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车内,不比清晨时节的公交,此时的车椅已不再凉硬,北面的寒风,被一车的人气稀释,的确是下班时自由的心境,如此的宽大,大把的时间握在手中,装在袋里,笔记的空白,天地广阔,关于两株神木在我创作的故事之间,一棵已非常清晰的结满青色的果实,予以展开;只是还有一片桃林,在此两株神木的追逐情景及场面,心绪及柔情,雄奇与坚韧,尚未清晰,还有什么等待,在不知何处的时光,赐予我结果的灵感,这每天一千余字的短篇,怎么好比较所谓的中篇构想,那神异的世界,那里的先民英雄,那获得核桃的智慧之树,和还将追索而获得永生的神实:关于我的中篇小说,《桃林密卷》。 这般想来,已忘记路途站名的及时提醒,几乎坐过站台。站起之后,捂着梦想,抓牢车顶银色的把手,示意旁边的乘客让过,像鸟儿从空中飞翔到如此的铁林,抓牢了树干,在现实的车门之口,对那位乘客女士微微道谢。然后,绕过一个同样手提书包的戴着眼镜的上车女士,跳下车来。顿时看到上下班必经的街头,还有那已残垣断墙正在拆迁的楼房,那些躬身清理钢筋、坐着铲销废砖、身披废旧衣服的民工,这一堆正在不断低矮下去的废墟。 是啊,一年匆匆又过,黄叶已落穷殆尽,道路的阳光变得刺目,已被冬季滤去了温暖,行人棉帽羽衣,神色慌张。是啊,元旦将要到来,用什么样的货色、心情和此年的结果来面对旧岁新年。几乎是同样风光的同一条街区,在此千米之外的那家餐馆,神奇相聚,分别谈论旧年的瑕疵履痕,望来年也是今年的预备和计划,意气风发,春光明媚,前程似锦,我的祖国。 而我相约领谈的同学聚会,此后的努力又是如何呢。工作上,我教了毕业班级?和学生的关系密切?这轻易可以信赖而相告?是家庭吗,骄儿又长了一岁,婚姻尚未破裂,家境反而更加拮据?还是说,这一年之内,老父的新房落成,往昔反目成仇的亲属已经回头是岸,把酒言欢,我不再众叛亲离?依靠远在北京的昱弟所作所为?这算是什么样的收获呢?还有我那些众多的龌蹉、不能见光的醉后失态失落,那几乎废墟一样的残砖烂瓦。也有他们,类似的聚会,还有更多的他们和他们,还有我的家人,特别是我自己,何颜以对,空栏何凭? 我知道,这一切自责和鄙视,仍然是自己所选道路上走的不够长远,仍然一无所获,也尚有更多岁月与金钱的挥霍与浪费,我无法与他们的标准相齐。街头的衣饰车辆是属于他们的世界。更清醒的是,我不能不参照他们的标准,不能越过他们设计制定的目光和尺寸,走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的视线了,那里到处是他们的色彩,他们的笑谈。 一堆废墟,或者恐怕是冬日车外的阳光一样,落落寡欢。那么,就彻底拒绝他们,离开他们的世界?我要亲切谁谁,我要走进谁的世界?也许,阳光可以照在旧的岁月和废墟之上,民工可以在这样的阳光之间变废为宝,抽拉出断裂的水泥雕梁中,那毅然倔强的钢筋。而且,废墟变得萎缩之际,原址正与此时,要在不久的明年,建成一座通往那片围墙内的,将要修好的广场上的桥梁。旧,尚未全部消失,新,正在斟酌、构思、酝酿。一切还在继续,伤春,不如惜春,望新不如铸新,让我来,海德格尔说那,存在,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