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王辅臣忠心辅主,翻山鹞横行无忌 却说亢英见大仇已报,也投桃报李,真的帮助多尔衮寻找藏银。原来满人起兵时,皇太祖努尔哈赤与八家约定;‘但得一物,八家平分。’没曾想入关顺利,眼瞅着整个天下都是满清的,这八家均分就有些不大适宜了。八旗各占旗庄,逼迫汉人投充为奴。缴获物也不愿意往上交,所以大清并不宽裕,皇宫内每年的用度不过三五万两银子,宫内没超过五百号人。而在前明时,宫内人数不下十万,每年至少得一二百万两银子才能够勉强维持得过去,就连摄政王手头也不是很宽裕的。 取银一事在清廷也是绝密,摄政王命令王辅臣,亢英负责此事。拨出御前侍卫十人,都是摄政王的亲信,满语称巴特鲁,就是勇士之意。他们主要的任务并不是押送银两,而是监督亢英,别让他逃了去。 这一带都是清军,有摄政王的令牌,无人敢拦。亢英找到了坤位,每个阴爻藏银五十万两,每日挖掘一处,五日后已运出二百五十万两,最后一笔五十万两由亢英与王辅臣押送回京,参加孝庄皇太后与摄政王的成婚大典。满人本属女真后裔,风俗习惯与蒙古人大同小异,都以吃牛羊肉为主。他们习惯的是火烤,烤的半生不熟的用匕首削着吃,身体个个都很强壮。身体一强壮性欲也就旺盛,三日不接触女人就憋得不行,有的皮下出血。在草原时,游牧民族是没有太多的讲究的。青年男女性成熟后,都萌生了接触异性的强烈愿望,这个愿望不容易得到满足。居住过于分散是主要的原因,几个月不见外人也是常有之事,所以十分好客。男主人对于女儿与客人的风流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从年青时过来的,什么事都可以理解。就是怀了孕,也以吞了玄鸟蛋或是梦见星宿入口等等,遮掩过去。这并不影响婚嫁,草原民族对血源是否纯正并不太看重。 由于立了大功,亢英被特别提拔为御前带刀侍卫,与王辅臣一起,成为摄政王的亲随,连一二品大员见了他们也得以礼相待,视为比肩。御前带刀侍卫一直是功臣之后的专职,他们两人一步登天,官阶五品,比三品大员还要威风。皇室亲贵称为贝勒,汉语藩王之意。按王位尊卑,定为;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都戴宝石顶,以花翎补服来区分,统称为入八分王公,乃是享有九锡之意。不入八分王公的视同武官三四品不等,汉人官员都屈居于八分公之下,一品大员也是如此。满人全都在旗,分有田庄土地。蒙八旗各有封地,不需要旗庄。汉人只要入旗就可以按品级分得旗庄,分常荣耀,都争取入旗。满清对于军功掌控的很严,立了大功通常只赏赐半个前程,熬到殿堂之上非常不容易。明廷则不然,官爵滥得如同草芥。 亢英发现,无论是摄政王还是满蒙亲贵,为人都很粗放豪爽,不像汉人官员心口不一,那么狡诈。满人大多数不识字,就连满文也不认得,军中必须特别安排翻译。摄政王权力虽大,吃喝方面并不太讲究,还是草原风格,花费赶不上一个县太爷。摄政王与所有的武将一样,喜欢女色,而且毫无避讳。皇太后是他嫂子,他公开行淫不算,皇太后竟然公开下嫁了摄政王,视皇宫为府第,随意出入。皇太后也尽量讨摄政王欢心,因为皇位就在摄政王手里攥着呢。 皇太后经常召贵妇人们入宫聚餐,这也是摄政王之意。虽说都是皇室宗亲,摄政王可不管那些,看上了哪个美人就让亲随们通知其晋见,在皇宫内云雨一番,重赏而归,这已是公开的秘密。满族贵妇人也是从草原来的,身强体壮,化妆过浓。对于男女性事并不怎么看重,有些贵妇人趁丈夫出征,安排黑车专门搜寻外来的男子,云雨几日,再送回原处。