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

　　第二十九章 往事如烟
　　程三被大哥和弟弟从酒店带回来之后，生了一晚上的闷气，既不理睬许秀灵也不理睬旭旭，背对着她们娘俩，时不时的叹口气，那么沉重的一声。许秀灵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大气不敢出，生怕恼了三哥。然而，天亮的时候，三哥还是闷声闷气的跟她说，我冷静的想了一个晚上。说了这句，程三好像很痛苦，最终还是眯着眼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我们还是离婚吧。说完，这个堂堂的男子汉流泪了。许秀灵看一眼自己的男人，还能说什么呢？纵然再痛苦，就算是个天坑，自己酿的苦酒只有自己喝，瞬间，她仿佛没有了一切。整个人天旋地转，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稳定下来，才抱着旭旭回到娘家，内心的悲哀与日俱增。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千努力万努力，最终是这样的结果，她住在母亲家里，看着母亲为自己焦虑，心情糟糕透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清楚的记得离开三哥的时候，看到三哥满脸的痛苦与愤怒，心里怎么能不矛盾！一方面是不放心他，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情来，另一方面，他那声嘶力竭的怒吼，巴不得让自己滚得远远的。她心痛啊，又不得不离开。现在，她虽然住在娘家，心里却时时刻刻在牵挂着他。她把自己关起来，躺在铺上，心情就像天花板上那只五瓦的吊灯，昏暗无比，守着悲伤和寂寞度日如年。
　　也许是红颜薄命，因为爱情，许秀灵面临了两次这么大的打击，每次都要她的命。第一次，许秀灵的思路立即拉回到从前，随着知识青年回城政策的落实，那个黄明进走了，她的心也就不属于自己了，她像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十字架，整天闷闷不乐的，那份思念，那种痛，整日里神思恍惚，又找不到倾诉的地方。父母亲看到她整日里魂不守舍，空虚和寂寞围绕着她，那种看不到未来的苦闷与绝望，可怜天下父母心，简直是在割他们的肉！一天一天的，割得他们锥心的疼痛，他们的心在滴血啊！他们最终明白，女儿的开心，女儿的笑容比什么都重要，他们不得不违心地答应她，让她到省城去找那个负心汉，让她到外面去走走，散散心比什么都好，否则的话，会被活活的折磨死去的。
　　曾经记得，与三哥的接触，纯粹是为了排解心灵的空虚。说真的，细姑几次提到程三，她并不看好他，甚至有些排斥。除了长得不怎么样，还文文弱弱的样子，农村的重体力，说不定哪天就把他压垮了，特别是身高，一旦跟他走在一起，比自己还要矮一大节，要是穿双高跟鞋，就更不要说了。当细姑把这种想法给她说的时候，她想都没想一口就否定了。她甚至不重不轻的还说了细姑几句，说她是穷傻了，傻得连品味都没有了。然而，接触之后，他的知识，他的风趣与幽默，他的智慧与才能，一点一点的显示出来。她有点相见恨晚了，他虽然长得其貌不扬，可他充满着正能量，在磁场的作用下，让痛苦中的人一片光芒，自己的心才被感化，那个冰冷的世界才被温暖起来。特别是那次插秧比赛，可以说是颠覆了自己对他的看法，从此以后，她看到他的全是优点，他才是一个完全可以依赖的人！
　　可是，想到自己的状况，许秀灵沉默了。她好像成熟了，不再是那种好高骛远的想法了。她反而觉得自己不配拥有他！然而，沉封起来的情感一旦敞开，就像一粒种子，有一股顽强的生命力，外在的一切是无法抑制的。她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三哥了，她怎么也睡不着了，矛盾的心理无法释怀，一方面觉得自己不配拥有三哥，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离不开他了。而恰恰是这个时候，傻不拉叽的程三却提出非她不娶。没想到的是，在拒绝程三的日子里，自己却莫名其妙的总是想着他，他笑的样子，他插秧比赛的情形总是在她的脑海里浮现，看来，自己真的爱上三哥了，已经不知道回头了……
