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太累了,三人这一夜睡得很沉,根本一点没察觉。还是吕忠觉少,他一睁眼便发现,远处四周有许多人在向他们走近,他吃惊的喊着:"快起来,醒醒,"边推醒两人。 醒来后才明白,是他们睡得太死,已经被人包围了。只不过少华奇怪,远远看着不是宿卫军,也不是地方官兵,这些人皆是一身黑衣打扮。 黑道?江湖?又都不像,自己是朝廷通缉的钦犯,不经审讯,难道是想偷偷杀了不成?他迅速看了一下,这个树林不大,几乎全被围住,只有东面一小段有个小小空隙,不管前面是什么,只能过去再说。他问大顺还有什么兵器,大顺说道:"马上还有把蒙古弯刀,一把短刀。" 少华迅速取来,把短刀交给吕忠。吕忠想道,如果不能保得小主,一同死了也算尽忠了。少华看着他道:"不是让你杀敌,你顺着这个方向跑,我们就在你后面,不要离我们远了,快跑!" 围着的人见了,飞快的杀了过来。 少华边跑边招呼大顺道:"看住两边,离我近点,不要恋战。"跑不多久,就兵刃相见了,大顺敦厚,身手不是很灵巧,但勇猛,力气也大,战的越久,他的杀气也越重,所以少华提醒他不要恋战。 少华手里这把剑,平时用着还可以,对方人一多,就不凑手了,又无长兵刃,幸亏他跟着姐姐练过双刀,两手能分开使用,一支剑,一把刀,左右开弓,相互配合,效果很好。他俩边退边杀,退去的路上,对方死伤一片。 大顺向少华喊道:"怎么越杀越多了。" 少华也发现了,喊道:"不是多了,是他们合围了。"怎么办,他俩联手还有一丝冲出去的希望,可吕叔怎么办,他对大顺说道:"把马叫过来。" 大顺手指往嘴里一放,打了个呼哨,马跟着跑了过来。大顺一跃上马,俯身去拉少华,少华命道:"去接应吕叔。"大顺略略一顿,少华踢了马一下,急道:"快啊!" 大顺走后,少华独自抵挡,包围圈越来越小,有五六十人把他团团围住了,恍然明白,确是只对他一人而来。看来大顺他们已经出去了,既然没了退路,也只能以命相搏了。 就在这时,圈外一阵骚乱,对方被撂倒了几个。阵脚一乱,少华便挥刀向外迎去,与来人合为一处。 这是三个穿着华贵的骑马男子,用起兵器来很娴熟,虽不是绝技,可也让对方顾忌。有他们援手,少华更不惧怕了,接连得手,终于逼对方放弃,有十几人逃走了。 少华揪起个受伤的黑衣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追杀我?" 那人只不作声,少华恨得用刀逼住他的脖颈,吼道:"说不说?" 那人只说了一句,是镇国将军,少华又问,"哪个镇国将军。" "刘将军。" 少华终于明白了,他回身对三个出手相助的义士施礼谢道:"承蒙义士相救,请问义士的大名,如何称呼?" 其中一个身材修长,年纪轻轻的男子跳下马来,拱手还礼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叫鲍硕,是喜欢游历于山水之间,并非是江湖义士。刚才见公子力战数十人,仍无惧色,在下十分佩服,因此出手相助,本人也愿结交天下豪杰,也请问公子大名,为何会遭人追杀?" 少华想即然是对骊先生说了镖局出身,这谎撒的还算贴切,好多事也可以掩饰过去,便说道:"我叫王华,家里世代走镖,一时得罪了同行,家父让我离家暂避,不想竟被追杀。" 马上的另外两人也下马过来相见,鲍硕一一介绍道:"这位是铁季,那一位叫莫格,都是我的朋友。"少华也一一谢过了。 这时,大顺和吕忠骑马赶来,吕忠不顾有外人在场,下马抱住少华道:"你可吓死我了,有没有事,让我看看。" 少华笑着说道:"我没事,是这位鲍公子他们救了我。" 吕忠这才看到旁边的三个人,立即谢过鲍硕对侄儿的相救之恩。 鲍硕邀请三人到自己的别院相叙,少华推辞道:"在下还有未了之事待办,改日再叙,如有机会一定会报答鲍公子的大恩。"三人就此告别。 鲍硕身旁那个三十多岁,留着一脸胡须的铁季说道:"这人无礼,刚刚少主子好心救他,竟驳了少主面子。" 