定鼎北京之后,满人看什么都新奇,惊叹汉人那么会吃会玩会享乐。 战俘,罪人亲属,无地农户投充的,是旗庄内旗奴的主体。入关之前,满人有着大批的奴隶,因为有功也成了管家等,当了半个主子。天下人口不足三千万,旗奴就有一二百万之多,其中半数以上都是俘虏。男子尚可,最受罪的是女人,不但要受主子的侮辱,还得受丈夫的打骂。每年报部自尽的就有两千之多,瞒着不报的也不下此数。旗奴不堪忍受,逃走的甚多,满清制订了严厉的逃人法,敢收留逃人的,全家治罪,不管他是多大的官。闻名天下,为满清立下赫赫战功的三王之一耿仲明,就死于逃人法。 摄政王不喜欢做皇帝,喜欢做曹操。满人喜欢看大戏,摄政王让戏班子编排了[曹孟德大斗袁本初],将曹,袁从小时候的顽劣,相互之间的明争暗斗一直排演到争斗结束。有时候摄政王亲自上台客串,当床头捉刀人。满人全都是听三国打下的天下,别的不懂,三国典故都烂熟于胸,齐声喝彩;‘此乃真英雄也。’满人所听的[三国演义]是罗贯中整理的,按说书人的习惯,三国中人物都是星宿神人下凡,各有来历,与经毛氏父子整理过的大不相同。满人也认为自己是受命于天,理应入主中原。 听说新来的戏班子武功一绝,管家安排摄政王万寿节那一日做押轴戏。王辅臣心细,要求先行打探一下来路,别出什么岔子。摄政王笑着摇头,很不以为然。别说京城守卫严密,就是来客,绝大部分都是武将,力敌万人,哪个活不耐烦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王辅臣见摄政王不太在意,也不请示,自行查访,免生意外。打探到新来戏班子的住处,王辅臣穿上夜行服,就来到了客栈。 舔开窗户纸向里面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别的人不认得,白泰官他可是认得,戏班子肯定是史可法派来的。王辅臣回身便走,白泰官听到了动静追了出去,已经不见了人影。王辅臣闯入皇宫,隔着窗户向摄政王报告了此事。摄政王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冲亢英来的,劫不走人就杀了灭口,孤王没啥好担心的。你连夜带亢英出京,赶赴讨贼前线,挣个出身。亢英要是出了意外,唯你是问。’王辅臣连连答应,自去安排。 亢英喝的烂醉,正在呼呼大睡。被王辅臣用冷水浇醒,对他说道;‘摄政王命你我二人送一封紧急公文,马上出京,八百里急行赶赴剿贼前线,不可延误。’一听这话,亢英把酒都吓醒了。二人匆匆出城,一路歇马是不歇人,赶赴山西前线。 吕长庚早起晨练,一匹快马从门前一闪而过,两枚暗器向吕长庚飞了过来,躲闪不及,正击中左右双肩。众人慌忙上前,吕长庚安然无事,摇头叹道;‘飞马走金镖,准是张家口大镜门镖局邓鸣谦所为。’众人拾起暗器,却是一枚枣,一枚桃。吕长庚对众人道;‘我等行踪已经败露,史阁部之托,难以行事了。小英雄们各自安排,老夫不能逆天。大明气数已尽,非人力所能挽回的。’众人丢下戏班子的行头,一哄而散。吕长庚等一行把清远镖局的招牌一露,自然无人找麻烦。白泰官,甘凤池都是少年,并不惹眼,摄政王也不想与江湖人物结怨,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在此之间,南京又出了事,隐皇帝大悲独自一人,进了南京,挑起了一场波澜。恰逢崇祯烈皇帝祭日,大悲来到太庙,猛敲太庙大门,要进去正本清源。建文皇帝一直在休宁山中称帝,已传了十几代,都有玉玺诏书,历代隐皇帝都有灵位。