　　许秀灵的思路又回到当初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日子里，那个曾经懵懵懂懂的许秀灵，也和千千万万的同龄人一样，已经到了谈恋爱的年纪，她幻想着心目中的对象，高大帅气又温文尔雅，那种跟自己一样，天天和泥土打交道，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跟这些人走在一起，只会让自己越来越低俗。她希望自己有所不同，所谓不同就是思想上的，物质上的，精神层面上的，她想让同龄人羡慕。知识青年下放来了，黄明进的出现，一下子让她看到了希望，她的心情就像春天的鲜花遇到阳光，迅速地绽放了，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和兴奋，她幻想着去接近他。她惊喜的发现，城里人不仅说话和气，对人恭谨有礼，举手投足之间，怎么看就怎么舒服。一来二去的，不知不觉中，黄明进已经走进了她的内心世界里了。然而，当父母双亲隐隐约约的感觉气氛不对的时候，就旁敲侧击委婉的说，崽呐，近段时间看你，比以往有些不同，是不是谈恋爱了呀？
　　妈！那里啰？未必你们还真希望看到我整天愁眉苦脸的啊！
　　唉！母亲说，做父母的当然希望自己的崽女过得幸福，你幸福了，我们才高兴啊！可是现在，我们最担心的是你年幼，看不清人和事，怕你一步走错，弄得以后痛苦不堪。所以呀，就时刻想着提醒你，如果有朋友了，就带回屋里来，让我们看看。
　　父亲说，是的。至少，我们比你多活了些年头，看问题稳当一点。
　　爸，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可我发现，这些天你就像换了个人样的？崽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又不反对，用不着遮遮掩掩的。
　　是啊，你爸爸说的没错，只要你看中的，我们都支持。母亲在一旁咐和。
　　你们不会反对了？女儿一反常态，娇嗔地说，不过，你们好像是在演双簧。
　　什么双簧啰？我们是疼你爱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女儿真的不好意思了，半推半就的说，就是……就是那个黄明进。说完，羞涩得用双手蒙住脸，背对着父母亲。
　　啊！老两口异口同声，吃惊地张开嘴巴，原来这都是真的了！
　　听到惊讶声，女儿回过头来警惕地看着父母双亲。
　　许福老人忍不住委婉的说，过去的人讲究门当户对，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都在一个水平上，才会有共同语言。我们这样做是乱攀高枝，人要有自知之明，我们是农民，只能在农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跟他们不是一个层次，走不到一块的。再说，这种人好看不中用，最近我也仔细地观察过了，他根本就不是做事的，他们到农村来最多也就是过度一下，度层金就走了。那个懒洋洋的样子，在城里还差不多，要是在乡里啊只配讨吃！
　　听话听音，罗鼓听声，父亲的话不仅仅是反对，还有轻蔑。但许秀灵却不这样想，她对父亲说，只要相爱了，就有办法让他变得勤快，让他学会做事。她信心满满，她不但有信心让父母接受，同时还能让黄明进老老实实听她的。对于这些，她是有信心的。
　　父母亲摇摇头，死活不同意。
　　许秀灵现在不急不躁，她早就有心理准备。是的，黄明进是从大城市来的，确实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许秀灵不信那一套，是人就有聪明的智慧，她有信心有能力感化他，教会他。一天不行一个月，一年不行两年。开始的时候，这个黄明进对农活还真有点新鲜感，可做不到一两天，这些看似简单的农活，就像是平常人看到耍杂技的，不仅做不好，还感觉蛮难的，做了不到两个小时，就累得腰酸背疼的，有点吃不消了。好不容易坚持了两天，更死活不干了，任凭许秀灵磨破嘴皮子，生产队分配的任务始终完不成。许秀灵见他这样，并不生气，反而有一种同情心。年纪轻轻的就离开父母，离开城市到农村来吃苦，做他不想做的事，整日里累死累活的，他能来就已经不错了，这本身就是个进步。她更不动声色的帮助他完成生产队分配给他的任务。她要他好好跟着她学，首先是要他跟着她适应早出晚归，等这些成了习惯，再教他简单的农活。可是，这些看似简单的事情，原先见所未见，更不知道怎么去摆弄，做出来的事总是几几歪歪的，村子里的皮癞子说，既像猢狸又像猫。虽然同工同酬，吃大锅饭，在执行按劳分配的年代里，谁也不愿意和他分在一个组里干活，他只有尴尬地被推来推去。见他这样，许秀灵就主动站出来替他说话，帮助他，安慰他，甚至手把手的教他，他真的慢慢的有所改变。正所谓日久生情，最终感动了上帝，慢慢的，黄明进也愿意跟着她学了。其实他跟她，按他的话说，就是喜欢看她做事的样子，看她笑的样子，连她的一举一动都喜欢。原来，她修长的曲线是那样的优美，她走路的姿势也别具风格。黄明看着她，虽然是农村人，却细皮嫩肉的，论形象论气质比城里人还要城里人，能说会道的又勤快又热情，满满的笑意总是挂在脸上，使人无法拒绝。
