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鑫得了5000元奖金,名声大震,妒忌者有之,佩服者更多:毕竟是政府官员出身,当过大主任的,嘴巴、办事能力,就是不一样。不明真相者还说,连老板也怕办的事,他手到擒来,能人啊,沈鑫! 只有老板心知肚明,他决不会对自己的下属,在一事一时的得失评论不休,他把眼光,放在他们未来的工作的任用上。他深深懂得,知人善任,他们放在最恰当的位置上,才能更好地发挥自己的才能,为公司争利。老板沉思着,应该给沈鑫一个什么职位最合适?更能发挥作用,为公司效劳?在政府机构,当了多年的办公室主任,而今,不久前,公司刚组建了企业集团,公司还正缺个集团办公室主任,他沈鑫来担纲,似乎正合适,应该连培训也不需要,就能走马上任。老板聪明,立马这样做了。 于是,沈鑫不再需要弄虚作假,做假主任,他真的又当上了主任,而且,现在的"主任"所涉及的规模,要比原先那个单位大得多。看来,沈鑫的才能,将在坦途公司,更好地施展开来。他为公司服务,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 兴奋地投入工作没几天,沈鑫的心渐渐地沉重起来。 沈鑫心情的变化,是基于这样一个事实:他做任何事,都踏踏实实,有自己强烈的责任心,尽量把工作做好做完美,而不只是混日子,骗口饭吃。可是,沈鑫发现,在这里,自己的才能,无法自由地发挥。 不长的工作经历,沈鑫就感觉到了两个"主任"的巨大差异。过往的主任,是享受,享受权力的魔力,享受被尊重的荣耀,享受能力自由施展的兴奋……那时,除了局长副局长,余下的就是他这个办公室主任了,这个单位的日常工作,实际上,里里外外,都由他主持着,是实实在在的内当家。在内,人来客往,都由他接待,与他照面,哪一个不是笑脸相迎送?对外,他常常做钦差,代表单位出去巡查、处理民间纠纷,那才是一个爽,他尝足了自己时时处处被当活菩萨供养的美味。活在世上,里里外外,无处不受人欢迎,无时不受人尊敬,这才叫风光。这样的办公室主任,沈鑫真是越当越有味,越当越想当。 无可抗拒的自然法则,他退休了,不得已,舍弃了那个"金主任",捧起现在的"泥主任",一比较,一咀嚼,才嚼出现在的泥味之苦涩来。说是"主任",也名副其实,且管的事多人众,却权小,烦恼多。经过一段时间实践,不但无能当家作主,沈鑫给自己一个标签,而只是"一条被呼来唤去的狗",这说法虽然不光彩,但他自己认为非常妥帖。 沈鑫任职时,老板明确地对他说,你的职责是处处为企业服务,而不是发号施令。而事实是,他无从发号,也无处施令。 坦途集团公司有数十个生产工厂,有上百个营销人员,共有7000多名员工。老板指示:沈鑫那个集团办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将公司数十个工厂、营销、管理人员等7000余人的工作信息,上传下达,左右联系贯通,互通有无,以达到团结协作,用最小成本,实现最大利润。落实到具体服务点,沈鑫很有些缠绕不清,摸不着头绪了。老板的经营思路却很明确,一句话的事:"一切为满足客户所需"。 坦途公司是做钢结构工程的,那一百多位营销员,在全国各地,甚至世界五大洲,地上到处跑,空中满天飞,获取工程之米,然后,分数十个生产工厂里的巧妇,她们才能生火煮饭,养活公司,赚取利润。沈鑫他们就是要为公司里找米的、做饭的,做好服务,为他们提供便利。其中最重要的服务之一,要给出去找米的营销员,提供必要的交通工具,提供洽谈需要的公司宣传资料,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持等。洽谈对方,来公司考察,及时接送,安排食宿,布置好洽谈场所,安排好考察路线。若一步不慎,都会带来无可估量的后果,就关系着公司饭碗的浅满。这样的服务,步步惊心,沈鑫不能不步步小心。 对内服务,也半步马虎不得。譬如巧妇在做炊之时,还需要采购、制造、加工单位通力合作的,需要什么,短缺什么,完工交货日期,等等,沈鑫他们没有及时上传下达相关信息,没做好协调工作,或延误交货日期,或影响产品质量,都会给工厂带来灭顶之灾。