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腐烂

　　 希是一个男人，喜欢做爱的男人，患有重度忧郁症的男人。
　　 想你…… 一成不变的开场白。
　　 我说你是想女人了吧，为什么不找个女人打发寂寞时光呢。和你一样寂寞的女人多的是。
　　 你也是吗？
　　 盯着手机屏幕我不知道怎样回答。
　　 我需要的是感情，不是一夜情。
　　 哦！
　　 就这样短短的几句话，我们的聊天算结束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坚持和这样一个存在于虚幻世界的男人频频聊天，而且对方还是一个这样的男人，或许也是寂寞惹得祸吧。寂寞的时候总是需要一个倾诉的人，然而往往想要找到一个能理解自己的人真的很难，毕竟像我们这样的不健康份子正常人是很难明白我们的想法的。
　　 在阳光灿烂的午后，坐在咖啡吧里，喝着香浓的咖啡，对面坐着一个能谈笑风生的人，彼此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偶尔对着路过窗户的路人评评足足，这个人穿衣风格怎么样，这个帅不帅，这个美女长的还过得去。然后大家笑笑，继续无聊的打发时间的调侃。就这样灿烂地笑着，就这样享受着彼此地快乐。
　　 夕阳西下，天开始昏暗，空气中飘过一阵阵湿露的微风，吹在脸上粘粘的，很不舒服。然后躲进屋里，望着耀得刺眼得灯光发呆。耳边是听了发腻的抒情曲调，什么爱呀，什么分手啊，没有感情的爱情歌曲，却能够在这个时候让人特别感动。身体靠着平板坚硬的橱滑落，身体卷曲着坐在地上，享受着一个人的寂寞。内心的孤寂像狮子崩腾般吞噬你所有的理智，然后慢慢沦陷。就这样让自己溺死在自己的思想中，好想就这样闭上眼睛，好想让眼泪流出眼眶，好难过，泪水囤积在胸口，却被硬塞了个橡皮塞，就这样堵住了，一丝细缝也不给，如果能流出来就好了，就不痛了。脑海中飘过无数的画面，定格在某个时空，黑暗缥缈的宇宙空间里，一个人孤寂的站着，就这样站在，然后回过头，看到无尽的黑暗。是不是这个时候我的思维最活跃，是不是这个时候就应该拿出电脑然后写上一篇语言华美的文，文的基调是忧郁的，我喜欢这种带着死亡气息的让人郁闷的却不知道所以的文。
　　 抬起头，刺眼的灯光依旧在那里炫耀着自己的光彩，空洞的眼神看到了什么，只有内心不平静的思绪。然后比划着手腕上细细的脉络，只要轻轻一划，痛苦就没有了，就可以解脱了。很自私吧，可是不会再寂寞了。左手轻轻地搭在右腕上，拇指温柔的拂过那一处被落上了死亡环锁的纹路，很清晰，可是应该很痛吧，每次这样想，可是每次忍不住想要试试，还是不够勇敢啊。
　　 想你……
　　 你能不能换句开场白啊，我都看腻了。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我现在心情也不好。
　　 我想女人了。这句行不行。
　　 我说那才符合你。
　　 你很可爱。
　　 迟疑的片刻我说，我不可爱，我有忧郁症。消息发出去的时候我后悔了，我知道我长久以来防卫的心因为这个男人崩溃了，因为他和我是一类人，我长久以来一直寻找的知己，可以了解的朋友，一个虚无的朋友。我喜欢这种虚幻的感觉，看不到对方的嘲弄，让人安心。
　　 他说，是，我也有忧郁症，我自杀过，割腕过，疯狂的做爱。我能理解他，我想那些大概是忧郁症患者的通病吧。
　　 我从来没有向人坦诚过自己，从来没有，即使是朋友也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还是害怕的吧。
　　 为什么对我这么坦诚，万一我不认同你怎么办？这是我一直想问的问题，这样一个男人为什么就能对一个外人坦诚自己有忧郁症，而且还说自己喜欢做爱，想女人。
　　 不知道，总觉得你是特别的。我是特别的吗？男人一向如此甜言蜜语吗？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男人，能相信这样的话吗？我和他是一类人，我知道当一个人寂寞的时候最想要一个倾诉的人，而陌生人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彼此不熟悉，因为彼此不会见面，因为彼此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因为彼此的感觉不需要刻意维护，因为想断就断，因为即使不认同，再换一个人就好了，因为本身就没有感情。
　　 我说，我从来不相信男人。
　　 是，我也不相信女人。可是我喜欢你，对你特别好。我不知道他对我哪里好了，仅仅是坦白自己的黑暗吗？那么我呢？我能对你坦白吗？我一直在寻找，寻找一个可以了解自己的人，一个可以和自己分担寂寞的人，一个可以在自己脆弱的时候拥抱自己的人，一个可以和自己做爱的人，一个可以不需要付出感情的人，一个可以共同沉沦的人，你是那个人吗？
