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战,胜否? 笑大少站在远处,双手依然低垂,藏在衣袖里。 他的表情很奇异,惊诧于抵住自己剑技的人。 月光下,来人的脸很清瘦、苍老,一袭黑衣,眉宇间充满了落寞、忧伤。 "是你。" "是我。" 笑大少的脸上的表情肌抽搐了一下,眼底掠过难言的激动,冷笑道:"十九年了,你的剑还是那么神出鬼没,我真的太激动了。" " 你的剑何尝又不是,一击不中,全身而退。" "月飞袖,你我之战,今日必见分晓。" "笑大少,你就接招吧。" 言语间,两人竟各自纵起,剑光缭乱,纵横交错,弥散天地间。 笑大少的剑绞碎了木叶,冲散了淡雾,宛如苍穹划过的一道厉闪,完全看不到踪迹。 月飞袖也不甘落后,剑也呼啸击出,似飞瀑倒泻、声势极大,隐有雷霆万钧的威力。 剑与剑相触的一刹那,倏地分开,人也飘退到一边。 紧跟着,笑大少身子飞纵而起,利用的正是"云龙三折身"的轻身绝技,剑随身转、人剑合一,疾封月飞袖的面门。 月飞袖锐目凄厉,死盯着笑大少的攻击。 剑已触到了眉心,凌厉的剑气以刺激的表情肌完全搅在一起,如果仔细观察可以清楚的看到,额头的汗毛悚然陡立。 然而面对生死,几人可以坦然? 就在笑大少剑刺到月飞袖眉心的一刹那,月飞袖消失了。 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避过的,只看到他的人出现在笑大少的身后,剑也飞刺而落。 笑大少只觉身后的劲风凛冽,寒气袭人,忙回手一剑,疾封月飞袖的剑。 他的人虽没转身,但凭借"听风辨器"的绝技,准确地抵住了月飞袖的剑。 与此同时,笑大少的左手一抛,利用"漫天花雨"的手法,洒落数点寒星。 他的变化奇快、诡异、巧妙,充满灿烂、耀眼,根本不容人闪避。 月飞袖"啊"了一声,径自仰面跌倒。 笑大少闻言,一转身,疾扑向月飞袖。 然而就在他满心喜悦走到月飞袖面前时,倒地的人竟伸手疾刺下一剑。 由于距离极近,再加上笑大少毫不知情,剑若夜空中划落的流星,疾刺笑大少的面门。 笑大少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始料不及,匆忙间,脚尖点地,身子后仰,暗蓄先天罡气,竟将身子平地电射而出,仿佛是离弦之箭,"嗖"的一声飞泻而落。 与此同时,他手里的剑青抖,数点寒星,凄厉起舞,将自己罩在剑网中。 月飞袖岂可放过到手的机会,人剑合一,飞射而出,紧跟不舍。 人借剑势,剑借人威,摧起满地的枫叶,鲜红若血,灿烂耀眼,疾扑向笑大少。 一退一攻,快若闪电,疾似流星。 弹指间,两人已拆解在一起。 笑大少终因失误再先,闪避不及,肩头被利剑刺破,鲜血飞溅,如花雨般洒下。 月飞袖一声冷笑,道:"你败了。" 月光下,笑大少的脸如雪般苍白,然而眼神却格外的凄厉,撩人心碎,深至骨髓。 "胜败虽定,生死对决。机会稍纵即逝,只怕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是吗?我一定要再试一下。" 笑大少没有答话,但手里的剑早已化作了回答。 剑自偏峰攻起,辗转起伏,飘渺不定,纵横交错,形成一张无形的剑网,闪露着诡异、神秘,更多的是凌厉,凄迷,罩向月飞袖。 月飞袖不敢轻视,脚下步履轻浮,身似游龙,剑随身转,左突右扑,以长剑挥出丈许的剑网将自己完全封闭,以免对方趁虚而入。 然而任何精妙的招式,都绝不是天衣无缝,完美无瑕的。 破绽,永远是不可避免的,虽然只是弹指间,稍纵即逝,然而在绝顶高手眼中,抓住了稍纵即逝的破绽者,便是抓住了机会,抓住了成功,也就意味着生存。 笑大少看到了破绽,也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稍纵即逝的破绽。 他的剑在左侧攻入月飞袖的剑阵,右手以紧夹在指间的飞镖挡住对方的剑。 当飞镖刺入时,月飞袖的剑如潮水般将绽现了破绽补上,将笑大少的整只左臂完全封闭在他的剑阵中。 漫天的血雨,搅碎了衣衫,如蝶般纷落,凄美艳绝。 