沈鑫头上顶着一个雷,他能不担惊受怕? 可就在这些服务上,沈鑫他们接连跌入失职的陷阱,引爆脚底的地雷,他遭受无穷的指责,有人差点儿动手,扇他的耳光。老板恼怒得大拍桌子,声言要撤他的职。沈鑫呢,一怒之下,也差点儿甩甩手走人。是我做他的思想工作,才勉强留下来,继续做他的大主任。 说起那些遭遇,沈老现在还连连叹气。因为这件件桩桩都与公司利益悠关,可桩桩件件哪能都服务到位,不出纰漏?沈鑫又说起了一件使他铭心刻骨的事。 一个营销员,叫吴建国的,经两年艰苦的工作,通过亲友和其他多方渠道,与工程方建立联系,从工程兴建动议,批准立项,寻找项目地块,设计工程图纸,到现在物色合作伙伴,吴建国一直没停止跟踪,好不容易锁定了这个十几亿的大工程。经过多次交谈,工程单位方,对坦途公司已有初步意向,与我方营销员商定,于某日,到公司考察。 对方来公司考察,可不是像上面的大官来视察,预先告知公司,公司预先做好接待安排,官员队伍再浩浩荡荡地开进来。他们却是人到了机场,才打电话给工程接洽的吴建国营销员,叫他来机场接一下。吴建国是有心里准备的,知道对方最近几天要过来,但仍想不到,到机场才通知他,不免也有些手忙脚乱,因此没有预先与集团办联系,做好相关接待准备工作。他知道公司有三辆接待车,现在去叫集团办赶紧派车,还不至于误事。 吴建国赶到集团办,直接找上沈鑫主任,喘着气,叫他赶快派车。可事有不巧,沈鑫说,集团办已没有现成的车了。昨天,一辆车出了车祸,正在4s店维修;另一辆一早就派到火车站,接客户去了;还有一辆,是刚刚派出去送重伤员——八厂出了工伤事故,一个工人被行车砸成重伤,紧急叫车,送医院抢救,我能不派车吗? 营销员吴建国急了:我不管,我只要你立即派车子,否则,十几亿的业务跑了,谁负责,你沈鑫担待得起吗?吴建国在办公室跺脚拍桌,大吵大闹,几近要掀翻桌子,弄得沈鑫毫无办法,尴尬至极,反复说: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我手头没有车,你这样吵闹也没用。 吵闹得实在太厉害,招来了不少其他办公室的人来围观。事情越闹越僵,问题毫无解决的希望,有人悄悄给老板打电话。 老板也急了,赶到集团办,什么话也没说,狠狠地盯了沈鑫一眼,拉了吴建国就走。老板亲自到机场接大客户去了。 在半路上,吴建国接到大客户一条短信:看来你们并不重视这个工程,我回去了。吴建国看着短信,突然叫喊起来,"老板,不好了,客户不来我们公司了!"他赶紧把手机递给老板看。 老板阴着脸不说话,只是不断地催促着司机,快,快!奔驰车快得几乎飞起来。一面又叫吴建国给大客户打电话,说接他的车辆,马上就到机场。 赶到飞机场,大客户刚买到返程飞机票。老板双手捧住大客户的手,就差没有抱住他。老板一边千声万声地道歉,"对不起,接待不周,我是童少欧"。吴建国连忙补充:"他是我们公司的童董事长。" 老板吩咐吴建国赶快去退飞机票,自己几乎是搀着大客户走出机场,热情之状,好像久别重逢的老友。 老板指令司机,直接把大客户拉到希尔顿酒店,要了间总统套房安顿下来,然后,载着大客户,驱车到公司考察访问。也算是对刚才怠慢表达的一种歉意, 老板知道,大客户已经有些不高兴,老板万分注意着,处处赔着小心,生怕一言一行哪怕极细微处,一不留神,无意中又惹大客户不高兴,那事情就真糟了。老板破例,亲自陪同大客户到公司各工厂车间、公司的设计研究单位转转,说是考察,实际上是赔小心,献殷勤。老板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处处赔上笑脸,直到吃饭时,大客户的脸色,终于阴转晴的时候,那十几亿的危机,才稍稍告一段落。 老板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他觉得,还不能说已是万无一失。这些来之不易的公关成果,还有巩固一下的必要。于是,老板又派公关美女,始终陪同大客户,上黄山,欣赏人间仙境;下南海普陀,拜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在览遍天下胜景,尝尽美女妩媚温情,酒足饭饱之后,大客户才兴高采烈地来与老板握手告别。