　　想你……
　　我知道他的开场白不会变，因为寂寞的时候总是让你大脑短路。
　　 这么晚还没睡。
　　 睡不着，想女人了，想做爱人。我现在对做爱非常在行，正在专心研习这个。
　　 我笑，我说还有这个专业。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
　　 恐怕我承受不起。
　　 为什么？只要你接受就好了，我想给你的，你一定要接受。
　　 我知道他在耍脾气，寂寞总是让你脆弱，变得幼稚，变得很无赖。你一向都这么大男子主义吗？
　　 不是，我喜欢你。
　　 我有点心动，也有点不是滋味。你给过多少个女人。
　　 他说，如果你接受，你是第二个，第一个是我老师，她32岁，我们一共做过22次。
　　 我有点不可思议，实际上我很单纯，单纯的想要让自己的世界变成泥潭。你怎么让你的老师同意的。
　　 你情我愿就这样，你第一次成功吗？
　　 我很坦诚的告诉你，我没做过。然后，我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黑暗的寝室里有均匀的呼吸声，只有我是孤独的。
　　 哦，让我来好好疼你。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我知道我是期待的，因为我想堕落。我说，我要睡了，明天还要考试。然后我关上手机。
　　 我没有睡着，因为睡不着，我知道清醒的时候我一定会后悔的，只是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少得只剩下空虚，少得好想就这样死掉算了，就不会痛苦了。很自私吧。
　　二
　　 大学考试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不过就是一个分数，过了就算了。我一直这么对自己说，太多的失败反而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不在乎什么就不会让自己受伤害。于是学会埋葬自己，埋葬渴望，埋葬激情，就这样让自己的虚无的小说世界里了此一生吧。我开始了幼稚的写作玩味。脑子想的太多，思维却跟不上逻辑。还是很失败，所以没有成就，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对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对什么都不会坚持，最终永远是个失败者。最终选择沉沦，就这么轻易的低头了，不想去触碰什么，不想去重新燃起心中的希望，因为有了希望就会有失望，失望过太多次，不是麻木，而是害怕，害怕再遇到，即使是一丁点的，也会让自己受伤，所以我要保护自己，我不要让自己受伤，逃离，隔离是最好的方法。
　　 我确实对写作很感兴趣，双鱼座本来就是一个非常爱想象的星座，天生敏感，天生喜欢天马行空，只是缺乏逻辑能力，太多的想象，不能形成文字也是白费。于是我又开始郁闷，开始焦虑。开始变得更加沉默。
　　 曾经读到过一篇郭敬明的文章，不知道那是他的随笔，还是虚幻的胡说，不过我喜欢其中一句话，他描述，他的一个朋友对他说，不要写字了，它会让你更加沉默。我记下了这句话，因为我有同感，我相信写作的人是寂寞的，是不快乐的。就像我，我不快乐，我越来越敏感，当然敏感是一个写作者必须的，只是过多的敏感，不恰当的敏感却会带来负面的影响。我害怕自己的反复无常，害怕自己的脾气，害怕自己的寂寞，害怕自己带给别人的伤害。
　　 厌世吗？曾经不是，现在是。
　　温柔吗？曾经是，现在不是。
　　寝室的一个室友，我很要好的一个朋友，我很喜欢的一个朋友，和她在一起总是很快乐，总是能敞开肚皮夸张的笑，总是无所顾忌的向她撒娇。
　　 你的温柔何在……我不知道这是谁的歌，不过她最近一直在唱，我是一个敏感的人，我知道她在暗示我，因为我对她发脾气的频率越来越频繁，频繁到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想我的忧郁症也已经达到重度了吧。好想找希说些有的没的，说些属于我们这类人说的不健康语言，好想让自己堕落，可是我害怕，我没有勇气发这条短信，看着他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还是没有勇气，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抗拒什么，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的心还在防备什么，很矛盾，他不是你一直在寻找的可以理解的人吗？为什么我还是不能让自己解放，我到底在抗拒什么，到底在防备什么，还需要防备吗，我已经被寂寞摧毁的体无完肤了，我怕失去什么，尊严？早在承认自己有忧郁症的时候就没有了。
