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模糊、清晰、又模糊再清晰的花草树木,在不断的交换中不忍心地告诉我,我已经踏上了前行的列车,开向远方的列车。 车厢里,陌生的面孔一个个的排放在座位上,竟也是和谐的画面。只是拥挤的过道告诉我,这和谐的背后是多少个站台上你浓我浓的依依惜别,又是多少个下一站"奋不顾身"的你钻我挤?我哑然失笑。 突然有小孩冲着她妈妈哭,或许是坐久了,累着了弱小的身躯,可孩子,你可知道,这是一趟开向远方的列车,远到我们用一生的时间来计算。你清澈的瞳,纯真的脸,反衬出时间在我脸上剥落的痕迹,每一勾一壑里都隐藏着一段或悲伤或残酷的故事。孩子,在妈妈筑起来的襁堡里,我怎么忍心用现实的冰冷去打破你温暖的梦,然后告诉你,要想在开满鲜花的站口下车,必须得适应这冰冷的环境,甚至在这环境里撕杀,直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蓝天。 殊不知开满鲜花的站口已是终点站,这旅程已结束,我们一生的时间已计完。作罢。一生如此漫长,没有点故事的点缀那将是何等的枯燥! 感觉衬口被拉扯了下。"靓女,你在徐闻站上的车?徐闻是属于哪的?""湛江的,下一站是雷州。离终点站还有六个站"我回过神来。原来是坐我旁边的年轻小伙子。我便与他交谈起来。看着他闭目养神的样子,我以为他是熟睡了的,可他说,他是在安静地窥探着这世界。然后他告诉我,"你刚开始肯定对我有着防备的心理的,而且很想和我结束这番谈话,所以你也在猜着我的心思,才把下一站和这一站离终点站的距离都告诉了我。可我并不想知道这些,我的问题只是一个打破沉寂的借口,纯粹的一个聊天的开端"。我尴尬地笑了笑。 "你现在觉得很尴尬"。 一句话瞬间把我的笑容僵住!滑稽的表情印在玻璃窗上,就好像憋足了气打不出喷嚏般涨的通红。我想他应该《读心神探》看了很多遍。 "你不用惊讶我为何能知你心里所想,我只是经历多了没有变麻木便成了一种经验。"然后他把头扭向了别处,似乎在回想着什么。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窥探着这世界,只为在别人身上寻找自己的痕迹,并以此为乐。或许他经历过一场轰轰烈烈的创伤,心早已麻木,现只剩一具虚壳游离在这捉摸不透的世界,然后幻想着自己能知道世间事或许就有不同的结局。 哀莫大于心死啊! 寄生于当下,浮云飘渺无边际。 梦里轮回中,多少花落事。 酌不成觞已断休,悔不当年悟乾坤。 列车继续前行着。茂名东到肇庆之间,是一浪浪连绵起伏的山。米白色的石灰岩,黛青色的山,隐喻着古老的传奇,怎奈空乏的历史记忆,诉说不出故事的美丽。低处平坦的稻田,一片一片的,与天边连在一起。牛羊悠闲的吃着草,没有争夺,没有吵闹,就这样安静的,悠然的,祥和的……我幻想着列车能稍停片刻,让我看清田埂间耕作的农妇脸上洋溢着的幸福与满足。抑或是我能下来田间走走,吹吹早春的凉风,闻闻杂草的芬芳,晒晒春日的温暖,那将是多么惬意的事啊? 可列车上混浊的空气告诉我,我一直在前进着。我拿起手机,发表了一条心情。"在前行的列车上,渐行渐远的花草树木跟我挥手说再见。我才发现我把记忆丢在了那片黄土地上忘记了带回来。这便注定以后的日子里,我将在思念的边沿痛苦挣扎,直至片体鳞伤……"没有人能明白,在这从三亚到广州的火车上,或是这从生到死的人生列车上,我忘记了带回来的是什么,我思念的什么,我痛苦的又是什么? 嘈杂的车箱里,我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梦中,没有离觞,没有残酷,没有无奈,有很多趟列车,每个站口都布满鲜花和喜庆,我可以在任何一个站口上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