并明确地对老板说,这个项目就定了,择日叫人来公司投标,签合同没问题了。 送走了大客户,老板却高兴不起来。一个不懂企业管理的人,来管理企业,像一颗定时炸弹,会随时随地爆炸,炸毁公司的业务联系,给公司的生存,带来巨大的隐患。老板有点怀疑,自己决策,让沈鑫来当集团办主任的正确性。 老板派人叫来了沈鑫,决定要用重锤敲打他一下。 老板仍叫他沈叔叔,不过,脸不像邀请沈鑫入公司时,那样笑颜动人。叫过"沈叔叔"之后,没给他递烟(沈老是不抽烟的,不递烟理所当然),也没叫秘书过来泡茶,老板仿佛忘记说一句、或示意一下:你坐。沈鑫看到老板办公桌前,有一张椅子,自己拉过来,坐下了。 这不尴不尬的开场白,使现场的气氛有点沉闷,沈鑫不知如何开口,老板么,又没接着开言,因此,老板的办公室里,有了很短暂的沉默。 老板终于开口了:"我一开始,就对你说过,你的任务,就是带领集团办的人员,为企业做好服务工作,现在看来,我的话,你并不入耳。" 沈鑫实在没想到,老板会用这么刺耳的话开头。沈鑫坐不住了,椅子似乎装着弹簧似的,把他的屁股弹起来,"老板,你这话真没来由,我哪里不听你的话,自做一套了?我哪个地方做错事了?你的话,我实在难以接受。" 老板在大办公桌后面端坐着,脸色仍保持着阴天,没有什么变化,头没有抬起来,像与桌板说话似的,"你说你难以接受,更难接受的是我。" "这话怎么说?"沈鑫瞪圆了眼睛。 "十几亿的业务,因为你们的低级错误,差点泡汤,你说,我能接受得了吗。" 沈鑫激动起来,"老板,我不明白,这件事上,我们哪个地方出了错?我觉得,我们没有错呀。" 老板的声音也大起来:"没有错?接待车辆是不是你们在管?在最紧要的时候,你们却派不出车,眼看着十几亿打水漂,竟然还与着了急的营销员吵嘴,浪费、拖延时间,你不感到耻辱?" 这下,沈鑫更不明白了:集团办总共三辆接待车,一辆出车祸在维修,一辆早于吴建国的客户,派出去接另一个客户了,还有一辆临时出去救死扶伤——公司内部职工,因公受了重伤,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吧?没有一辆车我们私用了,我们没有不得体的安排,都是必需的公派出车;我们手里真的没有余车,当然也不存在故意刁难延误时机的问题,吴建国却硬要我们派车,我们有什么办法?竟还动手动脚的…… "沈叔叔,不要说了,我对你十分失望。"老板连连摇头,"我们公司,各部门员工,有成十上百的车,除了那三辆,你就想不出其他办法去弄车,却有时间吵架?什么救死扶伤,工厂里的工伤事故,不是你集团办管的事,却去充好老瞎管,却耽误了你应做的事,还狡辩没责任,能叫我不失望?我先告知你,这事要处罚的,让你们做个记性。" 老板闭起眼,作养神状,又摇摇手,示意沈鑫走。沈鑫有一肚子委屈,还想把话说完,正待开口,老板的手又不耐烦地摇起来。沈鑫只得无奈地走出老板的办公室。 一连数天,沈鑫心神不宁,他办公室的其他人员,也像打败官兵,无精打采的,全没往常的活泼劲。精神上在经受着这样的煎熬,他老板还要怎么样处罚我? 到了月底,发工资的时候,沈鑫 感到不对劲。当他从财会人员小袁手中接过装工资的信封,打开一看,只是很薄的一帖,全无过往的厚度,数了下,竟只是往月工资的零头。他放下信封,向小袁推近一下,说,我现场数了一下,没动过分毫——弄错了吧,这是我的工资吗?沈鑫宁愿相信,是财会人员不小心装错了,事实上,装多装少的情况时常发生。 然而,他的耳朵了,突然又钻进老板说过的那句话:"这事要处罚"……小袁见沈鑫惊疑不定的神色,乘机说:"沈主任,老板来说过,这个月,扣了你5000块罚金。" 沈鑫尽管经历过大场面,经受过不少大灾大难的生死考验,而且向来意志坚强,处变不惊,但在一些突如其来的小刺激面前,也会失去有自恃,情绪上焦躁起来的。就说这次,小袁报出了5000的数字,无异于他在部队演练,突遭"敌方"炮弹袭击,就在他身边爆炸,心胸被炸开了一道口,血咕咕地往外流。他受伤了,也顿时使他萌生了反击的勇气:"那好,那好"沈鑫说着,抓过此刻尚且还属于他的那帖薄薄的工资,啪的摔在小袁的桌面上,仿佛击碎了一个塑料泡似的,发出一声脆响,"拿去,我把这点工资也捐献个公司!" 