　　浑浑愕愕的度过了考试阶段，考完了最后一门，终于可以回家了，一身轻松了。
　　 在食堂吃过中饭，回来整理东西。其实我很喜欢这个小小的寝室，小小的让我感觉安心。比起家里空旷的感觉我宁愿呆在这里，一个人就这样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沉沦，享受自己的寂寞，然后在寂寞中书写华美的文字，那些只属于寂寞的文字，心底的文字。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但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厌倦，等我到厌倦了，那么我还能干什么，还能找什么事来填补心中的空虚，找什么事来发泄？
　　 希说，他想做爱，疯狂的做爱。
　　我说，坐在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发泄方式。
　　 我不知道他看到我这个短信的时候他是什么反映，他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妓女，想和他做那种事，只有我知道，那是我的真心话，一个在能在阳光下笑得像个没长大的大学女生说的话。
　　 我记得我给C看过我的一篇文，那是一篇随意编写的小说，是学着安妮的风格写的。当然我不能写出她那样的意境，只是我想我们的感觉是相似的。
　　 她说，这完全不像你写的。你那么单纯……
　　 我知道没有人会相信我能写这样的文章，充满情欲，死亡气息的文章。我说，学安妮宝贝的。 然后随意笑笑。单纯的像个孩子。
　　 其实我的内心是肮脏的，只是我从来没有让人知道而已。
　　 她说，你啊，呵呵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嘲笑我。
　　 你的文笔不错嘛，可以去投稿了。
　　不管是不是她随意讲的，这句话我听进去了，因为我一直在寻找证明自己的价值，那是不是证明我还是有一定能力的。姑且这么安慰自己。
　　东西太多，很久没有回去了，周末忙着读书。高级口译，我必须要得到的证书，在自己还没有完全堕落之前，在自己还有理智之前，还得向现实低头。这也是我厌世的一个理由。
　　 最后只拿了一个电脑，几本高口书，还有一些化妆用品就回家了。衣服什么的拿了也是累赘。
　　 回家了，高兴吗？有吧。
　　三
　　 没有考虑过寒假要干什么，日子过得像白开水，倒出来了，喝下去，没有味道，喝多了，想吐。桌上仍旧堆着那么几本高口书，当装饰用来着，图个心里安慰吧。我这么想。不过每次拿回来得书说实话，没有一次是看过的，只是我知道，这次一定要逼着自己看看，没办法，现实是残酷得，我一直这么认为，在我还没有勇气在我的右手腕上划下那一刀之前，我必须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我一直是一个理智的人。这也是我的痛苦之一吧。
　　 你在干什么？是她的短信，让我很惊讶，我以为她不会和我联系了，因为回来那一天我还像傻子一下在和她冷战，不是她的错，纯粹是我的忧郁症搞的鬼，我痛恨自己，每次感到后悔的时候我就想一刀杀了自己，因为我伤害的人实在太多了。我害怕总有一天她们会丢弃我，像丢弃一条狗一样，把我踹的远远的。到时候，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真的只剩下寂寞了。
　　 我想道歉，可是我说不出口。盯着短短的五个字发呆，脑子里浮现出她的脸，不是很美，但很温柔，很温暖。我有种想哭的冲动，因为被关怀吗？
　　 手机不胜灵活地打出那么几个乏味的字。我无聊，不知道干什么。我觉得自己有点像在撒娇。
　　 我也是，好无聊。每天除了看电视，上网就不知道干什么了，你最近怎么没上网。
　　 网卡没钱了，下次去买。我家里上网用的是电话线，用上网卡付钱，即使上网了，也会频频掉线，我讨厌呆在家里。面对空荡荡的四面白墙，冬天特别冷。
　　原来如此啊，A要过生日了，准备在家里开个生日party 要不要来，这个星期天。
　　 我犹豫了很久，A是我们寝室成绩最好的一个，年年拿奖学金，人也很好，我很羡慕她，除了她的成绩，还有她的性格。
　　我最近越来越懒了，我都不想出去。
　　机对面沉默。
　　 C，我说，对不起。我还是忍不住，因为她是我对我最好的一个朋友，甚至超出了友情。
　　她在那边爽朗的笑。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友情开始变质的，但是确实是变了，虽然我们什么也没说，但各自心里明白，有的东西还是变了，潜移默化中变了。是不是这样也助长了我对她的人意妄为。
