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主人是一只左脚皮鞋,他和自己的异性伴侣,那双右脚皮鞋一起经历了两位主人,体尝人类不同境遇的生活……后来左右鞋这对恋鞋被冲散了,左鞋在希望和绝望中寻找着自己的右鞋,直到…… 左鞋掷地(1) ~赵晨~ 天隔昏晓, 地作南北, 狮虎辨雌雄, 生猪论肥轻。 人类有男女, 皮鞋也要分个左和右才能行! 我是一只孤独年迈的左鞋,黝黑的脸蛋儿被海水泡得浮肿,风吹来日晒来我浑身上下开线又开胶,烦人的贼鸥啄开我旧时的伤疤,把肮脏的鸟粪涂鸦在我的牛筋底上,很快我就要彻底散裂开来,变成一块人间的污染源, 好像一只乍开翅膀半脱了毛将死的黑乌鸦, 其实就是一坨人人唾弃人见人嫌的狗屎一般的烂牛皮。 这时候天上繁星点点,我却无法看见。我正脸朝下无奈地倒扣在海边的沙滩上,苦涩的淤泥拌着细沙塞了我一嘴的屎黄,让我无法叫喊也不能说话。我被无聊的海潮当成了解闷的骰子,涨潮时掷过来潮落时拉回去,来来囬囬冲来荡去,日日夜夜潮起潮落,却画不出一条清晰的足迹。 我口里衔满了孤寂和苦闷,湿漉漉的沙泥掺着腥咸冰凉的海水,腐蚀折磨着我一身行将解体的皮囊。几只找不到家寻不见妈,被海水冲得发懵的小螃蟹,滋滋滋滋叫着,在我的肚子里绝望地探查着亲人的气息。 我以自我麻痹的方式,迷迷糊糊囬想起与两任主男在一起忙忙碌碌的日子,回想起与我从出生就相依相伴亦步亦趋的温顺黝黑的右鞋,她的坚韧堪比我的矫健,她的节奏恰巧就是我的频率。人类羡慕鸳鸯鸟成双成对从生到死不弃不离,可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脚下,鞋的一生也是相始相终相守相依。最可贵的是我们裹人足而不染,一生感情专一,绝对不会从低俗而贪婪的人类身上,沾染任何不敬不贞不干不净的坏习气。 失去是一方恨水,用她浇开的花叫后悔,后悔再怎么硕大艳丽,也不能结出哪怕一嘟噜半嘟噜的甜果子。我一次次向贝壳打探爱妻的行踪,他们闭上了眼睛。我一回回问海螺你们可曾见到我的右鞋,她们扭过身子把秘密深藏在心中。我用鞋带语无伦次地在沙地上潦草地书写着我最珍惜的那段感情.... 从前我和我亲爱的右鞋思想统一目标明确,一个支撑身体一个跨步前移,左右交替步履生风。每次相遇鞋帮厮磨在一起,那就是我们在繁忙的行走间悄悄的问候偷欢的亲昵。那种甜蜜的抚慰,哧哧的响声牢固地留在我的记忆中,支撑起我今天脆弱的生命。 我多少次脚踏实地将她高高托起,让先主男翘起二郎腿晃动着右鞋的鼻尖沉思着想主意。我这边是离合器,她管辖着刹车和油门送先主男去筑路工地。在英菲尼迪上她跳起动人的踢踏舞,我打着拍子为她助力。在雨后泥泞的小路上,我们殚精竭虑帮助后主男循环往复踏着脚踏板,那老旧的三轮车迟钝地给我们唱着一只又一只乡下人爱听的曲调新奇的老山歌。 刚铺好的沥青曾经烫伤了我们的屁股,我们鞋尖戳地跳起芭蕾保护着先主男的脚底皮。后主男家的鞋油档次实在太低,但是他用心地把我们擦了又擦,一点儿都不嫌弃我们这两张二手老皮。我们的屁股磨薄了鼻头磨破了,但是只要两只鞋能在一起,只要两任主男感到舒适觉得满意,我们就无怨无悔甘心愿意生死不离。 你们人类在前四分之一的生命中都不知道谁将是你们的终身伴侣,即便配成了一双也免不了再分开。而我们鞋子自打一出生就确定了自己的爱情伙伴,一生也不会说起分手的话题。没有人的参与我们没办法双双对对四方奔走,但也正是因为人的干预才会让我们痛苦地永远地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