然而就在月飞袖的剑为笑大少左臂所阻时,笑大少的剑早已绝情般攻落。 他算准了月飞袖的剑受阻,其势必减,破绽必现,且一时无法补上,所有的机会都在那一瞬间,稍纵即逝,绝不可以出现任何纰漏,用一条左臂换月飞袖的命,他觉得值。至少比命换命值。 所有的一切都是笑大少精心策划的,绝不可以出现任何差错,错误意味着死亡。 这是他最后的一击,无论成败,他必须全身而退。 鲜血飞溅,模糊了战者的视线。 风吹起时,人已倒在血泊里,眼神中竟透露着疲倦、孤独。 再看笑大少,绝不比月飞袖强,虽没有倒地,已完全将战衣染红,脸由惨白转成死灰,眼神更是黯淡、落寞。 这一战最为惨烈、精彩,充满了血腥、惊悚,完全是原始的搏击,看不到精妙的变化,只见不计后果的拼杀,令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 然而又有谁知道死拼背后的阴谋呢? 躲在林间的月无痕终于忍不住,纵身跃下枝头,飞奔向战场。 与此同时,哥舒风也纵身跳下,缓步走入战场。 月无痕自金满柜手中接过月飞袖,但见月飞袖虽然没有完全晕厥,但神智却已经有些模糊,僵直的脸呈现出吓人的死灰色,眼神不再犀利,充满痛苦、疲倦,一时间竟苍老了许多。 月无痕连封了对方几处要穴,使血流的速度减缓,同时取出师门秘传的"还魂丹"强行给父亲喂下,再以指力碾碎"凝血丹",将其敷在父亲的伤口...... 做完这一切,月无痕将月飞袖交托给金满柜,转身走向战场。 与此同时,哥舒风也早已将笑大少扶回,一番救治,交与燕歌行、唐战。 事才聊天的两个人,如今却站在了对面,成了仇敌。 在场所有的人都站在原处,静静的看着所发生的一切,谁都没有说话。 四下里,静得可怕。 连风仿佛都走远了。 月无痕回首看了一眼花晓生,平淡地一笑,转首道,:"哥舒兄,今日就到此吧,改日苍狼门与帝王谷的恩怨再做了断。" 哥舒风闻言,爽然一笑道:"小兄弟,你的话正合我意,边大哥闭关修行,苍狼一脉与帝王谷的恩怨等谷主出关,一并做个了断。" 月无痕一笑,道:"哥舒兄,带我给边大哥说句话,兄弟好想跟他拼一场酒。" 哥舒风一笑,道:"届时,别忘了我呀。" 月无痕一笑,道:"没有‘隐侠’岂可成席,唯有‘茶仙酒神’才能尽兴。" 哥舒风仰天大笑道:"保重。" 说完,他朝燕歌行、唐战一挥手,消失在枫林间。 月无痕望着一行人消失的背影,深舒了一口气扬声道:"一路走好。" 俄尔,月无痕转首,看着在场的人道:"晓生,我们也该回去了。" 花晓生看着月无痕道:"你敢带我传话,不怕——" 说着,他脸上又笼起了一层严霜,冷峻的眼底闪动着令人不解的诡异杀机。 月无痕一笑,道:"你说呢?" 他的话说的不多,不缓不急,不卑不亢,充满着温暖祥和,宛若春日阳光,沐浴着晨风,总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 人说:"智者平淡,枭雄沉静;智者稳重,枭雄持重。" 再看月无痕和花晓生,岂不是最真实的写照。 花晓生看着月无痕,不禁仰天大笑,道:"不愧是我花晓生的朋友,今日你请我喝酒。" 月无痕一笑,道:"心甘情愿。" 简单的四个字,代表了什么? 人世间最真实,最可贵的友谊。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很单纯,很真诚,唯有他们彼此知道。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友谊,那便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心有灵犀一点通。" *** *** *** 残月西挂,树影婆娑,摇曳不定。 落凤客栈内,二人对饮。 杯起,酒尽。 人亦醉。 月无痕没有说话,眼底平静如水,若有所思。 花晓生同样没有说话,手捏着酒杯,凝望着杯中酒,清澈见底,然而谁又能悟到酒中的滋味呢! 此时无声胜有声,心有灵犀一点通。 俄尔,月无痕道:"你真的打算与帝王谷一决高下吗?" 花晓生凄然一笑,道:"你说呢!" 