鲍硕道:"这个人,我不但是看他武功好,还觉得他不像一般的江湖人士,在江湖上恩怨并非分明,救命之恩,非恩即仇,他却能坦然处之,是担的起大恩的人,既担的起,放的下,也还的起。所以我看他倒像是位真君子,我喜欢这样的人。" 与鲍硕分手后,少华对他俩说了追杀自己的是刘奎壁,只是不知为何会让军队改装,明明他是朝廷命官,完全可以领兵公开追剿,为何要如此? 私仇?对,是公报私仇。三人同时想到,不论这个冤案能不能昭雪,他是必要置皇甫家于死地,刘家绝对是这个案子的主谋。少华判断,经过这一次较量,刘奎壁更不会善罢甘休,不过短期内也不会派重兵围追,只会叫人严密跟踪,等待机会,所以自己必须小心。 少华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也打听得鲍硕来自京城,像是官家的一位公子,确像是个喜欢游历,爱结交的人。但少华身处险境,心思更加缜密,不会轻易与他交往。许是天意,三天后,在廣德的一座远离大道十分偏僻的小村子里,竟又一次碰到鲍硕,并且他也是处在危险之中。 自经历了那次遭遇,少华他们就一直隐蔽在附近几处偏僻的村子里,正值收获的时候,外地的帮工也多,并不显眼,有时也做做临时帮工混个饭吃。这天听村里人传着,有一帮蒙古人在追杀几个汉人,还抓了些村民做人质,等少华他们赶到村口,发现形势的确严峻。 有七八个持刀的蒙古大汉,正和鲍硕三人对峙,不利的是,蒙古人手里有一对汉族老夫妻。虽然那位做丈夫的不断安慰妻子,可自己也是吓的脸色苍白战战兢兢,村里有些胆大的人围在那儿,谁也不敢上。 少华知道,鲍硕如今也是束手无策,看来他倒是心地仁慈,不敢拿人命去拼。又看周围连一点隐蔽都没有,自己也无法偷着靠近。 鲍硕身旁的铁季早被这些蒙古人气急了,可又不敢动手,只得恐吓说:"你们别逼人太甚,可知道我们少主是谁,别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其中一个蒙古人说道:"我不管是谁,找的就是他,只要你们把刀放下就擒,我就放人。" 鲍硕道:"不管我们有什么仇怨,不能拿别人的命做儿戏,你把人放了,我们单打,我若打不过,我的命你拿走就是。" 少华听了,暗暗佩服,他也在急着找帮他解围的办法。终于发现人群里有个满面泪水,一脸焦急的年轻人。他拉着大顺挨过去,在那人耳边问:"是你父母?"那人点头,他又道:"我能救他们,你敢不敢?" 那人看少华自信的眼神和粗壮的大顺,点点头。 少华在两人耳边分别交待清楚,然后说:"开始吧。"他话一落,由那个年轻人带头,三人冲出了人群,哭道:"好汉饶命啊,爹,娘,"少华和大顺也是哭爹喊娘的,似乎真是三个孝子一样。 几个蒙古人一楞,但很快转过神来,把刀一提说道:"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 三人一下停在那儿,但距离人质近多了,这时鲍硕也看到了少华他们,只是不敢动声色。 那个真儿子是真哭真着急,但不知怎么办,少华跪在地上,一副胆小的样子,哀求着:"你们把我爹娘放了,抓我吧,我来替他们。"随说着,一点点的用膝盖蹭着。 大顺也学着少华的样子道:"让我替吧,把我爹娘放了。" 那真儿子也有了主意,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哭着求他们饶了父母,尽量把他们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其余蒙古人开始来拦他们,少华一见距离到了,再晚就会前功尽弃。他给大顺使个眼色,同时扑过去,没等别人反应过来,押着人质的两人已被少华和大顺摁在地上,用他们的刀 ,架在他们的脖子上,速度之快,令蒙古人措手不及,人质成功解救。 鲍硕等人心喜,挥刀上来,与其余六人打在一起。少华见这些蒙古人勇猛,不是那么容易被制服,他本来就对蒙古人的骄横反感,想到刚才他们对两位老人的手段,更是一腔怒气,对大顺说道:"杀了。" 