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爱着你所以我由着你

　　25、琴遇伯乐：失去了疼痛感的爱情，分量是轻的
　　琴将自己一个人，牢牢的锁在自己的屋内，专心致志的画那一幅组画。
　　青春的天空。整个天地，是透亮的。蓝色的天宇，有白色的大朵的云飘着。一处院落的墙上，爬满盛放的三角梅，好似一只只粉色的蝶，在艳阳下翩飞。门扉紧掩。天地安宁，消没了一切的声音。一条小路，从院门外经过，由近，伸向极远。一个男孩在画的近前，青春的背影十分挺直，一身运动装，右手臂举在眼前，那目光追随着小路的曲曲弯弯，望向路的尽头。尽头是一个朦胧的女孩。穿着一袭红裙，但因为遥远，那抹红，成为一片稀淡的影，但她那目光，是明明的与男孩相望。
　　信的热烈。邮戳上显示着1995。信半开着，但人名恰巧已背过去，只见：你好！今日北京又是一个雨天，和那一次我们所经历的雨一样，来得极快。伴着夏的惊雷，电的闪光，猛烈的在天地间，释放它心底的悲痛与爱。也许它和我一样吧，在声嘶力竭的呼唤，呼唤某一个女孩。希望她可以回头，看一看我满面泪流的脸。……信居于画面的中央，上下各有一扇窗，窗下分别坐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的手中，都捧着一封展开的信，背对背，但心照不宣。右上角是几片枫叶，左下角是一所茅屋。屋前的水塘，有三两只鸭……
　　爱的澎湃。春之四月，满园的玫瑰花，都齐刷刷的开了。一丛丛，一簇簇，一朵朵，蔓延在整个画布里。有红的，热情奔放，有黄的，明艳照人，有白的，清雅婉约，还有粉的，娇弱柔曼。献与相思，献与我热恋的姑娘。她正是那满园之中最美的那一朵，因为得着我的目光，她更加的楚楚动人了。
　　遗憾的疼痛。画风瞬间变为灰色。整个天地的灰。唯有一个伤痛的背影，看着画角一朵暗红的玫瑰，正悄悄的往下滴红色的眼泪。原来她的开放，不是为你。原来你是我，灵魂深处的自己。
　　终究的幸福。两对爱侣正在彼此交换戒指。满世界是碧绿的草坪，鲜花围簇着新人，画面的中间，是红红的两颗心，被丘比特的剑穿透。只有两位主人公知道，那终究的幸福里，有一道小小的伤口。那眼神中，就有一种悄然的落寞。
　　今天终于为这一幅组画画上了结局。琴大舒一口气。等画完全晾干，她拿到外面去装裱。
　　二仙桥这家专做字画装裱的老板，一一看过琴的组画，眼神忽闪过一束亮光。
　　＂这画里情绪的浓烈是我所未见过的。小姐是一位有故事的人啊！＂
　　＂老板您真会说笑，您如何确定，这画里有故事，并且是我的。＂
　　＂小姐不必掩饰，有情感有内涵的画，才有真正的生命力啊！我们人类为什么需要这些艺术啊，又不能当饭吃。正是因为我们的情感也自有它的一种生存方式，它需要靠艺术家的手，使这样鲜明的、浓烈的情感有一个出口。你这一组画，让我看到我自己，我相信肯定很多人会和我一样，在你的画里，找到他们失去的青春，失去的爱情。或者，那样的爱情从也没有失去。因为它如在我们的生命里，永生的扎下根来，那是真正爱过的痕迹。＂
　　老板也是中年了，生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但眼角，还是细细的布下许多的纹理。并且下眼睑看起来，还略有些肿的样子。当他说过这一番话，他自己似乎都觉得不可思议。经营这么多年，也许还是第一次，被别人的画，感动了自己。他仍然不抬眼的欣赏着画里的意境。
　　＂我想首先说谢谢你！＂琴怕惊扰他，轻语着说，＂您的话给我很多鼓励。＂
　　＂你不是专业画家。＂
　　＂您怎么知道，这您也看出来啦？＂
　　＂专业画家很少用组画去表达一个明朗的故事。他们会更擅长于某一种技法。你的选物、用色、构图，都比较随性。＂
　　＂是啊，我只是打小不能放下手中那一支笔。其实做了半生的会计。＂
　　＂但观众似乎更愿意看到你的故事，有血有肉，富于生命力，容易和他的生命形成对照，得以呼应。＂
　　＂可是，有些感伤是吗？＂
　　＂也许，那正是爱对于我们之所以重要吧。现实生活中，爱情常常不能完美，总有遗憾，总有疼痛。失去了疼痛感的爱情，分量是轻的。而在那剧烈的心痛中，即便爱而不得，我们也知道，我们是真心的付出了我们的爱情，我们因之，也就泰然了。＂
　　＂那你看得出来吗？当男孩爱着女孩的时候，女孩是爱着别人的。但当男孩已走远，女孩才弄明白，自己原是不可救药的依恋着他。但如今，也已过去，因为大家都拥有了各自的人生。＂＂冥冥中或可感知吧。你是画家，你认真的画你自己，就足够了。如果花太多心思去琢磨观众的需要，那画出来的，一定就逊色多了。艺术，正是因为它忠实于我们的灵魂而得以永生。否则，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花瓶而已。＂
　　＂谢谢您！您真是点拨我许多。当然，那也正是我画画的初心。是我出走半生，复又归来的不可抗拒的理由。＂
　　＂下个月成都将有一个关于青春的画展。小姐如果有兴趣，可以去试试啊。＂说完，递过来一张名片，＂可以联系他。＂
　　＂哇，真的吗？太感谢您了。素昧平生，却是我的再造老师。＂说完，深深的为这位老板鞠下一弓。
　　幸福真的来敲门，是琴没有料想得到的。虽然有很紧迫的经济压力，但出于对艺术的尊重，出于对作品的苛刻要求，出于对观众的责任，琴一直只是默默的画。曾经的少有几次的参展，都以实习的心态，给大家一个评说的资源。而这次的专题展，在业界也是严肃的。是四川美术协会组织的地方展览。从中将会选出优胜作品推荐到中央美术协会，参加北京的全国展览。
　　琴真的无限感恩与二仙桥老板的相遇，感谢他的带领。艺术，从来是至为艰难的一条路。太多的人，在这条荆棘满布的道路上默默的前行。能够杀出一条血路来的人，微乎其微。但因为热爱，还是有那么多勇敢的生命，在那条路上义无反顾。因为他们首先想要勇敢的面对自己，他们躯壳无异于常人，躯壳底下那一颗灵魂，却滚烫灼人。
　　望着湛蓝的天空，琴的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