月无痕道:"人生太多的无奈,总有些不愿意的事,但又不得不做,不是吗?" 两人说话,虽问若答,答在问中,宛如在打讥锋,唯有他们彼此理解。 "月老的伤很重,我们必须送到‘梅花坞’找‘日姬’施救。" 月无痕没有说话,因为他相信花晓生的断言。 "你也必须跟我走一趟梅花坞,可能将会有你始料不及的事,或许能改变你的生活。" "知道,为何不说?" 月无痕只是简单的说了六个字,眼底全满是犀利,期待的目光,如刀般死盯着对方。 花晓生没有回避,一笑道:"对不起,我答应了人家,在你没有见到对方的时候,我绝不可以说,相信你一定明白。" 月无痕一笑,很淡,如烟般消散。 "喝酒?" 说着,他端起了酒杯,一仰脖,咽下。 酒,很烈,难咽。 然而,为何总有人给酒附以诗一般的名字"琼浆玉液"。 月无痕咳嗽着,再次将酒杯倒满。 花晓生没有阻挡,因为他们都有着同样的童年,也有类似的经历和遭遇,所以他更能理解月无痕的心境,此刻他唯有陪着喝酒,以慰籍心底的落寞。 相惜的目光,英雄的断肠。 世人几多理解? 夜将尽。 人亦醉。 为何黎明前的黑暗总是那么冷漠,难熬。 黑暗终究是黑暗,黎明终将是要到来的,谁也无法改变。 光明到来的时候,新的一天开始。 希望就在眼前,人总走在希望里。 *** *** *** (十六)手足相见 清风,微拂。 艳阳,明媚。 新的一天开始了。 月无痕,花晓生,金满柜一行人走在通往梅花坞的官道上。 忽然,在西方的官道飞驰过来数匹快马,一路疾奔,卷起漫天的尘土。 路旁的行人商旅来不及闪避,已被撞倒了三、四人,撞翻了六、七个地摊,一时间鸡飞狗跳,菜蔬遍地,狼藉一片。 就在众人不远处,一名八、九岁的幼童,径自在玩耍着,倏地手中的弹珠滚落在地,幼童俯下身子,顺着弹珠滚动的方向一路小跑,伸手欲抓住弹珠。 终于,幼童抓住了弹珠,高兴的蹦了起来,喊叫着,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迫近。 眨眼间,一匹快马已飞驰到幼童的眼前,由于幼童身材矮小,再加上马急飞驰,腾起的前蹄,落点恰巧在幼童的天灵盖,惨剧即将发生。 就在这一刹那,天空划过一道厉闪,紧跟着发出"轰"的一声巨响,连人带马摔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阳光下一道人影飞射而出,将马蹄前的幼童抱起,飘落在街的一边。 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完成,完全不容人思虑,将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快马上的人一滚,紧跟着一记鲤鱼翻身,纵了起来。 "什么人,竟敢当‘柳生’的路?" 话语急切、凄厉,竟充满着愤恨、不满,令人浑身不适。 花晓生冷眼打量着说话者,年约四十六、七岁,满脸杀气,剑眉虎目,一身傲骨。 "你就是柳生烟。" 对方闻言,不禁一愕,然而当目光触到那柄漆黑如夜的无肠刀时,顷刻间失去了傲气,盛怒,变得有些谨慎,拘束,道:"属下见过花少主。" 这时,月无痕也缓步走了过来,笑道:"人言柳生烟是‘飞马生流烟’,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呀。" 柳生烟听着说话声寻去,眼底充满怨恨,死瞪了一眼月无痕。 此刻,金满柜、狄惊雷也赶了过来,朝柳生烟打招呼。 狄惊雷忙上前打着圆场道:"少主,柳生是我请来助阵的,属下怕帝王谷的人施毒手,因而飞鸽传书,让他来接应我们。" 花晓生一言不发,表面沉静若水,看不到任何变化。 月无痕见状,笑道:"时辰尚早,柳生既然已经带来快马,我们就赶紧上路吧!" 众人应诺着,纷纷纵身跨马,飞驰而逝。 阳光下,官道上扬起漫天的沙尘。 *** *** *** 黄昏。 夕阳淹没在群山中,大地充满着温馨的宁静,遍野的山菊倾吐着诱人的芬芳,几多灿烂迷人,与天边的晚霞相融在一起,一直延伸到远方。 马儿嘶鸣,震惊了荒野。 