把连客厅在内的三个房间都变成教室。白天上课,晚上就把桌子拼起来当床。 夏天家长大多不想接送,我们就捎带管午饭和午休。老公一边照看门店,一边回家给学生做饭。我一边上课,一边提心吊胆地注意外面的动静,别让教育部门抓了现行,就像做贼一样。 因为怕人举报,我基本不收本班学生,除非家长主动找到我。好歹我家就住在另外一所学校门口,生源还可以。 我们努力了五年,终于把家里的黑墙变成了白墙。 3:
人心是很现实的,亲情里也夹杂着势利。这是我早就看透的真相。 没有钱,你的孝心就没有价值。没有钱,你的家庭地位也岌岌可危。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绝对是真理。 平平淡淡才是真,这句话大多是那些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说的。 他们到达过人生巅峰,所以渴望回归平淡。 一般人说这句话,一般都是为自己懒惰找的借口。 你连轰轰烈烈都没经历过,哪有资格追求平淡。 就像这次疫情,如果没有积蓄,怎么熬? 疫情过后,如果物价飞涨,怎么办? 不得不焦虑。 4:
有人说,千万不要和小时候穷的女孩谈恋爱,因为她们将来不管多成功,焦虑会伴随她们一生。 那些家境优渥的女孩在无忧无虑生活中长大,基本没有经历过苦难和忧愁,也不用面对黑暗和残酷,所以看上去总是那么体面,淡定优雅,遇事不急不躁,且往往都有几项拿得出手的才艺。 贫穷女孩别说才艺了,连菜都吃不起。 富白甜女孩大多对金钱持可有可无的态度,那是因为她们从来没有品尝过缺钱的滋味。 而对金钱特别渴望的,往往都是以前经历过贫穷日子的。 很不幸,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年轻的时候有几个家庭殷实的男孩追我,我都没敢接招,表面上是我嫌弃他们纨绔子弟,实际上是自惭形秽,没有安全感,觉得自己掌控过不了和他们的爱情,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富家子弟的爱。 所以我后来找了个穷老公,这样我们谁也不嫌弃谁,最重要的,是我在他面前完全没有自卑感,可以随意地展现自我。 这就叫门当户对。 毕竟,我不是豌豆上的公主,人家可是连十八层棉被下面的一颗豌豆都觉得硌得慌的。 5:
我现在最遗憾的是,如果早点认识到金钱的重要就好了。 那我就可以早点学会挣钱,不至于白白浪费大好时光;不至于在三十多岁时为了推销我家水果,低三下四地给高傲的酒店采购员说好话,像孙子一样。 知识分子就是这一点不好,爱面子。明明知道当你放下面子的时候,你就成功了,但还是放不下面子。 低三下四的时候总是无法看在金钱的面子上把自己的面子放下,把讨好当成理所当然,总觉得是耻辱。 那次送完货回来,我一个人站在桥上给自己扇了一耳光。 然后,接着低三下四。 那时,我就深切地体会:只有经济自由,才能人格独立。 6:
古罗马谚语说:无财产,即无人格。 《伤逝》中的子君之所以成为悲剧,用鲁迅自己的话说,除了觉醒的心以外,"她还须更富有,提包里有准备,直白地说,就是要有钱"。 "钱是要紧的。" 娜拉为什么没有成功出走,是因为缺钱。 女人为什么在男人出轨之后不敢离婚,是因为缺钱。 人到中年为什么不敢轻易辞职,是因为缺钱。 只要人类"容易饥饿"这个缺点无法改正,经济就在生活中至关重要。 综上所述,我这个小时候很穷的女人这辈子完了,已经钻到钱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