　　就在黄明进离开石头村前的某一天，许秀灵做完事准备回家，黄明进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猛的捉住她的双手说，秀，秀，你，你人真好！
　　什么事？你说，此刻的许妹子，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我，我下放到你们这里，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过几天，我就要告别农村，回到属于我的那片天空去。
　　许秀灵一惊，才隐隐的感觉到父母亲说过的话，她说，这是好事啊！恭喜你。心里却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只是，想到就要离开你了，黄明进说，我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特别是对你，一直以来都有一种依赖，真的，我，我好像特别的依赖你。
　　依赖我？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就算舍不得，那又怎样？她难过地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黄明进猛的抱住她，很享受的亲了她的嘴。
　　许秀灵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猛的推开他，小声说，你要干什么？
　　嘿嘿，吓着了吧？
　　许秀灵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羞涩的脸红心跳，说没有。只是太暗了，许秀灵还在想着他就要回到省城去的事，说你回去吧。
　　要，要是你，你能做，做……
　　做什么？
　　要是能做我的女朋友就好了。黄明进总算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许秀灵脸上瞬间洋溢着醉意，沉默着，这一刻，世界好像静止了。
　　黄明进见她这样，心里说，这才是女孩子嘛，这样子才更加好看，更加迷人，更有女人味。趁着夜色，他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嘴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触碰着。她的心扑扑的乱跳，不知怎么的，她不但没有拒绝，隐隐约约的还有种甜蜜的味道。她足足的在他怀里待了十秒钟，第一次感受到异性心跳的声音，那样微妙，那样急促，这一下让她失去了自己，这一刻竟然是这么美好！她完全无法抗拒了……
　　许秀灵离开黄明进后，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没想到，父母亲早就坐在灶屋里了，还没有做晚饭的意思。许秀灵以为是今晚的事情暴露了，突然预感到大事不好，但还是佯装镇定的走到父母身边。
　　然而，父母亲只是苦口婆心，好话说了一萝筐，许秀灵才拍拍胸脯，以后的话哪里还听得进去？说多了，她烦了，她说他就是我的选择，讨吃要饭，我无怨无悔。
　　她们就这样越走越近，越陷越深……
　　当黄明进进城后，许秀灵的心就像坠入了万丈深渊，她不知道自己的日子怎么熬下去了，一辈子不得完了，一天到晚的长嘘短叹。她试着写了几封信，她等啊等，信原封未动的被退回来了，只是信的右上角多了个邮戳，该处查无此人。她不甘心又写了几封信，又是在漫长的等待中度日如年，寄出去的信，有如石沉大海，她万万没有想到，爱到深处的爱，原来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她在极度痛苦中慢慢领悟到，她轻轻地唱道：
　　眼前的路
　　为什么会这样的迷茫
　　这样迷茫
　　迷茫得
　　让人找不到家的方向
　　夜行的航船
　　多想找一个避静的港湾
　　港湾，你在何方
　　……
　　她轻轻的怜唱着，用真情诠释着她的内在含意，打动自己便是感动他人，如泣如诉，声音哀怨缠绵。这种只有电视里，书本里才看得到的故事居然在她身上发生，这种无法承受的煎熬使她日渐消瘦。父母亲见她寢室难安，茶饭不思，进行了不少的心里开导，可她干脆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这下真的急坏了父母双亲，他们哀求着，说女儿呀，只要你起来吃饭，做什么都可以，甚至可以到省城去找那个叫，叫黄明进的，跟他在一起讨吃要饭，决不阻拦……
　　许秀灵擦把眼泪，笑着问道，真的吗？