不远处,可以清晰地看到了村庄。 "少主,前面就是关外小镇‘榆树岭’。" 柳生烟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始终没有言语的花晓生。 他的心在颤抖,是在畏惧漆黑如夜的无肠刀,还是畏惧冷峻无语的花晓生,连他都自己都不知道,冥冥之中,他就觉得眼前的少年就是当日的花无赦,不露声色,谈笑间便可杀人无数,血流成河...... "榆树岭,休息。" 花晓生说了简单的五个字后,纵马,放缰,飞驰。 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踏入了榆树岭。 榆树岭,快乐坊,关外最著名的地方。 没人没有人知道快乐坊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实力到底有多大,但是有一点可以清楚的告诉大家,有钱这里是天堂,好酒、美女应有尽有,无钱这里是地狱,任何人想在这里找麻烦都是死路一条,任何人都活不过明天。 幸好,今日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有钱人,更何况天下闻名、富可敌国的财神就在这群人中。 此时,快乐坊内,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异常热闹。 一行人缓步走入快乐坊,伙计忙满脸堆笑,将众人引入,找到一张靠近街边的雅间,让众人坐下。 "众位,是投宿,还是——" "给我们准备几间上房,一定要干净、整洁,绝不可以嘈杂、混乱。" "再给我们准备几样精致的小菜,酱鸭舌,杏仁酥,东坡肉,荷叶鸡,爆鱼肚,烤全羊,再准备一些杏花村,杜康——" 伙计闻言,不禁一惊,但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笑着应诺。 "看来,今天要财神请客了。" "柳生,难道你想请客吗?" "你说呢?" "财神在此,你我那点散金碎银,岂在君的眼中。" 狄惊雷,柳生烟一对一答,完全当金满柜不在身边,气的金满柜满脸胀红,可碍与少主,月无痕以及女儿金雀儿在场,又不便发作,狠狠的瞪着狄、柳二人。 这时,花晓生道:"给我两个馒头,一碗清水。" 伙计站在原处,听着狄、柳二人的对答,不禁暗自好笑,心忖:"这群人的名字好怪,竟是财神、地保、柳生之类,难道——" 然而当他听到"两个馒头,一碗清水"时,他的心里竟涌起了莫名的寒意,深至骨随。 月无痕见此情景,笑着站起身,轻拍伙计的肩头,随手将一块碎金放入他的手中,道:"伙计,你就按他们说的办吧!" 伙计见月无痕满脸微笑,如沐春风,平易祥和,忙拿着赏钱退了下去。 不一会,数道菜肴和美酒端了上来,摆满了整个八仙桌。 同样,花晓生的清水,馒头也端了上来。 花晓生完全不理会众人,径自端着清水喝了一口,随手抓起一个馒头,轻掰了一小块,放入口中,轻嚼,很慢,很慢,仿佛吞下的是人世间最美妙的食物。 月无痕不止一次看到花晓生的饮食,似乎早已习惯了。 狄柳二人与金氏父女看着,不禁诧异,面对满桌的美酒佳肴竟不知如何是好。 月无痕一笑,道:"赶了一天路了,真的有些饿了。" 说着,他用竹筷夹起一块东坡肉,放入口中,细嚼慢咽,样子悠然自得,甚是享受。 狄、柳二人见此情景,再不顾及花晓生,也各自斟酒夹菜。 金满贵也不再拘束,端起酒壶,斟了杯杏花村自饮起来。 金雀儿则用竹筷夹了些菜肴,放入命伙计准备好的器皿内,站起身道:"‘众位,慢用。" "师傅虽有痴儿姐照顾,我心难安,先行告退。" 说完,他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月无痕,退了出去。 众人闻言,相视一眼,各自无语,自顾饮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根本不在乎金雀儿的离去。 