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石涛说好了。他取下画夹上素描画,递给叶春。叶春端详着画上的自己说:"你把我美化了,我觉得有点不象我了!" 石涛笑着说:"这是我眼中的你,非你眼中的你。" 叶春笑而不语。她看了一会儿,把画放在窗台上,重又来到书架前。叶春央求地说:"石涛,你快帮我挑两本书吧。" 石涛走到书架前,说:"好吧。"他说着,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说:"就是它吧,你就学着简简单单地爱吧。"叶春接过书一看,书名是《简爱》。叶春心里暗想:"这真是一本教人怎么恋爱的书吗?"叶春不觉心跳加速,脸上泛起红晕。爱这个字眼,被石涛轻易地、随便地说了出来。爱这个字眼,对叶春来说是新奇的,它是一朵奇妙芬芳的花朵,但被迷雾包裹着。 叶春说不早了,该回去了。 石涛说:"你别走了。你睡钢丝床,我在里屋打地铺。" 叶春迟疑地说:"行吗?"叶春嘴上说回去,实际上,她就是回去,也不知能不能进干休所的大门了。干休所的大门十一点就关上了。 石涛不容置疑地说:"行!说干就干。" 他立即忙碌起来。他在里屋的地上铺几张报纸,然后把草席铺在报纸上面。他铺好以后,说:"你睡吧。"他说完,把里屋和外厅之间的那道门关上了。 叶春拉灭了电灯。她和衣躺在床上,全无半点睡意。她听见石涛在里屋走动的声响,还有他的叹息声。叶春感到了石涛正在焦躁不安,象笼中的兽在徘徊着。而她为什么不坚决地走开呢?难道是她生命里的兽,在等待、在期待…… 黑暗中,不知多长时间过去了。突然,石涛打开了中间门,拉亮了电灯。叶春闭着眼睛,屏住呼吸,装出睡着的样子。石涛说:"有蚊子,我找一下清凉油。"叶春不吭声,一动不动。她听见石涛在窗台上翻报纸的声响,接下来就安静了。 突然,叶春感到额头被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随之一股清凉的感觉,在她的额头扩散。叶春睁开眼睛,看着石涛正站在床边,微笑地注视着她,象个淘气的孩子,做了调皮捣蛋的事,正等着大人的反映呢。石涛看见叶春微笑了,象是给了他鼓励和勇气。他猛地一把拉起叶春的胳膊,使她坐起后,就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在石涛抱叶春的时候,叶春的双臂绕在石涛的脖子上。石涛抱起叶春,走进了里屋…… 第二天清晨,叶春从石涛住了那栋楼里走出来。楼区里很安静,道路上空无一人。叶春从楼角右拐,然后往西走。她正走着,忽听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叶春回头望去,见石涛站在十四楼的阳台上,正在看着她。叶春愉快地笑了。她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她知道他在目送她,直到前面的楼角拐弯处,叶春从石涛的视线中消失。 叶春走在空旷的马路上,她感到身体轻飘飘的,两条腿象没有了骨头,脚象踩在云朵上。她微笑着,看什么都想笑。看天空、看天空中飘浮着的云朵,看路边的月季花,看路上奔驰的汽车,她无不抱以微笑。叶春和石涛基本上一夜没睡。此时,他们的性欲被情欲所淹没,性交的快感远不如身体缠绕着、胸口贴着胸口,紧紧拥抱在一起,那种合为一体的充实和满足。在那消魂蚀骨的时刻,叶春和石涛说着一样的话:希望没有明天,希望永远是黑夜,希望立刻地震,希望这是世界末日…… 回到干休所后,叶春在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她站在大衣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情不自禁地微笑。她充满柔情地抚摸自己的脸和头发,接着又轻吻自己的手臂……因为她的肌肤、她的头发、她的手臂,都是他轻吻过的地方。她陶醉在幸福的回味中,她想放声歌唱,她想对世界上所有的人微笑…… 啊,爱情,多么神奇而美妙! 当叶春和石涛拥抱在一起时,她感到自己的生命才是完整的生命!而在此之前,她只是半个人,半个身体。 叶春陶醉在爱的甜蜜中。她以为自己找到了爱,找到了所爱的人,找到了幸福!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太意想不到,就这么到来了!这是叶春从来没有梦想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