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行使了十八个小时,终于在悠扬的乐曲声中,进入了北京站。 北京象大海一样,深邃博大,敞开胸怀接纳百川。北京站是入海口。人流象涌动的潮水,从出站口泻出,象一条河流,汇入大海。 午后的北京站广场,在烈日的暴晒下,象个烤炉。天上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片云。呼啸奔驰的汽车,折射着刺目的强光,使人挣不开眼。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汽车穿梭,汇成一个喧嚣嘈杂的世界。 走出站口的旅客,肩背或手提着行李,有的奔向出租车,有的奔向地铁口,有的走向汽车站,他们没有犹豫,目标明确。 叶春和小华站在广场前发呆,不知朝哪个方向走? 北京,这就是神秘而令人向往的北京! 身心惧疲的叶春,已无法感受北京的魅力和精彩。矗立眼前的城市,是坚硬的、庞大的、冷眼旁观的怪兽。叶春只感到陌生的恐慌和茫然。 渴,真渴呀!真想在阴凉的树阴下,喝一缸凉水,然后躺下! 可不行啊,阿珍在哪里?茫茫人海,匆匆而过,谁能告诉她们,该怎么走? 问人吧。叶春说。没时间磨蹭,小华忙把揉皱了的信封掏出来。她们还不会说普通话,只能在问路的同时,把信封上的地址出示给人家看。谁上前问呢,她们互相推,谁都怯生。最后决定,她俩轮流去问。 问过好几个人后,得知应去广场对面乘坐10路公共汽车。 穿越马路,对于这两个乡下的女孩,真是个惊险的过程。左右穿梭的汽车,让她们胆怯,令她们望而却步。她们互相拉扯着,刚往前走几步,又退缩了回来。她们不知道先看左边后看右边,更不知道应走人行横道。等了一个空档,她们赶紧冲过去。心在狂跳不止,象是穿越一条满是鲨鱼的河流。 当10路公共汽车经过天安门时,听到售票员报出站名,叶春和小华好奇地注视窗外:天安门,毛主席,这是多么熟悉和亲切啊,从小就唱着"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今天终于亲眼看到了!天安门,象个捻熟的故人,见了他便油然生出一股亲切和了却心愿的无憾之感来。 在西单,叶春她们换乘22路公共汽车。汽车上,叶春努力想听懂售票员的话,可就是听不懂,觉得售票员说的话太快了。当叶春买票时,她听懂了售票员的话,"你们坐反了,这是去前门的;去小西天,下车过马路,到对面坐车去。"等汽车停下,叶春和小华赶紧下车。傍晚,叶春她们走在一片楼群里。她们每走几步就要问人,一路上也不知问了多少人。最后,终于走到要找的那栋楼下,叶春和小华相视而笑,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 带着满怀的希望,敲响了与信封上门牌号相符的那扇门。很快,门开了。开门的正是阿珍!叶春和小华经过长途旅行,如同经历了长途跋涉之后,寻到了亲人一般,让她们喜出望外,兴奋得惊呼起来:"天啦,可找到你啦!"阿珍忙制止她们的叫嚷,让她们说话小点声。阿珍胖呼呼的,满脸雀斑,她没有表现出见到同村伙伴的喜悦,而是微蹙着眉头,鼓着腮帮子,嘟哝着:"我叫小华来,你怎么也来了!"阿珍说着,把她们引到楼下的门洞口。叶春感到没面子,没吭声。小华忙接过话说是她叫叶春来的,要不一个人不敢来。阿珍不再说什么。但她脸上的木然表情,让叶春的兴奋迅速冷却。阿珍让她们在门洞处呆着,她自己反身上楼。一会儿,她端着一缸子凉水下来。 叶春蹲在地上,接过缸子喝了几口水,然后把缸子递给小华。离开家的两天来,忍受着疲惫和饥渴,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就是这番情景!叶春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低下头,努力抑制自己的伤感情绪,她不敢抬头,她怕她们看见她眼里的泪。 夜幕下,北京沉浸在灯光中,变得神秘柔和了许多。夜晚的北京,不再酷热难当,一栋栋楼房的窗口,亮起了灯。忙碌一天的人们,象鸟儿一样,陆陆续续地归巢了。那一扇扇窗口的灯光,相比白日的烈日光线,真是温馨而宁静,令人充满渴望和想象。 叶春和小华在楼群里的花坛边坐着,等着阿珍忙完活来找她们。她们实在不明白,城里人的生活领地为什么如此神圣不可侵犯。要是在农村,谁家来了人,还是一件热闹和高兴的事呢。 阿珍过来时,带了几个包子和一杯水。叶春和小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包子。已经顾不上伤感和自怜,讥饿感和疲惫感代替了一切。 之后,阿珍送小华去工作的人家了。阿珍回来后,叶春紧张胆怯地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她雇主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