人真的很奇怪,在江湖里浪迹越久,感情就越麻木,原本同出一脉,却毫无感觉,更有奇怪的原本是血浓于水,在此刻却形同陌路,漠不关心,难道他们真的是毫无感觉了吗? "江湖无情人,更无情。" 难道这便是江湖,便是江湖人最真实的体现吗? 没有人知道。 *** *** *** 夜风凄迷,笼罩着大地。 快乐坊前的白色灯笼,高挂在半空,随风摇曳,变幻不定,仿佛叹息无奈的人生,几多悲欢,几多离愁,耐人寻味。 月光下,一辆飞驰的战车在数匹快马的驾驭下,转瞬间便到了快乐坊。 紧跟着,一个娇小、芊细的身影自车上纵下,在旁边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巨人。 俄尔,人已出现在快乐坊的大厅里。 大厅内,灯火通明,人却稀疏。 金满贵多年不曾征战,养尊处优,早已不再习惯江湖的生活,加上有伤在身,早就回房休息了。 或许是狄惊雷和柳生烟关系甚密,交往过深,因而大有"知己相见,一醉方休"的意味。 月无痕则独自坐在桌边的一角,遥望苍穹,漫天繁星,稀疏散落,交相辉映。 花晓生同样没有回屋,双膝盘坐,将无肠刀平放在膝间,宛若苦修的禅师,吐故纳新,闭目凝神,完全处于无我的境界。 夜深人至,将原本接近平静的大厅扰乱,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到来人的身上。 来人是一男一女,男的约五十六、七岁,满脸的粗犷、豪放,目光充满野性、凶悍,加以飘舞的漫天银发,染血的战衣,变得狰狞、可怕,仿佛冥天走出的恶魔。 再在看女的,约莫十、八九岁,满脸温柔可爱的微笑,眼波流转,宛若月光下的池水,妩媚多姿,甚是迷人,配以如雪般的透明轻纱罩衣,将美丽诱人的身形完全衬托出来,举手投足间,流露出高贵、优雅,绝非常人所能替代。 "柳老四,狄老五,见到少主为何不行礼?" 粗矿的话语宛若夜撞的金钟,宏大嘹亮,震惊大厅。 本已沉醉的狄、柳二人不禁一惊,酒醉已醒了七分,忙起身相迎,道:"不知楚老大驾到,兄弟有失远迎。" 说着,两人踉跄走离席间,奔向楚狂人与少主。 "属下狄惊雷(柳生烟)见过少主。" "无需多礼,狄五叔,柳四叔快些请起。" 话语温柔,如沐春风,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撩人心弦。 原本在一旁沉思的月无痕也被惊觉,转首看着来人,唯有花晓生旁若无人径自习炼修行。 花嫁衣妩媚地一笑,宛若阳光般灿烂、耀眼,道:"月大哥,真是有缘呀。" 月无痕一笑,道:"恐怕有缘不仅是你我,毕竟‘血浓于水’。" 花嫁衣不禁一愣,不解地问道:"月大哥,你的意思是——" 话没有说完,他的眼珠飞转,看到了那柄刀,漆黑若夜,闻名天下。 花嫁衣一下子明白了月无痕话中的深意,忙飘身下拜,道:"嫁衣见过晓生大哥。" 花晓生虎目上挑,看了一眼同父异母的妹妹,心底深处竟有一种莫名的激动,表面却不露任何声色,冷声道:"你就是嫁衣小妹。" 花嫁衣应声"诺"站了站起身来。 "小妹闻得大哥与帝王谷的人开战,特带来‘人魔’前来帮忙,不知大哥——" "事情已经结束了,无需你出手。" "为何不可,我也是父亲的女儿。" "自古以来,父仇子报,难道不是吗?" "嫁衣不敢苟同,生命受惠于父母,父仇不共戴天,岂可置之不理。" "女人当遵循先人古训,幼是从夫,无父从兄,嫁是从夫,老来从子,所有的安排都是宿命,绝非一己之力可以改变。" "改变不敢说,至少我可以掌控自己。" 说完,花嫁衣满脸的微笑中,闪露出一抹坚毅,眼神也倏变的凄厉,冷峻。 "苍狼一脉谁杀了边傲天,谁便可掌控苍狼一脉,不是吗?" 他的眼神很冷,如刀般死盯着花晓生。 花晓生应了声"是",便再没说话,一切又恢复了往昔的沉静。 花嫁衣笑道:"大哥即无话可说,小妹自当全力以赴,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四下里,一片沉寂。 此时无声,胜有声。 月无痕,星无语。 唯有风萧杀。 人呢?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