　　父母双亲鸡啄米样的点着头，是啊！你这样做是在割我们的肉呐。没有办法啊！
　　许秀灵脸上挂着泪，总算还是笑了。
　　然而，她带着无限的希望，滿怀信心地来到省城，按照他给她的地址在城里找啊找，东西南北中，就是找到黄明进的家。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把真实的地址告诉她。她从希望变成失望，之后又变成怨恨回到家里，从此，这个娇艳欲滴的女孩，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往日的笑容，她在痛苦的深渊中挣扎。哀伤与悲痛把她逼进一个悲凉的世界，可是这又能怪谁呢？这个无助的女孩想到了死。
　　母亲坐在灶屋里，都这个时候了，女儿还没有回来，她下意识的问自己的男人，老头子呐，女儿今天到县城去了，这个时候不见回家，我的心就像十五个吊水桶，七上八下的，怎么办呢？
　　不要急，也许是睡大姑家了。
　　我还是不放心，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天远地远的，怎么去？要不先吃了再……
　　老婆子摇摇头，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吃得进去啊？说着就自己一个人向黑夜走去。
　　你，你去干什么？
　　你不去，我一个人去。
　　许福老人见此，不得不跟了出来，他们怀揣着心事，走在通往县城的路上，谁都不说一句话。唉，崽大爷难做，这话一点也不假……突然，许福老人发现路边有一坨黒影，仔细一看，原来是个人，都这个时候了，是谁家的小孩呢？也是出于关心，就走过去喊道，哎，哎……
　　还哎什么？……我的女儿呀，……你怎么这样傻呢？
　　女孩无力地抬起头来，迷迷糊糊中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两个老人立刻抱住了她，又是惊又是喜的。
　　爸，妈，女儿先喊道，你们怎么……还在这？
　　父亲说，女儿呀，有什么事回家说吧，说着，忍不住要哭了，你心里难受，我和你妈也不好过呀。
　　听到父亲的话，许秀灵喊了声爸爸，泪水忍不住滴落下来。
　　闺女呀，母亲拍着女儿的肩说，看到你这样，我，我们的五脏六腑也是纠结的在一起呀，我们的心也好痛哩！
　　许秀灵紧紧的抱住母亲，久久没有松开。这一刻，做妈妈的才发现，女儿这次去城里不仅没有找到人，可能遇到更为可怕的事情。就试探着说，宝贝，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跟娘讲，更要想得开，不然的话，我们怎么办？我们把你养大不容易阿！
　　女儿只是哭，可什么话也没说。
　　妈妈把她拉起来，一边流泪，一边说，女儿呀，我们以为你到大姑家去了呐。没想到，你受委屈了啊！……走，我们回家去……你至少还有我们呐。
　　许秀灵心里的阴霾，那些挥之不去的烦恼与伤痛一磆老儿涌上心头，母亲的关爱立刻变成一股暖流，这股暖流瞬间温润着她的心田，想起这些时间以来自己心里的哀伤，不知不觉中，哭得更加伤心了。
　　晚上，母亲来到女儿的房间，见到她总是一副悲伤的表情，就说，秀啊，事已至此，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出去走走，到县城去，大姑一个人闲在家里，有人陪着你也许会好一些。尽管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可许秀灵仍然低着头，不断的抽泣。劝着劝着，母亲不由得也跟着哭了起来。最后，还是母亲说，要不然就到细姑姑那里去，她家有表弟表妹陪着，日子容易打发一些。许秀灵总算抬起头来看看母亲，说妈，我没事的，你睡觉去吧。第二天，许秀灵真的到细姑那里去了，没想到，到了细姑家就被弟弟妹妹黏住了，姐姐长姐姐短的逗得她开心。最有趣的是，她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现在的她已经是残花败柳了，她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她还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当她知道那双眼睛就是细姑的侄子时，才多瞟了两眼，亲戚嘛，总不至于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吧？这一来二去的，她发现他除了矮一点，这个人还蛮可爱的，为人很真诚，干事踏实勤快，生活中，既幽默又风趣，很快就被他打动了。原来，自己并不是一座冰山，那个冰凉的世界很快就被溶化了，焐热了。那个沉封了的岁月最终被他的真诚所打动。之后，一旦想到他，心灵深处泛滥着不易察觉的骄傲和幸福感，她又恢复到以往的状态中。她常常唱着一首歌：