那啪的响声,大概把小袁震晕了,她正不知所措,动手不得,开口不能之时,虽然沈鑫也喘着粗气,但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转身,走了,让小袁一个人在发呆。 这次是我在寻沈鑫,因为刚才,老板找我谈了话,上次沈鑫他们集团办的"失误",老板说,我要负连带责任,在必要的场合,作通报批评。大家知道,当时,集团办属于我的分管范围,我得转告老板对他,对我自己的批评。大概沈鑫也正有找我之意,我们恰好在半路相逢,我把他邀到我的办公室。 我还不知老板扣了他5000块钱的事,虽在老板谈话时,也提起过要处罚他,并没说如何处罚,如果扣钱的话,也没说何时扣,扣多少钱等具体话题。而看沈鑫那气嘟嘟的脸,我认定他遇到不快了。 沈鑫刚坐下,鼓在肚里多时的气,就往外放:"看来,与老板厨下难合,坦途公司的乌龟米饭难吃,我准备走了。" 我准备听沈鑫的牢骚,但想不到,他没头没脑,说这么重的话,"沈老,受什么冤枉气了,这样说话?" 沈鑫开始倒苦水:"天底下没有的事,老板蛮横霸道到不近人理。接待车派不出,是没车派,不是我不派车,这要我负多大的责任?竟罚我5000快,是人,就无法忍受。我要走了,我不忍这鸟气!" 听沈鑫说出这么大的罚款数,我也感到意外,理解和同情的心情,是真实存在的,但更多的是不断劝解他,在此刻,冷静,容忍的必要性,千万不要在激动时刻,急促地做决定。应该知道,在民营企业,老板的话,就是圣旨口,他自己在会议上多次这样说过。皇上有错话吗,皇上有错事吗?就真错了,不需向臣民来认错,或者纠正之。要认识到,你我就生存在这样的处境中。沈老,对你处罚,我也觉得,缺乏足够的理由,却贸然作出这么重的处罚决定,重了,你想不通理所当然,就是我,也想不通。不过,在民营企业,想得通要通,想不通也要通,老板说了,做了,就要照他的去做,无可更改。其实,这次 对你沈老的处罚,实际上只是老板杀鸡儆猴的一种策略,借以告诫全公司员工,任何人的行为,莫要损害公司的利益,说白了,就是不要触犯他老板的利益。因此,这样没来由的处罚,不是你沈老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向沈鑫举证实例。就在沈鑫来公司前一个多月,刚吃完中饭,老板把我和物业部的邹苗谦经理,找去谈话,布置工作。仿佛老天在指点似的,不经意间,老板在自己办公室里,翻动监控录像,竟然发现了自己明令禁止的事,这一怒非小,立即对着物业部经理,骂得他七窍生烟。 发现什么大事了,令老板如此恼怒?天大的事,你听了就知道了。 原来,老板对邹经理说过,为了厂里钢材的安全,公司里的铲车未经允许,不准开进工厂。再三关照邹经理,物业部把这事管起来,有些重要物资的使用,还要直接向老板本人汇报,须得到他批准才行。尤其是铲车更得严格管制,万万放松不得。可是偏偏让老板在监控录像上,看到 公司的铲车,乘着午休时间,正在作业。老板喷着火道:"老邹,铲车进厂是你同意的?……你没有同意过,那铲车怎么进厂了?你是怎样管理的?"老板越说越生气,因为老板看到的铲车使用者,是他的亲小叔童明韶。老板早有耳闻,说他的小叔子,常常私下利用公司的机械器具,挣私房钱。这次,一定也是在挣私房钱。老板甚至以为,童明韶与邹苗谦肯定串通好的,今天被抓个正着,你邹苗谦还有什么话可说?老板如何不怒! 邹苗谦急了,再三说,我真的不知此事,今天,童明韶的面都没见过,我怎同意他了?邹苗谦把手机拿出来,放到老板面前,我也没与他打过电话,发过短信,老板你查,我没有说谎。 听邹苗谦如此说,老板越加恼火,你不要骗三岁小孩一样来骗我。我最看不起的,就是像你这种人,做了事,又不敢承认,活张活赖的,背地里,偷偷摸摸的不知做了多少丑事,你肯承认?我告诉你,这次被我抓住了,你再抵赖也不行,我要你做个教训,今天,现在!你立即去财务处交上罚款一千块,否则,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卷铺盖走人。 连申辩的机会也不给老邹,就被轰了出来。