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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云路中国人为什么不快乐


  看着那高高在上的GDP、物价、房价、油价、人均年收入、幸福感,人民公仆用高高在上的语气问我:中国人你为什么还不快乐? ——
  2012最给力微博:如果我是人大代表,一定上一个提案:纳税的时候采用支付宝,等政府做出政绩或者兑现承诺了,我们就确认支付,不然全额退款。那时,政府官员就会追着我们的屁股喊:亲,给个好评呗亲!亲,选我咯,包为人民服务亲!亲,政绩在这里,请查收!
  一日外出,偶遇中学时的同窗。时隔近四十年相见,他显得很兴奋,于是就近找了个茶座。自然要聊这些年的经历,也聊当下的生活。聊着聊着,说起他的户口。
  同窗一家五口,是那个年代的标准家庭。文革来了,父母下干校,妹妹进工厂,弟弟到内蒙兵团,他去了山西农村,五口人分了四下。同窗虽然早就离开农村,但因为工作关系一直留在外省,现在退了休,才盼到与同样是知青的妻子在北京团聚。
  说来也是笑话,同窗成家后一家三口,儿子在二十年前就按知青政策将户口转回北京落在爷爷奶奶处,隔了几年妻子因为自己的父母生病,也为照顾儿子,千方百计找到一家接收单位,将户口落至她的父母处,如此一家三口的户口又分在了三处。好在妻子当老师,每年有两个假期,于是两人多年来一直如牛郎织女般鹊桥相会。过够了夫妻分离的日子,一家人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退休,按政策可以回北京"投靠"妻子了。
  以为很简单的事情,到派出所一问,先就傻了眼。除了一应的退休证明文件、身边无子女证明、结婚证,等等,还需要独生子女证明。这让他们有些犯难。同窗当年生育时,国家尚未实行独生子女政策,这对夫妇自觉自愿地只要了一个孩子,只是几经搬迁,又觉得孩子早已成年,不知将那个证明独生子女的小本放在了何处。于是找到办事警官,说明两人复印的档案资料在"家庭成员"一栏皆可证明只有一个孩子。警官想了想,通融的办法是让单位再开具"只有一个孩子"的证明,且要说明不在同窗身边。于是,抓紧忙了一气,证明开来了。
  还是不行。还需要当年将孩子户口转回北京的原始批件的复印件,于是又到区档案馆复印盖章。资料很详细,可看出同窗哪年下乡,孩子哪年出生,因何故将户口转回北京,上有各级部门的批示、公章。
  接下来写投靠申请。同窗的妻子有大学文凭,退休前在在中学教语文,文字表达能力应当不错,但这一关并不好过,一个小小的申请,因不符合要求而写了四遍跑了四趟才勉强通过。于是同窗感叹,办事机构完全可以采用便民措施,比如给个统一格式。
  相当厚度的各种证明、资料、证件等经过一番忙碌一一备齐,夫妻俩站在警官面前分别签了字,材料终于被接收,接下来似乎就等通知了。岂料根本不是松口气的时候,一周后办事警官来了电话,说细查资料,因同窗是当年的北京知青,必须补办一份他当年的户口迁出证明。
  听到这里,我也不由得感叹了。当年我也插过队,不到一分钟功夫派出所就将户口上的卡片取下,再开出一纸迁出证明,这个人就算彻底了断了和北京的联系。如此简捷的手续让同窗对当年户口怎样迁出已毫无印象。他说,四十年前的住房早已被拆,北京变化之大,当时户口辖区的派出所在哪儿都无从知道了。
  但这一关不可逃避,于是想办法。打114没用,同窗根本报不出派出所的名称,只好到原住地寻访,终于找到派出所了,信心满满地拿着证件去开证明。汗淋淋地站在那里却被告知,管档案的警官恰好外出,整个派出所只一人管着这档事,要办也只能第二天再去了。
  现今的北京已非当年可比,城市之大,从城东到城西往返至少要大半天。同窗耐着性子第二天一早赶去,幸运地"逮"着了那位警官。一番查找后,还真找到了已经泛黄的小小户籍卡片,然而又出了意外,上面显示,同窗已于考上高中的1963年将户口转至学校,我们读书的101中学生都要住校。接下来的事情是找到学校的辖区派出所,问此处的警察,竟异口同声地说不知道,只冷漠地说让打114问。同窗迟疑地报出几个可能的派出所名称,得到号码后不是无人接听,就是线路忙。无奈之下,决定亲自去101中问个明白。夏日里挤车问路,十分狼狈,反复折腾下,终于找到了学校辖区的派出所。费了老大的力气查到一条信息,学样已于1968年春将学生的户口全部迁回了各自的家。
  同窗只好原路返回。其间只买了一瓶水,吃了半个面包。再赶到原住地的派出所,已经是下午三点。虽然相当疲惫,但觉得事情总算有了希望。
  于是又一番查找,除了那张显示当年上高中时迁出的户口卡片,再没有其他的任何资料。
  我和同窗见面时,他还在等待,并且颇为烦恼。他说,派出所的主管警察下周要学习,只能等学习结束后再上网查找,是什么结果还不可知。警察说,或许在网上可以查到相关资料。于是同窗很郁闷。之前他曾请朋友在网上帮忙找资料,很容易地查到了儿子当年迁入北京的相关资料。既然网上的资料如此详细,为什么一定要让老百姓顶着烈日跑来跑去?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于1949年,这之后就是新社会。新社会的标志之一就是人民当家作主。但同窗说,大事不说,只说办户口,他丝毫体会不到主人的感觉。
  我们曾习惯地将各级官员称为"父母官",但其实是一种旧观念,他们不但不应是"父母",而且是拿着老百姓俸禄的人民"公仆",政府的所有开支都来源于纳税人,他们理应全心全意地为老百姓服务。
  同窗说,在办户口的这一轮奔波中,许多事原本并不复杂,但繁琐的程序和一些办事人员居高临下的冷漠使他备感屈辱。有些人似乎特别喜欢看着老百姓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膝、手足无措的样子。他说:每当我满头大汗、狼狈不堪并且用乞求的眼神站在他们面前时,我会从他们脸上看到一种快感。
  "公仆高高在上",这是一个草民的体验。什么时候草民在权力面前能成为真正的主人,希望这不只是一种"希望"。
  文/柯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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