　　是你的红唇粘住我的一切，
　　是你的体贴让我再次热烈，
　　是你的万种柔情融化冰雪，
　　是你的甜言蜜语改变季节。
　　老父老母看着女儿的这个巨大变化，总算是有了一些欣慰。后来又听说女儿喜欢上的人，原来是户穷得叮当响的人家，与预期的设想相差太远，唉！这个小冤家，没想到是个讨债鬼，前世欠了她的。他们不甘心啦，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一次，她们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不再干涉女儿的婚事了，只要女儿喜欢，做父母的呀，还有什么比女儿的笑容更能让他们心宽的呢！
　　在漫长的接触中，程三不仅胆大心细，会挣钱，还是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她感叹着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现在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看着程三挣钱的那股子劲，看到他对生活的满足，对未来的希望，再苦再累，也是直得的。特别是看到他大汗淋漓的回到家里，做的笫一件事，就是抱着旭旭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她也跟着高兴，她已经深深的爱上他了，从他身上领略到男人的胸脯是女人的天堂，爱的滋润完全使她从桎梏里摆脱出来了。
　　可是，谁又能想到，幸与不幸就是一对孪生姊妹，正在她们享受生活的时候，灾难已经悄悄来临，当许秀灵听到黄明进的消息。她惊呆了，这真是晴天霹雳啊！顿时，她的心里就像无数把钢刀在她身上割肉，五脏六腑在撕扯着痛。天啦！这个昔日的恋人，现在的冤家，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呢？这个可恨又可怕的恶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伤害她？为什么一定要把她赶尽杀绝？把自己逼到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她不敢想下去了，那个痛苦的深渊在等着她。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她想，去！这才是她的性格，她坚定地作出决定，是死是活交给命运去安排。可是，她突然想到程三，她犹豫了，这确实是个难题，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程三，他也是个男人，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有过污点，特别是在农村，特别是男女关系上，他们把贞洁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她在犹豫不决中度过了两天两夜，带信的人又来了，说你无非就是怕你的先生知道你的过去么，怕毁了你的幸福生活，你也不想想，他既然能千里迢迢的找你，就说明他是下了决心的，也说明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你就不要为难我了，现在，他已经知道你生了个儿子，旭旭就是他的崽。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安安稳稳的？她轰的一下，身子差点就失去平衡。看来，人一旦犯了错误，就永远也走不出那个梦魇，永远的走不出那段历史。她悔恨当初没有听父母亲的话，种下了恨根，而且还是一个病态，农夫和蛇的故事将会在她身上重演。
　　她最终决定去会会面，相信人是感情动物，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至于那么无情到伤害自己的儿子吧。
　　没想到的是，不战而败，她终究没有躲过这一劫。看来，幸福与她无缘，伴随她的只有遥遥无期的失望与痛苦。
　　许秀灵的母亲小心翼翼的端着甜酒冲蛋，走着小步来到她跟前，说趁热吃了吧，几天几夜不进米水，是铁打的都会熬不住啊，你让我怎么办啰？崽呐。
　　妈！许秀灵带着怨气喊道，正在伤心，满脸的怨气无处发泄，她没好气的说，您让我安静一下，好不好？好不好？
　　崽呐，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啰。许妈妈急得有些哽咽了。我劝你看开些，看淡些，就算为了我们。
