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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新风


  新风是故乡我家的老院邻居。
  二零零九年九月,新风来乌鲁木齐市水磨沟区参加维护社会稳定。一天,他和营长一起到部队取被装,在返回途中不幸发生了车祸,他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西部边陲。
  新风比我小十几岁,按岁数,他应该叫我叔叔,但按家乡的辈份,他只能叫我哥,因为在老家千村,人家的辈份比我长。他的年龄,只比我的侄子鹏飞大一岁。当然,他和鹏飞是好朋友,他们的童年是在一起度过的。鹏飞在咸阳上大学,到大学毕业被分到深圳工作,新风从家乡参军来到部队,到转为一级士官,他们俩都保持着亲密地联系。
  新风和我一样,姓千。在我们故乡——河南省武陟县乔庙乡千村,这个不算太大的村子里,尤其是我们千姓家族的人,十八岁参军来到西部野战部队服役的实在是少见,我知道新风是第一人,也很为他感到自豪。
  他在被人们誉为火洲的吐鲁番(六九二四二部队三十二团)野战部队服役。据资料记载:吐鲁番是天山东部一个封闭的盆地,盆地东西长约二百四十公里,南北宽约七十五公里,四周全是山峰,盆地最低处是艾丁湖,水面低于海平面一百五十多米,是中国的最低点。"火洲"的象征是长一百公里的火焰山,就是唐僧玄奘一行经过的地方。
  吐鲁番虽然条件艰苦,尤其是在夏季,高温零上四十多度,但他和战友们刻苦训炼,夏炼三伏,冬练三九,卫国戍边,为祖国边疆地区的稳定做出了积极地贡献。在西部军营这个大熔炉里,他进步很快,短短两、三年时间,不仅加入入了党组织,还成为一名光荣的一级士官,这在我们故乡千村的八零后中是不多见的。
  记得二零零二年五月我回故乡时,初次见到新风时发现他还是个孩子——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
  那天是星期天,他可能料想到,在武陟二中上学的侄子鹏飞回来了,是专门来找鹏飞玩的,事实上那天鹏飞因学习紧张并没有回来。他坐在二哥流江家堂屋的椅子上,皮肤白皙,穿着一件很漂亮的体恤,和二哥流江说着话。见我进来,二哥流江给我介绍说:"这是战海叔的儿子新风!和鹏飞耍的好!""哦!"我向他点头,他从坐着的椅子上立刻起身子,笑着和我打招呼。
  当我探家回到乌鲁木齐市几年后,就听家人说,新风已经当兵来到新疆了,我感到亲切是在这远隔万水千山的西部新疆,终于有了我们千家人和我一样的在这里生活、工作了,心里打算着有时间一定要他所在部队去看看。后来,我在单位上班,时不时地接到他从部队驻地吐鲁番打来的电话,我说:"你有时间一定到乌鲁木齐来,到家里来坐坐!"但可能是由于训练忙,他一直都没有时间来。
  二零零八年的春天,新风终于有时间到乌鲁木齐来了。他到我家来之间给我母亲打了电话,当时我正在单位上班,是我母亲到家佳乐超市附近的公共汽车站接的他。
  下班后,我在家里见到了新风。他个子显然比我回老家时高了许多,最明显的不同,那少年时的白皙的皮肤不复存在,取代的是长期在风吹日晒环境里因训练成就的黝黑的肤色,理着军营普遍的短发,显得坚毅而精神,不乏野战部队军人的气质。同母亲在场,我说:"你看!新风到底是野战部队出来的,和我这当年后勤部队出来的明显不一样!"
