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好多天,还是决定要把那个梦记下来。生病之后少做梦了,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一直在等待从前那种奇妙的日子,夜晚去到另外一个世界,白天无论多么难过、无聊,夜晚都是精彩的。多想一直这样下去,却没想到它会因为别的原因中断。 那是一个废弃的城市,破旧的木房子,很多很多的树和草,奇怪的是,所有的树都是中等大小,没有小树苗,也没有大树,它们都长得一样高,一样大,形状也一模一样,颜色,叶子,让人惊奇。而草呢,每一根都长得很高,很高,比普通的草要高出好多,总是在下雨后散发出很浓烈的清香。实际上,这个地方从来没有过阳光,总是一副刚下过雨的样子,一切都湿漉漉的,屋檐上滴下雨水,树叶上都是水,地上也是水,泥泞到处都是,有草的地方却出奇地干净,就像一大块一大块的毛巾,只要踩到上面,整个人都干净了。 这里也没有白天,屋顶上总是点着蜡烛,那种长长的、黄色的、白色的、细细的蜡烛,没有风,所以它们永远也不会被外力吹灭,也不会融化。人们在破败但异常干净的街道上走来走去,等着白天到来。 花园里也有蝴蝶,有鸟,夜晚的蝴蝶,从来没有见过的夜晚的蝴蝶。它们的翅膀在夜晚中有一种幽然的色彩,看起来很冷,却非常美。从来没有听到过小鸟叫,这里常年不发出任何生物的声音。 今夜却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到处张灯结彩,木亭子上挂满了喜庆的红绸子,到处都是花朵,还有停在房屋旁边的一堆堆的红木箱子,用铁锁扣住,静静得等着。突然街上人潮沸腾,大人小孩都涌上了街,似乎有人通知他们等待着什么一样,每一个人都极其激动,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小孩子紧紧地抓住爸爸的手,妈妈抱着小婴儿,脸上都是笑意。 将会举办一个婚礼,全城的人都在庆贺。城里所有的木匠都站在新修的木屋旁边,还有一些凌乱的木板树立在木屋周围,有的木板倒下了,被用作地板遮住底下的泥泞。 突然一头巨大的野猪惊恐地大叫着冲着人群扑来,那叫声就像已经被屠夫在喉咙上刺了一刀后的恐惧,人听着就心惊肉跳,好像它的头已经断了一半。人们发了疯一般地往两边让开,孩子们惊惧地大叫,而断了头的野猪一头接一头地往人群中冲来,将人像布口袋一样东撞西撞。大街上仿佛涌动着一股巨大的黑色洪流,人们的叫声和猪群的叫声混杂在一起,整个城市遭遇着一场鬼畜的闹剧。 这时,从大街的石头下冒出一个个的大洞,跑出一只只硕大的黑灰色老虎。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黑灰色的老虎,它们的毛发又尖又硬,长长地拖到了地上,圆鼓鼓的眼睛,三角形的耳朵,熊掌一样大的爪子,肆意而无情地抓在人身上,就像地狱里偶尔出现屠人取乐的猛兽。不过多久,城市便空空荡荡,没有人影,连牲畜的身影也不见了,死一样的静寂。 树木都变得像插在沙漠里的树枝,草丛也枯了,蓝色的蝴蝶变成了一颗颗隐匿在枯草之中的黑疙瘩。远远看去,城市已经大变样,原来尖尖的房屋顶不再有蜡烛柔美的光,全都变成了带着巫师帽、张着惊恐的大嘴、眼睛充血的小男孩的头! 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醒来心中也诧异。倒不是惊恐,而是觉得不可思议,就像刚刚看了一场特别真实的电影,而我却在其中,能够听见、看见、闻见,甚至能够被伤害。 一直觉得曾经梦过的世界都是真实的,梦醒之后久久无法忘怀的感觉更加深这样的猜测。人们都说梦是大脑在处理信息,去除人不需要的东西,但它反而产生了更多人在清醒的时候无法想象的东西。从本质上,人是受意识控制的生物,虽然大多数生物也有神经系统,会在生长过程中产生意识,但梦境依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很多科学家甚至在梦境中发现了真理,也有人在梦境中死去。也有人从来不做梦,外公说他从来不做梦,而不想别的人一样都说做过了却忘了。 有一天,人能通过梦,通过仅仅控制大脑到达一个新的世界,实现所有想要完成的事,见到想要再见到的人们,甚至创造出一个自己的世界,也不是不可想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