　　 我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我常常这样骂自己。因为我从来看不到别人对我的好，只会践踏，有时候真想给自己甩个巴掌，清醒清醒，但我还有多少清醒的时候呢？
　　挂断电话，我想她了，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同性恋，想到女人的身体就让我恶心，我还是喜欢男人的，只是我发现我需要她，需要有个人关心我，需要有个人爱我，需要有个人抱我，需要有个人让我撒撒娇。可是我拒绝爱情。
　　 最近在写一部耽美小说，刚写到第三章。讨厌爱情的人描写爱情，很讽刺。写出来完全没有感觉，平淡的像白开水。纯粹的互相追逐，相互迷恋，对身体的欲望，没有爱情。我真的不适合写言情小说啊。让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写爱情小说跟婴儿学说话无异，只会模仿。
　　 想你……希已经好久没有和我联系了。我也从来没有主动和他联系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男人让人迷恋，让人害怕。两个寂寞的人会更加寂寞，我相信这句话。
　　这么久没联系是不是找女朋友了。我调侃说。
　　没有，我想你，我想和你做爱。
　　我说过我需要的是感情。我知道我在给自己撑面子。
　　下次等我来上海玩，你会见我吧。他没有直接接我的话。
　　当然。毫不犹豫，因为我知道这种虚幻的交往是没有结果的，不知道这样的回答给过多少男人，但从来没有见过面。
　　我会好好疼你的。
　　做爱找别人。
　　如果我对你有感觉呢？怎么办。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对着空气说话。你说怎么办？
　　看缘分吧。
　　他应该只是寂寞吧。我想。
　　接近2月，天气越来越冷。感觉好孤单。没有人来，也没有出去，就这么蜷缩在家里，感觉自己像条虫。最终生日party还是没有去，太热闹，不适合我。
　　四
　　寒假过得混混沌沌，像看了一场没有结局的电影，枯燥乏味看不下去了，半场走了，脑子里只留下那么几个单板的画面，男女主人公苍白的脸。
　　开学了，没有什么可兴奋的。离开了家，刚刚才养成的习惯又被打破了。习惯总是养成，打破，养成，打破，再养成。很痛苦的过程。
　　寝室四友见面聊天，打趣，讲一些有的没的，互相调侃一下谁的寒假生活最糟糕。然后再哀悼一下逝去的闲暇时光，抱怨一下寒假过的太快。总是这样，一成不变。
　　日子好像也过得挺快乐的。
　　在想什么？男人英俊的脸贴近，在脸上印上一吻，蜻蜓点水般。
　　我望着他的眼睛，黑暗中闪闪发光，一点没有颓废的感觉，什么时候我比你更寂寞了呢!
　　希，我说，你什么时候回去，回北京。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他用手拖住我的脸，力道不大，却有些痛。他嘴里的烟味在鼻周索绕，很讨厌。虽然我也抽烟。
　　这一切就像一个梦，被纠缠着开始堕落，现在我真的堕落了，这个男人，从虚无变得真实，真真切切地走进了我的生活，并且把它糟蹋的一塌糊涂。在这个临时借住来的小小房间里，在昏暗的灯光下，我们彼此纠缠，我的鲜血滴落在这个丑陋的地方，滴落在男人的手上，在黑暗中炫耀，张狂。
　　两个同样寂寞的人，好像抓到了一片浮舟，在大海中漂浮，暂时的安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海浪吞没。我从来不知道寂寞是可以成倍增长的，和这个男人的相遇是对还是错。为什么答应见他，为什么和他做爱，为什么会更加寂寞。
　　灵，他说，我们一共才做了6次爱，还不够。我不会这么早就离开的。我喜欢你。
　　他的眼睛里没有感情，只有欲望。
　　我感觉到被子底下他粗矿的手的肆意妄为。我说，你会毁了我的。
　　你已经被我毁了，在你答应见我的时候就已经毁了。他的呼吸开始不稳定。
　　你只是想拉一个人陪你一起沉沦吧，为什么选我。我的身体开始屈服。
　　他在我额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因为你愿意沉沦，因为你在找一个人和你一起沉沦，我们是不是很相配。他在黑暗中诡异地笑。
　　然后我们疯狂地做爱，没有节制地做爱，两个在黑暗中喘息的灵魂彼此攀附，彼此利用，彼此需求，什么时候累了，也就放手了，说声拜拜，然后只当是一个梦，在大海上漂泊的梦。然后寂寞依旧在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