　　妈！你让我怎么想得开？这个该死的家伙，他害死了我，这辈子，我注定死在他的脚弯里。特别是想到那个带信的人说起她生崽的事，拿自己的崽来要挾自己，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和挖苦么？不心痛才是木头做的。看来，她不仅要为此付出惨痛代价，甚至连她的亲生骨肉也会因此遭殃受罪。想到此，她咆哮了，竭斯底理的喊道，你是在嫌弃我，我知道了，我知道！我不会拖累你的，我明天就出去，再也不回这个家，死了才好，一了百了。
　　没有，绝对没有，你是我的崽，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笑话你，唾弃你，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爱你保护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是你妈，是最关心你，最心痛你的人，难道你感觉不到吗？妈妈打着哭腔这样辩解着，眼眶里的泪水忍不住迅速地滑落下来。呜呜，呜呜，她老人家突然嚎啕起来。
　　许福老汉轻轻拍了拍老伴的肩膀，许妈妈回过头来，见是自已的男人，猛的埋在他的臂膀里，多少天来的委屈和心酸，总算找到发泄点，她肆无忌惮的恸哭了起来，哭得好伤心，粗犷的哭声惊动了四邻，都不知道这个家发生了什么。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都在窃窃私语，都在用惊疑的眼神看看对方，希望从对方的嘴里或眼神里得到答案。然而，相互间只是摇摇头。良久，还是许福老汉最先打破了沉默，说谢谢大家的关心，没事的没事的。都回屋去吧！
　　人们议论纷纷，没事的，没事还会嚎啕大哭？吃饱了撑的，分明是有事嘛。一边说着，一边疑惑地离开了许家大院。
　　见大家都走了，许福老汉安慰着老伴，你也别太伤心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把她扶到内屋说，哎！我现在也是六神无主，你们两个都让我捞神啦，我去跟女儿说几句吧。啊？
　　许妈妈点点头，吸着鼻子说，你，你去吧。
　　许爸爸回到女儿房里，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他沉沉地叹息一声说，女儿呐，这样的怄法确实不是个事儿，我只想问你，你到底还爱不爱程三？
　　好一会，屋里没有哭声了，安静了，静止了！
　　许福老汉到底是男人，沉得住气，说如果还爱，就得主动去找程三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清楚，告诉他，自始至终，你没有骗他。只是，那个时候自己太年轻，不懂事才犯了错误。年轻人看不清方向是常有的事，最大的错，就是不该隐瞒，这确实是你的不对。但已经这样了，老是纠住不放，只会把人逼上绝路。现在的关键是，要让对方感觉到你对他的那分情依然还在。你依然在爱着他，这就足够了。当初，他会那样不顾一切的去追你？就说明他对你的爱是真的，对你的爱是刻在骨子里的。真正的爱，不可能这么不堪一击。他骂你轰你也是人之常情，他也确实难以接受，因为自己追到的爱并不是想象中的完美，它所要的爱被玷污了，是男人都受不了。他那样对你大喊大叫，叫你滾，也是一时冲动。待他冷静了，事情就好办了。但他是男人，是男人就要面子，你主动一点，让他真实地感受到你的温暖你的爱还在，他一定会心软的。你这样一直回避下去，只会让问题复杂化，我建议你，正视一下自己，在程三面前，尽量让他感觉到你仍然是他的爱，你仍然是他的一切。……嗯？
　　女儿终于慢慢抬起头，忍住哭泣说，爸！可是，这个错误对于男人来说是至命的，男人把尊严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他突然发现自己深爱的女人原来是别人穿过了的破鞋。你说，他承受得了吗？啊！他全愿自己去死！也比受别人白眼强。要不，他的车子好好的，怎么会掉到河里去呢？啊！
　　爱之深痛之切，既然是这样，就说明他很在乎你，还爱着你，所以才放不下的，所以你更不应该放弃。当然，一个男人，猛的一下，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是去是留，应该想得也差不多了。晚上好好想想吧……许福老人停顿了一下说，想好了，明天就过去。
　　可是，爸，许秀灵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旭旭也不是程三的，许秀灵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我不想再隐瞒什么了，横竖是一刀，死也要死得有尊严。自己酿的苦酒，只有自己喝，说真的，太残忍了，看到程三那样，我也是于心不忍啦，我像是用刀子在他身上一块一块地割肉，我看到他撕心裂肺的痛，我的心也在滴血！
