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广洋 愣怔和走神儿本是两个很普通的词语,可是,经同桌的她一解释,这两个词语对我来说便有了特别的意蕴,甚至有一种出神入化的奇妙——想到或看到这两个词语,就自然联想到她那有些俏皮的笑脸来。 她的名字叫萍,是我中专时的同桌。 从初一开始,我俩就是同班同学。那时,我是学习委员,她是班长,又都是班里的文艺骨干,二人常常有些令其他同学羡慕的接触和交往。说起让人羡慕来,可是有来头的:萍不仅学习成绩优秀,而且是班里、校里公认的美人儿,小小年级已出落得既袅娜又靓丽,被许多男生酸溜溜地称之为班花、校花、狐仙、妖精什么的;而我虽说长相一般,学习成绩却是全班的尖子,不仅作文写的好,数理化门门功课都占先,尤其是数学,从初中到高中的每次考试,我都是满分,被历任老师特批为"免检生"(不用交作业)。到了初二时,她又被任命为校里的团支部副书记,而我也被全校的喜欢文学的同学们推选为校园文学社的社长兼主编。 学习好、长得漂亮的优秀生,不等于说就没有其他的逸念。说句实话,尽管我那时乳臭未干,更谈不上什么情窦初开,可对萍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窃思与凝念,看着她日益丰满的身姿、听着她银铃般的笑声、想着她闪烁其词的眼神、回味她娇滴婉转的软语,我就自觉不自觉地陷入一种被称之为愣怔或走神儿的特殊境地。 萍也变得"古怪"起来,有时因为一句话、一个玩笑,甚至是一阵风、一朵萍霞,她也会忽然脸红起来,给人一种琢磨不透、喜怒无常的感觉。更"过分"的是,作为一班之长的她,竟有几次"无缘无故"地拒绝参加体育活动。有一次我和她一起参加校里举办的春季野外踏青活动,在过一条宽不足十米、深刚及膝部的山涧小河时,她硬说水凉,让一位女同学背她过去。谁知,那位看上去比较结实的女同学背着她在水中刚走了几步,就趔趔趄趄的要滑倒,在"万分危机"的情况下,萍和那位女同学不约而同地唤起我的名字,向我发出了求救警报。我三蹿两蹦地冲过去,果断地从那位女同学身上接过惊惧不已的萍,将她抱过河去,做了回英雄救美人的好事儿。当我说她太娇贵、太小姐气时,她红着脸说:"你懂个啥?女孩子就是这样……说不定哪一天我背你过河呢。"嗨! 文学社成立半年之后,我们筹划着出社刊。为编一份私印的社刊,我与萍的接触就更频繁、更名正言顺起来。这时,在我俩的身后,就有不少闲言碎语像雨后的苔藓一样滋生繁衍着。常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看来萍也是一样。不过,有一次,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在回学校的路上遇到萍,我们一边各自骑着自行车赶路,一边说说笑笑的,快到学校时,她忽然对我说:"你先回学校吧,我到街上去买点东西。" 我就说:"咱一起去呗,我陪你逛逛街。" "逛什么街?"她的脸猛地一红,甚至泛起历历愠色,她见我一副不知其所以然的惊讶状,迟疑片刻之后,又小声对我说,"你傻么你,看不出来班里的动静,一个个小人子整天情呀爱呀的,有的还拿咱俩开涮,无中生有的事儿,快让他们给编排演绎成剧情了!" 从那之后,我也就小心留意起来,没事没非的很少和萍说话,有时在校园里偶尔遇到她,我也转过身或绕着走开。原以为这样会好些,也给萍减少些不应有的压力。谁知,有一天,我刚走进图书馆里深深的"书巷",萍就悄悄的尾随而至,她悄声对我说:"你怎么回事你,忽然间反常起来,哪能行呢?没事儿也让别人看出事来了,咱得尽量地保持着和原来差不多才行。"我就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在她如此这般的"开导"和"教诲"下,我接着又犯了回"错",让她发了回"火"。这是初二临近毕业时的一个中午,我刚从外面回来走进校门,传达室的张大爷就慌慌张张地对我说:"快去喊萍接电话,她母亲有病住院了。" 我一遛小跑就来到萍的宿舍前,在半掩着的房门外,不无焦虑地大声呼喊萍的名字。就在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还没说明白什么事情时,睡眼惺忪的萍就从门缝里探出脸来,气愤愤的打断了我的话:"你嚎嚎什么!大热天、大中午的,人家都在睡午觉。再说了,女生宿舍也是你随便来的地方吗?你太过份了你!" 后来,我和同学们一起去医院看望萍的母亲时,萍的眼色流露着她的歉意,可是,待初三开学,萍回到校园后,她再也没向我提起过那天的误会,而且很少和我单独说笑了。我弄不清个中因由,再加上初三的功课相对紧张起来,团组织、文学社的活动也基本上停止了。我和萍一时像是陌生起来,整天各忙各的,很少有机会说句话。直到初中毕业临分手时,她才满目期冀地对我说:"咱要争取上同一所高中,最好是同班同桌……" 后来,经过二人着意而为,我和萍真的进了同一所职高,而且分在了同一个班级,只是暂时没能成为同桌。直到职高二年级开学重新排位时,经过我们二人周密的预测核算,在排队时心中有数,终于如愿以偿。不过,意想不到的纠葛和麻烦接着也就来了——我们毕竟不像四年前刚上初一时那样单纯宁静、个性内敛了,有些心事再也掩饰不住,常常面对面地就流露出来。愣怔和走神儿的话题,就是从我俩同桌之后引发的。 同桌之后的第二天,萍让我帮她解一道几何题,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画出辅助线得以求证,并非常认真地向她讲解时,却发现她老是不用心、不往题上看,总是斜乜着我的眼睛、耳朵或其他地方。我就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她,不耐烦地说:"喂,别走神儿!" "没,"她吓得一哆嗦,然后为缓冲尴尬又做了个鬼脸,顽皮地笑笑说,"没走神儿,是愣怔。" "走神儿和愣怔有什么区别?"我说着说着也笑了。 "那区别大了,"她努努朱唇,故做神秘地说,"愣怔是比较单纯的思维断电,走神儿是相当复杂的思维连电,这里面的学问大了……" "你净些怪学问。"我一边抱怨她一边接着向她讲题。不过,被她这么一搅,我心里也微妙地甜蜜地乱腾起来,只是这种乱腾比前些年的洪蒙初始更具目标和指向性,隐含着一种心有灵犀的慰籍和幸福感。 职高三年级开学时,萍又提前告诉我:"为了咱俩的学业,这最后的冲刺阶段,咱可不能再同桌了……不过,一年之后,咱要争取上同一所高校,最好是同班同桌……" 我随之陷入一种别样的思致和美好的憧憬,久久不愿说话。萍用手狠狠地拧了一下我的胳膊,娇嗔地说:"你、你愣怔什么?" "不、不是愣怔,"我一边躲她伸成钳子状的小手,一边清清楚楚、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是走神儿!" "走什么神儿?"她显然是心领神会而忍俊不禁地问。 "我在想,"我学着她曾经的那副故做神秘状,"在我们大学毕业时,你将对我说什么。" "说什么?"她紧追不舍。 "大概是说,"我看着她的反应,察颜观色地说,"咱们争取上同一座居民楼……" "你臭美的你!"没等我把话模拟完整,她那钳子状的小手又伸过来了。 【声明:图片取自网络,版权归原画家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