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拂去皮盒上的灰尘,拉开拉链,叩开锁柄,就好像扳开珍珠沉睡的那沉重破旧的贝壳,里面的你,依旧那么的高贵无暇,闪着灿灿的光。我小心翼翼的将你捧起,组装,生怕弄坏了你娇贵典雅的身子。我操着已然僵硬的手指,吹出不在稳定恒久的气息,笨拙的发出一个两个简单的音符,慢慢捡起那脑海深处残存的乐章,也渐渐捡回了那,只属于你和我的美丽回忆。 童年时,因为被老师说有音乐天赋,也为了感应"学乐器"的时代潮流,我随父母来到了一家乐器行——那便是我与你的第一次邂逅。未走进乐器行,我们一家便被橱窗上那一排排金灿灿的铜管乐器所吸引。有挺着"小啤酒肚"的圆号;有稳如泰山般扎在地上的大号;还有如军人般英俊端庄的小号;走进店铺,我又看到了穿着黑西服的"绅士"黑管;和如一名"阔少"般正跳着嘻哈的萨克斯,他们身上闪着金光,似在向我招着手,说着"选我,选我"。 然而,如果不是这不经意间的一个回眸,我与你的缘分恐怕心就到此为止了,我看到你一身灰暗的银装,躲在橱柜的一个小角落,你一声不响,阳光也照不到你小巧的身躯,你似乎在静静等待着一个知音者的到来,而我却恰被你这灵动的小巧,不炫耀虚华的模样所打动,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你。当我把你从橱柜中"解救"出来,捧在手心时,你沉甸甸的,藏着不符你身材的重量和精致,定睛观察,才发现你笛头上精美的花纹,流畅的刻线犹如一条条绵柔的丝带,按动按键,键与键直接通过几根细如发丝的银丝被巧妙的勾连在一起,组合出不同的音符,你犹如一个微型的工艺品,精巧和典雅的魅力藏得很深,唯有细细观察才可发现,能看到你如此深藏的魅力,我们的确有缘。 从此你便成为了我家的一名新成员,你陪我度过了小学六年每一个微风恬淡,笛声悠扬的夜晚。这六年间,我们并不是一如既往的相处愉快,矛盾和不悦时时皆有。在一个多月的迷恋期后,我对你渐渐产生了 / 厌烦。每日重复如一的练习,枯燥乏味,你没有我想象那般的那么容易征服,而是给我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难题。我吹出来的音符,虽无新手练小提琴的"锯木声",却有高压锅撒气时的"滋滋"声,揪心的让人烦躁不堪,我渐渐的萌生了放弃的念头,未来,遥不可及,学音乐或许,只是一时的兴起。 直到有一次的音乐会,在中山音乐厅,演奏的是国家交响乐团。所有的长笛手坐在乐团中央的一排,男生黑色西装,女生黑色长裙,他们举起银白色的长笛,和这身衣服,再配不过,长笛在舞台的灯光下闪闪发光,虽无铜管乐器那般耀眼,但却散发着典雅。一曲《北风吹》,长笛一段独奏引子,犹如晨光般温柔而安静,却开启了崭新的一天,为后面的乐章,做出了完美的铺垫。曲中,长笛声在浑厚的大乐器声中若隐若现,就如在森林中欢唱的小鸟般点缀着森林的厚重,增添一点欢快。 回到家中,长笛手那帅气典雅的身影和轻快温柔的声音让我久久无法忘怀……我打了鸡血般的端起我亲爱的长笛,为想要放弃的念头感到惭愧,渴望着有一天,我也可以像那些人一样,帅气的站在舞台上。 这个愿望并未太晚实现,我作为乐团的首席,一次一次的站在了各种大大小小的舞台上,其中包括每个音乐人梦寐以求站上的维也纳金色大厅。你给我带来了无数闪耀的瞬间,也给了我人生中一次次的机会,我与你的密切合作,让我去到了心仪的中学。 长大后,由于学业的繁忙,我与你的相处时间越来越少,但每次的相遇,却都可给我心灵的慰藉和放松。考不好时,捧起你,心情随着曲子浮游云迹,一切的压力与不快,都随着笛声的终了而烟消云散。空洞无力时,吹出你,音乐瞬时充盈了我茫然虚无的内心…… 和你的相遇,让我理解了表朴内华的庄重品格,我被你深深的影响着;和你的相遇,让我获得了无数荣誉和转机;和你的相遇,让我在你的声音中填补了虚无,找到了自我…… 你好,长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