　　许云老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了！真是家门不幸啊！他摇摇头，不断地在心里重复着说，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程三守在狗生的病房里，一个多月来，天天如此，他不想回到那个让他痛苦回忆的家，那里处处是许秀灵的影子，矛盾的心里总是在纠结，我为什么会爱上她？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当初的画面。两年前，婶婶的家里来了个女客，她像磁铁一样吸引住他，高佻而均匀的身材，肥硕的臀部，丰满的胸脯，特别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深遂而明亮的目光总是像磁铁般吸引着他的眼球。他深深地被她的美貌、形象和气质吸引住了，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仙女在人间。一时间，他的脑海里，他的精神世界里被她强烈的震撼了。他甚至在想，倘若她能成为自己的女人，将会是多么的幸福！为此，他坐不住了，可羞涩的内心里，又不知道如何向她表白。最终，他想到了婶婶，只有婶婶才能帮助他，可又不知道如何让婶婶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心思。于是，他常常用帮助婶婶做事来引起她的注意。婶婶看到他变得与以往不同，也察觉到程三的苗头，于是，不声不响地做着穿针引线的工作。
　　这期间，母亲为了他的婚事，操碎了心。可他不为所动。他在心里暗暗使劲，发誓非她不娶。然而，许秀灵却像一个难以攻破的堡垒，任凭你绞尽脑汁，俨然是一个傲慢的公主，不坑不脾又举止大方的她，每一个笑靥，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牵动着他，让他神魂颠倒。程三是一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他相信金诚所至的道理。在叔叔婶婶的帮助下，这个现代美女的心门最终被他叩响了。
　　他清楚的记得，第一次是在叔叔的饭桌上，两个人面对面吃了一顿饭，总共没有说上两句话，只见她羞得满脸通红，声音细若蚊蝇，他却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和满足。但是，他有些迷茫，她的言谈中，隐隐的感觉到自己太多的不足。他知道自己家里穷，他知道自己长得又不够帅气，身高还是个三等残疾。然而，他有一份坚定的目标和信心，既然喜欢她，就得让对方感受到。他坚信自己，他有这个能力打动她征服她。
　　他相信世界上的事，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成的，她最终被他的真诚打动，终于走到了一起。他感到自己已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他发誓，一定也要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他觉得自己已经踏入了幸福的颠峰。
　　然而，那个知识青年的出现，彻底地击碎了他的美梦，他痛彻心肺。现在的日子，生活在痛苦的深渊中，从幸福的颠峰一下子跌落十八层地狱，悲伤像千万把利剑一点一点的在割他的肉，绞痛就像万箭穿心！这种痛苦实在无以言说！
　　这段时间，为了排解心里的痛，他一天到晚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可心灵的空虚与无赖像航海中的孤灯，渺小与无助。往日的幸福，让他蒙羞，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悲哀，他吃惊地感到，幸福和痛苦原来离得这么近，薄得就像隔了一层纸。
