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不久,"暴徒"宣布"宇宙超级无敌烤红薯公司"破产了,不过,没有媒体肯报到这一事件。中国的市场经济发展至今,为数不多的几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改革,便是注册公司的廉价性、大众性。"我当年花费了一元人民币,注册了这个公司,我待它就像亲生儿子似的,没想到今天竟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呜呜呜。"暴徒煞有介事的朝着我们几个人唏嘘了半天,我们大都对此不以为意,但暴徒坚持上演这么一出。对此,他还振振有词,"但凡有大作为者,不必有经天纬地之才,不必有通天彻地之能,但必要有淋漓尽致的演技和感人至深的口才。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同志们,寄人篱下不是长久之计,艺术团是不能再去了,我们还是应该早作打算。" 他那种心事忡忡的语气,让我想起了革命年代,那些个心怀天下的领袖和将军们。由此可见,利己主义者和利他主义者还是有共同点的——那就是他们心中的对待事业的神圣感。 "你又有什么新点子?" "羊肉串不成?" "哈哈。" 方丈他们出言奚落,肆无忌惮的调笑起来。 不料,暴徒竟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如果从事烤羊肉串的话,我们还要承担学习维吾尔语的语言成本以及维族的服装成本,得不偿失。" 闻言,我们几个人面面相嘘,忽然间就觉得暴徒这个人好无耻,跟着无耻之徒闯荡江湖,总不会吃亏太多。正是这种品格让我们心悦诚服,纷纷安静下来,等候暴徒的高论。 "请问诸君,眼下最赚钱,最一本万利的买卖是什么?" "毋庸置疑,肯定是互联网。"肉同学一拍脑瓜子,脱口而出。 "大差不差吧。" 得到肯定后,肉同学大受鼓舞,"网络直播!" "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简直一语中的。" 暴徒很高兴看到自己的部下能够领会自己的意图。 高屋建瓴到此结束,我们被告知要搞一搞主播,哦,这句话的意思是搞一搞这个行当。 "这个真能养家糊口?" 我提出了质疑。因为一个优秀的团队不仅仅需要一个不甘寂寞,勇于创新的领袖、一个出谋划策的军师以及一群忠心耿耿的部属,一个总能提出不同意见,必要时刻浇浇冷水的活跃分子也尤为关键。 "你平日里不看直播吗?" "妈妈不同意,所以几乎不怎么看。" "那就不难理解了。" 暴徒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然后话锋一转,"何止是养家糊口?直播所带来的收益,建立庞大后宫都绰绰有余!只要胆子大,恐龙大象吃得下!只要功夫深,弱鸡赛过活陈真!兄弟们,年薪千万!" 暴徒振臂高呼。 方丈两眼放光,拥护道:"年薪千万!" 这种氛围很快传染了肉和油条,他们目光呆滞,但双颊却闪烁着病态的嫣红,"年薪千万!" 只有我无动于衷,然后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转向了我,目光凶狠者有之,目光期冀者有之,目光游离者有之。 我内心忐忑,并没有足够的自信反驳集体的选择,但置身事外只会被恶意针对,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追随一个团体走一条错误的道路其实并没什么值得恐惧的,真正令人如坐针毡的是掉了队或者被排斥被孤立被恶意中伤。 生存从来不是民主的游戏,你可以说自己被生活独裁了,但我更愿意粉饰其为向某个有形的权力者妥协。 我抬起双臂,高呼起来:"年薪千万!" "很好!" 暴徒斩钉截铁的堵住了我们所有的退路。 "那我们下一步如何打算?sir?" 方丈问道。 "我准备筹建一个网络平台,以后我们运营这个平台,吸引人们来这个平台直播。我们将培养一批年轻有为的主播,等他们有了一定的粉丝和名气之后,便将这些主播高价卖给虎牙、斗鱼之类的更大的平台,从中获取高额利润。" 暴徒似乎永远那么高瞻远瞩。牙牙学语中的领导者总是这副嘴脸,仿佛烟云缭绕中的伟岸青山。你看得见那山,但由于烟雾弥漫,你看得见的伟岸,只是一道虚假的影子。 暴徒从银行贷了款,请技术人员设计了一个名叫"声色犬马"的网络直播平台。顾名思义,这个平台有四个窗口,分别是:声、色、犬、马。 "声"这个窗口主要是一些人美声甜的音乐主播。 "色"这个窗口主要是一些人更美声更甜的游戏主播。 "犬"这个窗口主要是一些萌宠主播,当然,偶尔一两个视节操为无物的主播也会穿戴上特殊的服装道具,客串一下萌宠的角色。 "马"这个窗口主要是一些名车主播,当然,摄像镜头会很灵性的在车模身上流连忘返。 简直是规模浩大的超级工程! 暴徒很满意那些程序猿们的努力,但当他向那些灵长类生物抛出橄榄枝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表示肯追随暴徒的。这让自负很有商业头脑的暴徒大动肝火,暴跳如雷。 "难道这帮傻乎乎的程序猿,看不出我一脸的富贵相?从小到大,没有哪一个算命先生不称赞咱这个面相的!绝非池中之物!你们听听,绝非池中之物啊,老子早晚有一天,鲤鱼跃龙门。" 暴徒抱怨道。 方丈笑着安慰他:"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一帮肉眼凡胎的灵长类动物,那里看得出老板您的超凡脱俗之处?" 