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真糊涂
⇨⇦
奶奶的，真糊涂
－－兼评《红楼梦》之小红
王建（郑州四中）
小红＂本姓林，小名红玉，只因‘玉’字犯了林黛玉、宝玉，便都把这个字隐起来，便都叫他‘小红’＂。是贾府＂世代的旧仆＂、管家林之孝（＂现在收管各处房田事务＂）的女儿。＂十六七岁＂，生的＂细巧干净＂。
这个叫小红的丫鬟先受雇于怡红院，是宝玉的一个粗使丫鬟，主要工作是在怡红院里＂打扫房子地面，提洗脸水＂。用秋纹的话说是＂你也拿镜子照照，配递茶递水不配？＂可见地位之低。小红尽管处在等级森严的贾府丫鬟序列中的最下端，＂却因有三分容貌，心内着实妄想痴心的往上攀高，每每的要在宝玉面前现弄现弄。只是宝玉身边一干人，都是伶牙利爪的，那里插的下手去。＂注定要受尽一二等丫鬟如晴雯、麝月、秋纹等人的冷嘲热讽，尖酸刻薄。可以说是＂心比天高，命如纸薄＂，极为憋屈，极不得志。
次受雇于王熙凤。从此跟着大领导＂学些眉眼高低，出入上下，大小的事也得见识见识。＂这是小红命运的转机。虽未出人头地，也算慰了平生之志。
小红和王熙凤的结识充满了偶然性和戏剧性，机会主义和投机主义。
一个是低微到尘埃的丫鬟、下人、下级。一个是生杀予夺高高在上的主子、上司、领导。按说是不会有交集、有故事的。
且看奇迹是如何出现的：
＂只见凤姐儿站在山坡上招手叫，红玉连忙弃了众人，跑至凤姐跟前，堆着笑问：＂奶奶使唤作什么事?＂
＂招手叫＂绝不是叫某一个具体的人。＂连忙弃了众人＂说明当时还有很多人。对于领导的召唤这些众人的反应相对迟钝，或者以为不过是一件苦差事，根本没当回事。而小红的反应相当敏捷——＂连忙＂。这说明小红有着敏锐的机会意识，并不顾一切的抓住了这次机会，从而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然后＂凤姐打谅了一打谅，见他生的干净俏丽，说话知趣＂，因笑道：＂我的丫头今儿没跟进我来。我这会子想起一件事来，要使唤个人出去，不知你能干不能干，说的齐全不齐全？＂红玉笑道：＂奶奶有什么话，只管吩咐我说去。若说的不齐全，误了奶奶的事，凭奶奶责罚就是了。＂
＂奶奶有什么话，只管吩咐我说去＂、＂误了奶奶的事，凭奶奶责罚＂，何等自信的小红。＂笑道＂又能拉近下属与领导的关系，营造轻松和谐的谈话氛围，真是情商爆表的小红。
王熙凤便说＂你到我们家,告诉你平姐姐：‘外头屋里桌子上汝窑盘子架儿底下放着一卷银子,那是一百六十两，给绣匠的工价，等张材家的来要，当面称给他瞧了，再给他拿去’。再里头床头间有一个小荷包拿了来。＂
领导的任务布置完了。
＂红玉听说撤身去了。＂
好一个＂撤身＂。对于领导交代的任务，小红同学不谈条件，不计报酬，态度积极，行动迅速。可以说小红深谙＂现代机关学＂之道。
完成领导布置的任务后，红玉上来回道：＂平姐姐说，奶奶刚出来了，他就把银子收了起来，才张材家的来讨，当面称了给他拿去了。＂说着将荷包递了上去。
又道：＂平姐姐教我回奶奶：才旺儿进来讨奶奶的示下,好往那家子去。平姐姐就把那话按着奶奶的主意打发他去了。＂凤姐笑道：＂他怎么按我的主意打发去了？＂
红玉道：＂平姐姐说:我们奶奶问这里奶奶好。原是我们二爷不在家，虽然迟了两天，只管请奶奶放心。等五奶奶好些，我们奶奶还会了五奶奶来瞧奶奶呢。五奶奶前儿打发了人来说，舅奶奶带了信来了，问奶奶好，还要和这里的姑奶奶寻两丸延年神验万全丹。若有了,奶奶打发人来,只管送在我们奶奶这里。明儿有人去,就顺路给那边舅奶奶带去的。＂
李氏道：＂嗳哟哟！这些话我就不懂了。什么‘奶奶’‘爷爷’的一大堆。＂凤姐笑道：＂怨不得你不懂，这是四五门子的话呢。＂
李氏不懂，我们就更糊涂了。原因有：
首先：奶奶一词的多义性。奶奶是一个汉语词汇，读音为nǎinɑi，指祖母，也称跟祖母辈分相同或年纪相仿的妇女。狭义上是父亲的母亲或父亲的母亲的姐妹，广义上是年龄较大或辈份较长(至少两辈)的女性。具体有下列一些意义：
1、母亲。
宋孔平仲《代小子广孙寄翁翁》诗:＂爹爹与奶奶，无日不思尔。＂
2、祖母。
《红楼梦》第一一九回:＂像那巧姐儿的事，原该我做主的。你琏二哥糊涂，放着亲奶奶，倒托别人去。＂
3、尊称祖母辈的妇女。
现在管年轻些的女性叫＂阿姨＂，管年长的女性叫＂奶奶＂即是。
4、为婢仆对女主人的称谓。
《红楼梦》第九回：＂我眼里就看不起他那样子主子奶奶么！＂。又如，＂少奶奶＂。
这段话中的＂奶奶＂是哪种或哪几种意思，我们无法弄清楚。
其次：无上下文参照。也就是说这段话所写之人之事前无影又后无踪，突然出现又戛然而止。前文找不到对此事的任何铺垫、伏笔、暗示等等，后文也查不出任何的呼应、解释、揭示等等。完全一桩无头案，让人一头雾水。大概正像太虚幻境的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人生中的人和事谁又能够真的弄得清、弄得懂呢？也许真真假假才是人生的真谛，难得糊涂才是人生大智慧、大境界吧。
注：文中未注明的引用出自《红楼梦》第二十四回和第二十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