　　也许，时间对于痛苦中的男女来说，真的是一剂良药，冷淡了一个多月的时光，家里家外的一切依然如故，没有许秀灵，整个心里空荡荡的，寂寥的日子不仅仅是空虚，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程三晃荡着走到窗户边，一眼看到远处的春色，各种各样的鲜花竞相斗艳，浓香扑鼻。原来，已经过了严冬，世界上的一切美好正像春光一样灿烂无比，它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不幸而停止转动，花开花落都是自然规律，突然间，程三不由得在心里喊了声秀灵。原来，他心里依然装着她，爱着她。以前，他都是这样，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看的，他都是第一时间想到许秀灵，带回满满的爱。可是现在，他收回目光，自嘲地笑笑，原来是走神了，是自己太思念她了，内心深处根本就没有把她磨掉，还在想着她。当他想到她，这个曾经让自己神魂颠倒的女人，竟然有人捷足先登。她原先装得清纯无比，原来是在调味口，把样子做足，让他穷追猛打不知道回头，得到的幸福原来是个陷阱，是个无穷无尽的羞耻与痛苦，他把牙齿咬得格格的响，矛盾使得他无比纠结。他仰着头，任凭苦涩的泪水肆意流淌。
　　母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她不忍心打搅他，这段时间以来，不管到哪里，她总是跟在后面远远的看着，知道他安全就行，发生这么大的事，这种割心割肺的痛，这个伤口一时半会是难以愈合的，她只是希望有奇迹发生，更希望有一种灵丹妙药让他在一夜之间完全康复。她突然想到，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想，假如许妹子……她立即否定了，既便来，她知道儿子的性格，只会徒增更大的悲伤。可她又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她老人家几乎不会再说什么，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在许秀灵这件事上，她完完全全是失败了，那个时候，许秀灵的羞涩和矜持与少女一般无二，还有她的质朴，楚楚动人的少女形象。当然，当时根本就没往这方面去想，一个有传统教育的农村人，把贞洁看得比命还重要，结婚之前，又有谁会去想这些事呢？甚至于连他的叔叔也被朦在鼓里，为这件事，叔叔后悔死了，说自己瞎了眼，无颜面对程三，婶婶更是如此，说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绝对没有隐瞒的意思，没想到自己的姪女会是这样一个人。程母当然理解，既是邻居又是家人，他的为人处事，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不断地解释，说绝对不怪你们，也不会怪许妹子，她这样做，肯定有说不出的苦衷。既然碰到了，只能说明程三的生命中要遭遇此劫难，谁也不怪，痛也是暂时的，疗伤需要时间，我希望你们不要怪来怪去，弄得大家都难受。你们有时间的话，不如多出点主意，想个什么办法，让三儿尽早摆脱出来。
　　叔叔坐在家中的椅子上也在想，是的，嫂子说的没错，解决问题最终还得靠程三和许秀灵两个当事人。这种事，如果他们自己不松绑，谁也没有办法。刚才嫂子这么一说，他仿佛意思到是这么回事了，他得亲自去一趟娘家，跟他们一家人交流一下，听听许秀灵的想法，也许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答案。叔叔又设身处地地站在侄女的角度想了想，嫂子说过，许秀灵应该不是这种人，可能是遇到了万不得已的事。
　　许妹子把事情的经过断断续续的总算说完了，复杂的表情在姑大的脑海里迅速地滚动着。叔叔虽然是个粗线条的人，喜欢开点玩笑，既风趣又幽默。现在，他沉思了片刻，把刚才许秀灵的话筛选了一遍。原来，看似长成大姑娘的侄女，思想上不仅单纯幼嫩，想法和现实总是相悖的。渐渐的，他仿佛理解她了，由原先的恨铁不成钢变成了不可理解，慢慢的又换了付同情心，是啊！她愛一个人怎么会有错呢？整个过程，黄明进是动了脑筋的，他的动机本来就不纯。只是许秀灵太单纯，一步一步把她套进去了，她自己也是受害者呀。可以说，她的痛苦不会比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少。当他如释重负的把这些讲完，没想到，许妹子哭得更加伤心了。总算有人理解自己了，想不到小姑父对问题会看得如此透切，这让她好一阵感动，她抽泣着说，姑父，不管怎么样，是我害了三哥，他才是受害者。当初，我只顾自己的想法，以为只要过了那个坎，就会走出低谷，时间就会把我的伤口治疗好。没想到的是，三哥把我的伤口抚平了，我却把他伤得最深，这全是我的错呀！
　　秀秀，经过刚才的交谈，我基本上有了些了解，你也不要过于自责，不要太伤心，程三那边我会去解释，关键是你要先振作起来。
　　许秀灵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小姑父，不知他会有什么办法让三哥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