在崇祯活着时,周延儒第二次回朝,崇祯前去祭拜太庙,君臣人等就眼睁睁的看着篡位的皇帝以及后继者都被轰出了太庙,一出太庙神灵就随风而逝了,为此崇祯还大病了一场,腿软站不起来。大悲受祖先之命,要将篡位罪藩以及其孽子孽孙的神位全都清理出太庙,摆放正统灵位。大悲与崇祯同时降生,崇祯的所思所想,在他的脑海里都有反应。 大悲被抓了起来,山里才知道了准信。程宵宇主张十八罗汉,五十三参,七十二菩萨聚会于徐州,起兵杀向南京。山里不赞成起兵,那样一来,隐皇帝必死无疑。山里认为;钱谦益,申绍芳等大臣都清楚此事,不能坐视不救。他们二人见了大悲还以为崇祯没死,跪倒在地连连称呼陛下呢。 审问大悲时,大悲毫不隐瞒,实话实说了。太祖皇帝给他托梦,命他迅速承继大统,挽救大明天下。钱谦益,申绍芳不过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哪里有尽忠之意?矢口否认曾与大悲有过私下往来,只承认曾与老大悲见过一面,谈谈禅理。钱谦益之巧,瞒得了别人可瞒不过大铖,大铖把过去的仇家,统统拢进了十八罗汉,五十三参,七十二菩萨的黑名单,按此黑名单,南明正人将为之一空。 马士英只想抢权,并无害人之心,见了黑名单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皇上之意也是低调处理,不可乱加攀附,乱上加乱。太监与大臣们都看大悲与烈皇帝一模一样,我可不想留下千古骂名。’以后再提审大悲头上就戴了个罩子,不许见人。举朝都不敢决定此事,大悲就被长期关押起来。 程宵宇整顿兵马,引起了高杰的警觉。这不是冲自己来的,又能冲谁?四镇中只有高杰是降贼,还是个外来户。黄得功公开大骂,刘泽清,刘良佐暗地里下绊子,都想吃了高军。马士英对高杰不错,史可法对高杰也很倚重,所以高杰没有二心。程宵宇是个地头蛇,不除掉早晚是个心腹大患,高杰有些个后悔,没听侯公子的主意。高杰的王府建成了,高杰带着亲兵来到了徐州,邀请各届名流前来作客。收下的礼品盈千累万,都存放进王府,陆陆续续又把别处的财宝搬运进了王府。 邢氏亲自镇守瓜洲,怕下面胡来,有负于史阁部。高杰再三请求邢氏迁到王府,说就是给夫人建造的,以偿当年之愿。高杰偷了邢氏之后,再也没碰过别的女人,也是英雄本色。邢氏原本是李自成的妻子,李自成能给邢氏什么,高杰也憋着劲能给邢氏什么。 高杰住在徐州,除了李成栋,李成梁外,就是几十个亲兵,程宵宇也不在意。两个人今天你请我,明天我请你,亲如兄弟,谁也没曾想会发生意外。有一次酒醉,高杰在席上把程宵宇误杀了,醒后哭得死去活来,后悔不及。李成栋及时调来了大军,稳住了城里,丰,沛六杰干瞪着眼睛,有苦说不出来。高杰采取明升暗降方式,将程军的军权都夺了过来,程军被高杰兼并了。从此之后四镇中高军实力最强,高杰更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 黄得功带三百亲兵接客人,经过高杰的防区,下面急报黄得功想要偷袭高营,高杰大怒,调动大军将黄得功团团围住。高杰一看黄得功只有三百余骑,也知道是误会了。黄得功最瞧不起高杰,总是贼寇不离口,曾与高杰争夺扬州,二人关系如同水火。高杰可不是官场里熬上来的,全军都带着股匪气。高杰把心一横,下令放箭,万箭如雨,三百骑一骑也未能幸免,都倒在荒原上。 黄得功身穿三层盔甲,手舞长枪,箭雨未能及身,胯下的千里马却被乱箭射死。黄得功一面对着高杰破口大骂,一面拼死杀出重围,夺了一匹马,舍命而走。高杰紧追不舍,黄得功钻进深山,侥幸逃得性命,把高杰恨得咬牙切齿。高杰见事已闹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下仪征,兼并黄营,用武力说话。