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一直是朋友


  江南三月,莺飞草长。美丽的景致依稀如昨,时光却又走过了一个春秋。打打闹闹的嬉笑声似乎还在耳旁荡漾,老师的言行举止总是罗罗嗦嗦,不给你干这个,不让你碰那个,好像全世界的学生都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类型的。在噬之以鼻的同时,讨厌死了那些‘园丁与幼苗,蜡烛与光明’的比喻,青涩的年代常丢了书本溺在玩里,忘了师长的劝慰、叹惜与责备沉淀在同学的调笑中,好一段优哉游哉的年少时光!
  说来奇怪,同学间的愉快相处大家忘不了,自是合情合理。以后每每谈到过往,却也谈谈周遭的老师,这对于我们这帮不求上进的危险学生来说,可是大大出格了。一二件的小事像老照片般呈现在眼底的时候,一下子明白了些所谓难忘的意义。许多事在发生时并不觉着特别动容,一旦匆匆过去了,就越觉着特别,觉着感动,大概这就是情感的真谛。
  电工学老师第一次踏进我们班时,大家都不约而同想起《老残游记》白妞说书小章节中脸上皮肤似福橘皮的挺有气质的老艺人。的确,老师长得并不漂亮,但身材高大谈笑自若,给大家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谁料到第三天老师又来上课时,对上课前象茶馆般喧闹的教室颇不适应,尤其是女生的笑声不敢恭维,一上课赶紧发表意见:不要一天到晚搞得教室乌烟瘴气的,像什么样子。女生笑的时候不应该露出牙齿,有一个成语叫‘笑不露齿’,这样才好看……。老师说得大家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自己遇上了哪个中世纪的老古董。还没反应过来,暗暗吃惊的时候,老师倒已经发表完自己的高见,请了一个女学生回答问题,同学回答得很正确,老师一直走到她旁边摸摸她的头,再摸摸她的手,同学没想到这一番变故,涨红了脸犹豫着要不要喊‘非礼’,老师却已经特为人师表地踱回课桌旁了。当时大家特纳闷的一点是:中世纪的老古董知道‘笑不露齿’,为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呢?
  有机化学的老师高高瘦瘦的个子,随随和和的脾气,简简单单的思维逻辑。前两项是相处一阵子就可以发现的,后一条可是大家一起总结的规律。老师在研究所工作,从事的是精密仪器测量(教我们有机化学只是老师的兼职工作),工资挺高的,老师为此很自豪,常常和我们谈他一个月拿多少工资多少奖金,发多少东西,说这些的时候仿佛自己就是比尔·盖茨。后来,老师破天荒没谈钱,却开始滔滔不绝地谈她的老婆,甚至于在一次同学宴会上她为他打了个黑色的领结也向我们汇报得一清二楚。大家想想,老师的思维逻辑是挺简单的,天塌下来也只有两件事:一是钱,一是老婆。
  班主任阿炳兄总是一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常笑,笑世间可笑之人’的模样。当然,阿炳不是真佛,所以偶尔也会发一两次脾气。但是因为难得翻脸,所以他‘晴转多云’时大家往往大气不敢出,谁都不会同‘学分’过不去,谁都不会同‘班主任评语’过不去,谁都不会同‘真理’过不去。
  所以,大家在平日可能都嚣张得如大尾巴狼一般,在阿炳的臭脸面前绝对是一弱不禁风惟命是从的小兔!
  有一回文娱汇演,节目可谓丰富多彩。小品、相声、唱歌、舞蹈、哑剧一应俱全。阿炳也成了一个小孩子,脸蛋笑得更圆了。第二天主题班会时,阿炳告诉我们他写了一首诗,描写昨天的文娱汇演盛况。大家一听可感兴趣了,没想到阿炳还会写诗!他在大家的掌声中念了起来:大家的表演特精彩/小品直逼赵本山/相声超过侯宝林/唱歌婉转如黄莺/舞蹈可比蔡依林/小兵三千身旁绕/一个将军坐中营。当时大家都被逗乐了,嗨,阿炳还真不知羞地把自己比成将军了。大家就起哄:还没说哑剧呢!阿炳略一思索:哑剧追上海伦·凯勒。大家又一次鼓起掌来。
  玩归玩,闹归闹,考试不及格照样得上吊。临近考试,老师忙着提重点讲解习题,同学们忙着温书提问,老师异口同声说:考试时看到的是最正规的学生。现在想想挺好玩的,当时像一个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哪还有这个心思!留级谁都不想呀!‘平日不烧香’,只能暗暗后悔,外加‘临时抱佛脚’了!电工学老师不教礼仪了,天天叨唠功率放大器。有机化学老师停讲挣钱史与爱情史,雄辩滔滔地大谈方程式。唯有阿炳班会开得少了,虽然还是一脸‘弥勒样’。
  四年眨眼而过,似乎大家刚刚聚在一起,却又得匆匆分开了。老师们破了常规地关心我们的饮食起居,有机化学老师那天说了一句与学业无关与钱无关与老婆无关的废话:离开后你们会想我吗?搞得大家都特伤感。
  阿炳倒还是一副弥勒样。笑着说:"你们走了以后我会伤心的。"大家不说话。"真的,我会很伤心的,"他接着往下说:"伤心得吧答吧答掉眼泪,掉得我的屋子浸满了水,我一看,妈呀,让我睡哪儿啊!"
  笑声就是这时候从教室飘出去的。
  "我当时就拿一脸盆,舀了一脸盆水,急急忙忙往富春江跑,把泪水倒在富春江里,然后再跑回家灌一脸盆水往富春江跑,结果,整个富春江都涨水了。"
  那时候,大家都笑得东倒西歪。
  电工学老师有两个儿子,一个在美国生活,一个在日本考研,大概没有女儿吧,只知道女子都应该‘柔情似水,梨花带泪’的。他的高标准与严要求常让我们哭笑不得。
  还是挺讨厌‘园丁与幼苗,蜡烛与光明’之类的比喻,更喜欢把他们当成朋友,一位同学留校当老师,有一阵子常想那个写一手好字打球特棒的他会不会成了另一个阿炳?其实,这些人构成了一个阶层,也便有了自身的责任与无奈。每每感到骄傲的是,大家一直是朋友。
  江南三月,莺飞草长。思绪也如这草一般疯长。树叶与树叶间隙中经常透出一缕阳光,照醒了昔日的感性与轻狂。树叶是透明的。心是透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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