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井 西沙村南边有口古井。古井究竟有多久历史无人知晓,总之在有西沙村之前它就已经在那里了。村里人是不喝那井里的水的,听父辈们说,那里闹鬼。自从村里引入自来水,那井就更无人问津了,一直荒在那里。 去年夏天,也不知是谁带头,村里有年青人开始到古井边洗澡。井水清凉清凉,浸人心肺。于是,村南边一到傍晚就热闹了,嘻嘻哈哈的戏水声,一直到夜里11点多。直到今年八月,这份热闹没待续多久便陆陆续续的停止了。起因是,大毛说看到鬼了。 大毛说,那鬼是个女鬼,一身白衣服,披着长头发,在井边的一处田埂上飘来飘去,吓得他屁滚尿流。大毛是个爱撒谎的孩子,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所以大伙压根就不信他。但马上有人站出来证明,昨天晚上确实看到大毛慌慌张张跌跌撞撞气喘吁吁地从村南边的方向狂奔而来。 第二天,大伙跟大毛到井边看了,果然看到大毛跑掉的一只鞋子。大毛说,我以后不来这里洗澡了。大伙有些半信半疑,有两个胆小的当场表明了再不来此井洗澡。但立即被其他人耻笑。夜里,还是有人到井边来了,这回大伙很默契地三五成群,结伴而来。 五哥便是这伙人中的一个。五哥胆大心细,人极为聪慧。在市里重点中学读书,年年拿"三好"。放暑假,便回家。五哥有时会一个人在井边洗澡,也只有五哥敢独自一个人去。五哥洗的时候,嘴里哼着歌,眼却时不时地瞅着井边的田埂,那是一大片平地,夜里看去,灰灰的一望无际。五哥在井边藏了把柴刀,他心想,要是那"鬼"一出现,他就揍死他。叫他披白床 单吓人。五哥在学校的时候,曾跟室友们干过这种馊事,专吓女生。 但那鬼却一直没有出现。大毛解释说,人多陽气重,鬼不敢出来了。 八月十九日,村里突然停水。这水一停就是一天。上边来电话,得明天中午才来水。有些人家里没有及时储水,吃饭洗澡便成了问题。陈姨家离那口古井近,大约300米左右,顺着一个斜坡往下走就到了。她便想到了那井。井水是不能喝的,但可以用来洗澡。 天已经黑了。月亮钻出来,一地的月光。陈姨挑着两个水桶,吱呀吱呀地响。到了井边,有风吹过,凉到骨髓里去了。井水很满,她便用瓢往桶里舀。水波晃动着,照见自己的影子。舀着舀着,突然发现不对劲。抬眼细看,果然在井里多出一个人影。她心里有"咯噔"一下,以为身后有人。猛一回头,却空无一人。顿时心慌了,动作变得急促而零碎,把水舀得哗啦哗啦响。 水打满了,正要挑担瞬间,却瞟见井边一侧耸着个女人。低头耸肩,长发凌乱,离她只有几步之遥。陈姨吓得心里直哆嗦,鸡皮疙瘩布满全身。谁?她颤着声问。那女人不说话,僵直地站着。对峙了一会,陈姨发现了个问题。那女人没影子!而自己影子投在地上粗短却厚重。 跑! 慌乱中,她带翻了一个桶,自己也跟着摔了。水泼了到脚上,很黏稠,一股血腥味弥开来。她爬起来,水粘掉了一只鞋子。但她已顾不了许多,连滚带爬冲上斜坡,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是五哥。有鬼!陈姨颤着牙,浑身发抖。五哥放开了她,奔到井边,抽出柴刀。出来,有种的你出来,我剁死你!五哥咬牙切齿叫喊着,把刀剁到井沿上。哪有什么鬼影?五哥喘着粗气,把水桶扶正,正想招呼陈姨,哪知她已经跑个没影了。 五哥这时竟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就哈哈笑了一大通。他打了一桶水,嘴里哼的曲儿往身浇着。但他很快停住了。他感觉水很浓重地在他身上缓慢流淌,带种血腥味。他用手摸了摸,乌黑色,很黏。 他很惊讶,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他抓过柴刀,想都没想,便往井水里劈去。一口气劈了十几个来回,这才罢手。井底深处咕噜响了几声奇怪的声响。水还是水。一切又是原样。五哥这又打来水,不慌不忙把澡洗了,然后回家去。 陈姨却病了。不吃不喝,拉拢着脑袋,一声不吭。见了人只会红着眼直勾勾地盯着。五哥知道怎么回事,是吓的。陈叔很恼火,从邻村借来抽水机,哒哒地抽着井水。丫的,抽干你,看里头有个啥东西。 村里除了村干部和些上了年纪的,几乎全来了。帮忙的帮忙,看热闹的看热闹。井很深,抽了把来个钟头。井壁滑溜滑溜的,挂着青苔。陈叔找来绳子和萝筐,要下井里去。五哥拦住他,说,还是我下去吧。 五哥坐着箩筐,上头吊着绳子,下到了井底。井底空间很狭小,抬头看天,圆规一样的亮光。五哥转了个圈,仔细打量一翻,发现井壁两边各镶着铁环。把泥挖开!陈叔从上头传下话来,声音在井里回荡着显得异常哄亮。井底的泉水还在咕咕地涌出来,动作得快。五哥用工具把井底的那层泥刨开了。泥很硬。刨了一会,终于变得松软。用手抓了抓,居然抓到一条铁链,已经锈得不成样,用手轻轻一抖,便断开。五哥把它拣起来,丢进萝筐里。 泉水已经开始漫起来,涨到脚根。上面吊下一个小桶。五哥把水和泥一统装进去,然后吊上去。足足吊了七八桶。待到一切清理干净时,没有看到意想中的景象。五哥有些失望了。五哥以为会有一堆白骨。 上来吧!村里年青人叫着。五哥跨进筐时,又有些心不甘的再次环视四周,一个白点猝然跳里他眼里,他立马蹦出来。 上前细看,原来是根骨头,已深深插入壁缝里。五哥握住它,手稍用劲,便拔出来了。一根人的手骨,手指皆已断开。五哥惊叫一声,把它丢到一边。 咋啦?咋啦?上面人看不清井的状况,也跟着叫起来。 上面哗然。接着又叫道,拣上来,有多少拣多少。 五哥深吸一口气,伸手在壁缝里捞了一把,果然捞出几个手指骨。他把它们全装进萝筐里,小伙子们马上七手八脚把他拉了上来。 大家看着骨头和铁链,有些不知所措。大毛溜过来,说,真可怜,估计被锁在井里。陈叔的娘把邻村的神婆请来,神婆一看便说,这东西在这里呆了很久了。陈妹子是沾了鬼气。既然都弄出来了,就葬了,超度一翻人就没事了。不然在场的都会有大难。 众人听了,都觉得点些心惊肉跳。赶紧张罗开去。厚葬,超度,弄得很隆重。 结束后,陈姨已经好了。她说,那几日感觉总被人用铁链吊着,耳边听到个恶毒的女声在狂喊,淹死你,敢跟我抢!他再也看不到你了。我让他找不到你,找不到你…… 他是谁?陈叔不知道。五哥也很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