仪征守将乃是丘钺,马岱,马岱颇有谋略。听了探报,马岱对众将说道;‘高杰刚狠过人,不可与之角力,须以计谋胜之。’仪征将士都退入内城,外城虚设烟火,扎了些草人。高杰见城门紧闭,知道城里有了准备。调来大炮一顿猛轰,把城头轰得矮了一尺。硝烟未散,城门大开,守军一拥而出,枪炮向高军乱射过来。高营的火药已经用完,措手不及,伤亡近千人。城里守军趁势杀出,高营大败,溃不成军,狼狈的逃回了徐州。 听说两镇自相残杀起来,史可法大惊,到处安抚,到处灭火,两下谁也不肯让步。高营有兵十五六万,黄营也不下十万,两军早就有摩擦,积怨甚多。大敌当前,还没来得及北伐,自己内部先乱了起来,岂不误了大事?刘良佐与刘泽清幸灾乐祸,就希望两下打起来,他们坐收渔人之利。史可法费了万千力气筹措的军饷,眼看着就要用在内战上了。 两下都不听劝,史可法愁的吃不下,睡不着,眼睛都熬红了。应廷吉出主意道;‘对待君子可以用君子的方式,对待小人必须用小人的方式,此事交给在下就是。’史可法大喜,就将此事全盘交由应廷吉处置。应廷吉既不劝解,也不出银,请来王征南私下里谈了一气,就静等着好消息。这一回可热闹了,不是高杰的佩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就是黄得功的帅印不翼而飞,第二日又神奇的出现。就连黄得功的八旬老母也被莫明其妙的割了头发,弄得人心慌慌。 神奇案子出了十几出,谁主张内战谁的将帅之印,兵符军令就会失踪,枕前插一把匕首,以示警告。谁也不想先死,战期就拖了下来。侯朝宗动员高杰主动让步,高杰送回了一百匹战马,都是瘦弱不堪的。黄得功气得大骂,当下就退回去了一半。史可法怕再把事情弄僵,凑了三千两银子给黄得功送了去,自己节衣缩食,把应廷吉气够呛。高杰也觉得对不住史可法,又让邢氏一顿臭骂,在黄母祝寿时送去了一千两银子,算是赔个不是。黄得功心里也清楚,自己不是高杰的对手,这个气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这个台阶必须得下,也就不再不依不饶的了。 延陵豪强朱一冯,乃是皇室宗亲,地方一霸,程宵宇帐下丰沛六杰之一,连史可法都奈何不了他。史可法亲自登门,求他出银一万,以助军需,被朱一冯骂了出去。应廷吉把延陵划进高杰的防区,用赋税顶替饷粮。侯朝宗知道应廷吉的用意,朱家封赐禄田不过百亩,现在却占了万亩,都是穷人开的滩田,被他倚势强占,田里收成他要一半。他养了三百恶奴,谁都怕他。他的儿子朱大虎,想干啥就干啥,地方官员谁也不敢过问。 高杰可不管那个,让侯朝宗按朝廷法度统计一下,朱家倒底拖欠了多少赋税?禄田不算,一算就是十几万两银子,都是有根有据的,朱一冯这回碰上了硬茬口。跟平民百姓朱一冯胜于虎狼,见了高杰可就是猫了。高杰客客气气的请他在椅子上坐着喝茶,却把朱一虎吊了起来,在寒风中哭叫,楞是把两个手指头冻掉了。 恶奴们见势头不对,都搂了钱逃得没了影。朱家全部家财钱粮都抵了欠税还有所不足,连妻妾都廉价卖给了将士们,到最后还欠着四万两税款。高杰也是穷人出身,高营将士都是高迎祥的老班底,对于富人从不手软,比流贼更加残暴。高杰掳夺的奇珍异宝都藏进了王府,准备日后与邢氏享享清福。 大悲被关了半年,秘密处死了,死后也蒙着头,不让任何人看到真面目。钱谦益吓的够呛,总算保住了性命,以后更不敢乱说乱动了。王辅臣与亢英经历了一场恶战。若知后事如何?且容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