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清代名园,季羡林先生对幽径的古藤萝情有独钟;而我,虽谈不上独钟,倒是对些草木颇具情怀。 说起来有点好笑,我对自然的注意力最近一次觉醒,竟然是由于锯木声,而且一开始我压根儿没听出来,以为不过是施工的噪音。我发现的时候,树已经生生被锯断了,留下两个又圆又秃的树桩在原地沉默不语。上面的年轮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今天戛然而止。树的叶子还不知道自己的死讯依旧茂盛得自在坦荡,蓝色的大卡车像是无盖的棺材送了它们最后一程。我的情绪陡然激烈,像烧柴一样噼啪响。再回到位上翻开书又刚好是那句:合抱之树,生于毫末。心里的火灭了,升起一阵悲怆的白烟。我知道,那个天光明澈,风物灿烂的世界,正在渐行渐远。 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两棵命运悲惨的树就像在我脑中扎了根似的,挥之不去。还让我想起了童年旧事,并不美好的那一种。 我小时候有过一棵树。或许在你看来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在当时,于我而言可是天大的宝贝。那是一棵桑树,我和奶奶把它种在一条勉强能过两人的小道上,不是什么适合树生长的好地方。起初它只是一根小树苗,纤细的很。奶奶说它活不了,我不信。每天跑去给它浇水,眼巴巴地盼着它快些长大。它也争气,竟真的长起来了。倒是因为我天天浇水,险些烂了根。它一天天地,长势喜人,没过几年就有碗 口粗了。叶子多极了,还缀满了桑葚,甜得很,老有雀子来吃。 那时候的小孩儿都喜欢养蚕,但桑叶却不好找。于是拥有一棵桑树的我就成了他们眼中的"救星"。每天都有小伙伴问我讨桑叶,这使年幼的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也因此更加喜欢我的树了,一天恨不得看它十八回。可好景不长,家里人要翻修房子嫌树碍事且又觉得树的谐音不吉利,总想砍了它,奈何我死活不同意,只能作罢。可终于在某个我熟睡的夜里,树还是一命呜呼了。我最后看到它的时候,它被截断的伤口里有白色的汁液往外渗,像极了人泪流尽了泪而泣的血。再后来,树在的地方被用水泥浇实了,铺上了规整的大理石。我的树到头来连冢都不复存在,也或许只有我会记住它。这样也好,在我心里,不会有人把它砍倒,它是那样的高,那样的漂亮,挺拔。 我知道,这些树的的消亡连幽径悲剧都算不上,叫刀斧惨剧也许要更贴切一些。有时候,树好像是大地的眼睛,替大地看一看这人世间的春去秋来,夏收冬藏。可现在,树被人逼的缩了回去,在愚氓手里大地瞑了目,似从未睁开过眼,也从未对人类笑过。 在树离去的那些夜晚里,有星辰如斗,月华流照。有斯螽动股,莎鸡振羽。如今,目力所及,高楼林立。我想象我是一棵树,被孤独深深根植。 缪尔说:走向外界,我发现,其实是走向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