暴徒很欣赏方丈,让他做了公司的人事总监,肉是业务总监,油条是会计,我是平台管理员。 万事俱备,只欠有人来我们平台做直播了。 之前最让我忧心忡忡的,便是这个环节,但事实证明,国内坐着和暴徒一样美梦的家伙大有人在。仅仅几天的功夫,平台便注册了成百上千个号,绝大部分是学生,从背诵abcdefg到背诵ABCDEFG再到书写δ、θ、ξ,应有尽有。直播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有直播吃饭的,有直播探险的,有直播考试的,还有直播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批评的。 不过除了一个女生直播上厕所的意外,没有一个值得令暴徒刮目相看的。 "她是个好苗子!" 暴徒也看了那个高中女生的直播,并且赞不绝口。他扬言道:"我要栽培她,要狠狠的捧她一回,让她比国内当红的小花旦们还炙手可热!" 自古以来,那些个惊世骇俗而又野心勃勃的豪言壮语,常常是英雄人物们在猪圈、在茅厕或在逃亡路上抒发的。之所以暴徒后来一无所成,大概是由于他讲这话时,正躲在宾馆里快活吧。 宝珠娘娘再次出现了,是在暴徒消失了一晚后,我们在宾馆门口发现的她,当然还有一脸吃饱喝足模样的老板暴徒。 我并不清楚是怎样的花言巧语令宝珠娘娘回心转意,但是我想,如果一个女子决意离你而去,便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挽留她的心的,如果你仍旧挽留住了她,那么使用的招数一定不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而是别有用心。 暴徒向宝珠娘娘炫耀自己的公司,我们几个被迫装了一回孙子,大大满足了暴徒还有宝珠娘娘的虚荣心。女人都爱有事业的男人,这话一点儿不假,我因此大受启发。然后,暴徒向宝珠娘娘求婚,但后者要求对方必须有车有房,而且借口是娘家人如此规定的。 暴徒当即表示小菜一碟儿,宝珠娘娘自然大受感动,两人温存片刻,便又一拍即合,转身回到宾馆,续上了费。 有了家室的男人更心无旁骛的奋斗着! 暴徒决心约见那个高中女生,并且准备了一套说辞和相当丰厚的空头支票。我被要求一陪同前去。 "她真名叫什么?" 暴徒问。 "前几次接洽时,我问了,但她闲的很谨慎。" 我的回答让暴徒信心满满,"我看只是出于处女的羞涩罢了。" 我吃了一惊,"处女?" "怎么?不是吗?" "哦,只是不习惯这种称呼,还是喊人家女学生比较好。" "哈哈,你也挺羞涩的。" 暴徒拐过一个街角,走进一家花店,这是我们彼此约定的会面地点。 店里还有其他几位客人,因此我们并不着急。 "为什么是这儿?" 暴徒问道。 "兴许那个学生就是这家花店老板的女儿,你们看到吗?她除了那次厕所直播以外,其他的直播背景多是一片花丛。" "有道理,真羡慕啊,有个开明的家庭,竟然支持女儿录直播。" 暴徒搓了搓手,心情格外的好。"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我准备潜规则这个女学生!" "什么?" 我大惊失色。 暴徒则云淡风轻的舔了舔唇角,道:"觉得我变了?" "的确。"我吞了吞口水,额头上不住往外冒冷汗。 "自从那个小贱人回到我身边,我就恍然大悟了。"暴徒忽然恶狠狠的抱怨起来。这也正是我匪夷所思的地方,便问道:"是啊,她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回心转意了呢?当时在艺术团你追求她时,她不是表示说,她心有所属?喜欢的人是艺术团的团长,不是?" "那也是潜规则!这操蛋的人间!" 暴徒咬牙切齿的骂道。 然后客人们走光了,花店老板走过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那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卖花送女友还是老师?或者病友?"老板问道。 "我们来找小沫,我是他的同学。" 我同老板讲出了我们和那个女高中生约定好的暗号。 老板露出了笑意,然后亲切的招待我们,并往楼上喊:"小沫,你同学来了。" 楼上传出一欢快的声音:"请他们上来吧。" 闻言,我和暴徒面面相嘘,因为那不是我们熟悉的声音,而更像是变声期男孩子的公鸭嗓。楼上,业已等候多时的并不是我们在直播时见到的那个迷人的小姐姐,而是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孩子。 "你姐姐呢?" 暴徒问。 男孩笑道:"如果你愿意,我就是姐姐。" 暴徒环顾四周,看到了男孩的衣柜,然后他猛冲过去,打开了它。里面琳琅满目,陈列着各种cospaly的服装,以及各种不同款式的丝袜。 暴徒吞了口唾沫,"你就是小沫主播?" 男孩点点头,问道:"你们就是声色犬马的员工?" 暴徒没有做出回答,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以及深切的空虚。我看出了暴徒脸色苍白,便扶着他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暴徒忽然大发雷霆,"老子差点儿阳痿!你给我说没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