两人手一挥,结果了他们,然后去支援鲍硕三人。 最后这些人除了两人被杀,两人重伤,其余轻伤的驮着他们骑马逃走了,铁季还要去追,被鲍硕拦住道:"我知道他们是哪儿来的了,不用去追"。 少华扔掉手里的刀,帮大顺包了臂上的一处刀伤,自己腿上也被蒙古刀蹭了一下,再看鲍硕他们也是轻重不同的带了伤,便叹道:"这些人是哪来的,看这勇猛气势,不是一般的蒙古人,是经过训练的兵士。" 村民亲见少华他们机智解救人质,个个钦佩,端来温水给他们洗去血污,并纷纷赞扬他们击败蒙古人,为汉人脸上争了光。 鲍硕听了,脸上微有愠色,转瞬即逝。 被解救的两位老人已从惊惧中缓了过来,拉住少华大顺说道:"亏了你们,就是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咱们素不相识,你们还豁出命的来救,好人好人啊。" 旁边那个独生子倒说道:"什么素不相识,刚才就叫了爹娘了,回头不能不认账,这两个大哥我认定了。" 说完跪下磕头道:"拜谢大哥救了爹娘,就是我这亲儿子也做不到的,你们就是我的亲大哥。" 两位老人也恍然醒悟道:"哎呀就是,如果两位不嫌我们贫贱,我们倒巴不得认儿子呢。" 少华也笑道:"这有何难,我们认老人家干爹干娘就是了。"他又拉过大顺说:"我这个义兄从小就没了父母,如今也算是有了。" 大顺倒头跪拜,老人忙搀起道:"孩子不用了,刚才已拜的够多了。"说完对围着的人说道:"乡亲们都看见了,我们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一会儿都过来。" 又对鲍硕他们也说道:"今天你们也是我的救命恩人,都是好人,在我们这儿吃个饭,好让乡亲们高兴高兴。" 鲍硕大概是很久没有见过这种场合了,竟被这些普通人的诚挚感动,欣然应允。 村民们簇拥他们回家,路上鲍硕对并肩而行的少华说道:"今天是公子来给我们解围了,还未致谢呢。" 少华道:"哪里,是鲍公子有恩在先,今天这种情形换成谁也不会坐视不管。" 鲍硕又说道:"今天公子的机智让我钦佩,危机之下,竟能跪亲施救,实在是大义仁厚。" 少华知他所想,说道:"我们从小安享富贵,远离劳作,但每时每日所用之物都是由做工务农者提供,所以他们皆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如今他们有难,跪亲相救,王华责无旁贷。" 这席话,让鲍硕对少华更加敬佩,这人不但有胆有智,还有德有义,将来必要被我所用。 老人的家像村里多数人一样,破旧不堪,幸亏院子大,几张大桌一摆,农家的热情可不减。他们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底,还有乡亲们这家拿米,那家拿油,什么蔬菜水果都齐了,富裕点的,拿来酒肉,谈不上山珍海味,尽是醇厚的农家风味,这百家饭的盛宴让鲍硕少华他们感动之余,也了解到,原来在所谓的贫贱庶民里面,也有如此的豪爽大气。 鲍硕本想留些银两作为补偿,但又转念,此时他们在乎的不是这些。在他们心里,这些杀敌救人的英雄,已成了替他们扬眉吐气的亲人,成了贫困中唯一自豪的宣泄,若赠银子,反而看低了他们。他与少华举起酒碗谢过众位乡亲,也请乡亲们像待朋友一样,畅所欲言。 这顿饭没有白吃,从这里,他了解了申报田产登记给普通老百姓带来的是灾难,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是怎样与官府勾结。而那些贪官污吏对上坑骗国库,对下欺榨百姓。那些王族贵戚又是怎样横行乡里。外省的动乱是为何被激成了起义,长此以往,还有什么安定可言?这一切让鲍硕和少华心中忧愤不安。 晚上,少华他们被热情的老人留住了,送鲍硕走时,鲍硕与他约定,翌日要约他在府里商谈一件重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