老邹思来想去,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只好低头,去交了那一千块的所谓罚款。 沈老,你有所不知,老邹的罚款确实冤枉。当天,是我亲自去调查的,原来,老板眼见的并不为实。而事件的真相是,客户到公司拉钢结构成品,因装车绑扎得不够结实,装好的钢结构散架倒塌了。这么重的钢结构,靠人力是根本无法完成重装的。负责该钢结构产品运输联系的营销员,找上铲车司机童明韶,要求帮忙。童明韶觉得这事推不得,是公司应尽的责任,就把公司的铲车开过来了。干了两小时,才重新把钢结构装好车。 童明韶听了我的询问,有些恼火,说,我为公司苦苦干了两个钟头,赔了功夫赔了汗,赞扬没有,我倒有罪了? 沈老,你看这老邹的罚款,比你更冤枉吧,因此,我劝你…… 老邹冤枉,我的不冤枉?他毕竟只罚了一千,我五千呢,有可比性吗? 那真的不一样,老邹是没来由的、莫名其妙地、可以说事情与他毫不搭界,却被罚了。 沈鑫说,我不是一样吗,在那件事上,我半点也没越轨,没做过分,延误接客时间,也不是我的失误,为什么叫我承担责任,罚得这么惨,这不莫名其妙? 我不是也说你冤枉么?只是从老板的角度看,就有些不一样。接客延误,你说你没有责任,老板说你有责任,你知道理由吗?你有所不知,公司这么多生产工厂,老板对他们都是独立核算的,工伤事故等费用,当然也应该他们工厂自己出,计算在生产成本里。你现在出车去接工厂里的伤员,这费用,不就算到集团公司里了?因此老板骂你"好管不管,太婆管卵"…… 那你的意思,我应该见死不救? 沈老,这不是我的意思,是老板的意思,说你是多此一举。工伤事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都是各工厂自己解决处理的。工厂向集团办通报事故,是应当的,但并不是要你参与抢救。不是吗,老板的恼怒就在这里,如果你不派车到工厂,你的车就可以及时出去接大客户,就不存在下面的许多麻烦了,差点儿酿成十几亿的业务损失,老板当然要迁怒于你…… 这是什么逻辑,叫那条理?利益,利益,人的命就不重要了,就可以不顾?我不理解。 我说,沈老,老板多次说,他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自古如此。你想想,十几亿的业务,可能是挽回来了,但为此付出的代价,老板仍耿耿于怀。不要说老板赔着小心,为负气的大客户开总统套房,还亲自接客,亲自陪客,又叫美女陪她游山玩水,花费了老板多少精力财力?5000块总不够老板这么折腾吧?你要理解,这就是老板的个性,他也多次公开说过,损了公司的利益,就罚你,对公司有贡献,就赏你,就像你开初为解决公司与当地村民的矛盾,作出的努力,老板虽没公开表扬你,但给你五千块钱的奖赏,应该说,他没忘给你的业绩,及时地鼓励你了吧。 沈鑫的嘴巴张合了几下,似乎想说话,又不知如何说,说什么。于是我又说下去。老板这次罚你,数目确实大,上次给你的奖赏,数目也不小,这样一来一去,刚好打个平手,还能透一口气,不至于一下闷死。我们来时间不长,没大收获,也没大损失,就算付了点学费,认识了解老板,也算是收获,以便在来日方长的明天,把事情做得更圆满。 沈鑫低着头,不吱声,算是接受了我的劝解,决定不走了吧?我很感念他,给我面子,不再让情绪冲昏头脑,与老板过不去,也与自己过不去。说实在的,我最初认识的沈鑫,也棱角分明,军人出身,又在政府强力部门工作数十年,个性哪能不鲜明?可十年来,他就像我本人,棱角不断被老板锉圆磨平,根本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原来的棱角和个性到哪里去了? 不过,人真的是很古怪的生物,现在的沈鑫,不是早已成为,我当初劝说冷静、忍耐、不激动的人了,我却又有点看不上他了。其实,他现在这个个性,还不是自己极力帮着老板,把沈老打磨成这个么样的么? 我与沈老都沉默了一会,我提议说,沈老,生活上,我们从来不放肆,不懂什么叫享受,在公司旁,有家小餐馆,我们去干一杯,放松一下? 沈鑫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