  新风给我说自己的战友在乌鲁木齐军区总医院住院,他是被部队派过来护理战友,抽了空才到我这里来的,如果在部队的话根本没有时间过来。
  我和新风叙旧话新,谈了很多我童年时在故乡的事情。那时我们两家住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仅隔了一条路。我和他谈起了童年时不知有多少个夏天月朗星稀的晚上,他的奶奶、四叔、五数、六数,还有她的老奶奶,北邻居我婶子和几个堂兄弟,另外还有南邻居陈彪的妈妈、陈彪及两个弟弟都会在院子外学礼家空宅基地的草垛前乘凉,他奶奶端出家里的炸泥鳅让大家品尝的情景;另外还有,趁夜静没人的时候,我、二哥、新风的爸爸还会将电线偷偷挂在路边的电话线上一起 听喇叭广播。当时我们这几家孩子都多,无论是院里院外都很热闹。当我给新风谈起这些时,他感到很新奇,也爱听,并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稀罕事,现在终于知道啦!"我在故乡时新风才刚出生,他对父辈的童年往事绝对是一无所知的,我也料想他会感兴趣的。
  谈罢故乡的事情,我又和新风又谈起了他在部队的情况及以后的打算。他说所在的军营生活其实很吃苦的,尤其是火洲吐鲁番夏天气候实在是炎热,有时训练时实在是有点吃不消,有想转业的思想念头,家里人,尤其是爸爸不一定理解,但又不能给他说太详细,怕他忧心。我说这里的现实情况我是明白的,你如果转业了,你的爸爸不理解,我日后回故乡时会给他解释的,但如能在部队多干几年就多干几年,年轻人吃点苦不算苦,要多为今后的人生打个良好的基础,他很赞同我的意见。
  一个星期后,他要回部队了,我将他送上了家门口开往水上乐园南郊客运站的公交车,我说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让人想不到的是,二零零九年七月,乌鲁木齐市发生了震惊中外的"七。五"事件。此后没过几天,新风就随部队战友由吐鲁番来乌鲁木齐维护社会稳定,且是在水磨沟区执行维护稳定值勤。这是我下班回家后听母亲说的。母亲说:"新风来电话了,他说在水磨沟值勤,部队不允许给外打电话,是他休息时偷偷在外面打的电话。"我说:"新风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他知道我的小灵通手机号呀!"母亲说:"我给他说了,说你哥在单位上班,有啥事给你哥打电话!他说没有啥事,我把我哥的电话号码给忘记啦!"
  我想也可能是部队纪律较严,他的确不方便给我打电话。此后的时间里,我非常希望接听到新风的电话,了解一下他们那边的维护稳定情况,但是一直没有!
  二零零九年九月十五日晚上十时五十五分,我刚从银川路夜市维护稳定值班回到家里,就接到老家邻居战海(新风爸爸)的电话,说在乌鲁木齐维护稳定值勤的儿子新风出车祸了,现在乌鲁木齐军区总医院,他说新风部队的几个领导都先后给他打了电话,让他火速坐飞机来乌鲁木齐,并已订好郑州到乌鲁木齐的飞机票。我绝对不相信这是真的,料想可能是新风得罪什么人了,被得罪人搞的什么恶作剧。我在电话里一直给新风爸爸战海说,不要着急,这个消息可能是个骗局!我说我打听一下这个消息的准确性,让他等我的电话再决定来不来乌鲁木齐。晚上十二时,战海又来电话说是在三一二国道出的车祸。我说:"三一二国道具体在哪我不清楚,我一定将事情问清楚,等我的电话!"
  在同事杨荣华的帮助下,我才知道了新风的确是出车祸了这个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实。杨荣华通过在新疆军区工作的堂哥证实了六九二四二部队三十二团四名军人出车祸的消息,他说有军区的车祸通报,但我仍是不肯定相信。
  我随杨荣华找到了乌鲁木齐军区总医院急诊室,一位他认识的医生说人家说今天早上才上班,对于六九二四二部队三十二团四名军人出车祸的消息不清楚。我和杨荣华找了重病监护室,重病监护室的护士长杨荣华也认识,这位护士长证实了这个消息,她说:"是四名军人出车祸了,一名军人抢救无效,昨天中午就送太平间啦!"我急切地问:"这名军人叫啥名字?"她说:"叫千新丰,丰收的丰!"我没有再问下去,虽然我知道新风的名字不是"丰"而是"风",但是我无法不再相信这个事实,听完护士长话,我的心里感到一阵的疼痛。
  我和杨荣华来到乌鲁木齐军区总医院的太平间办公室,找到看护太平间的王师傅,看到了一张填写新风资料的殡葬单,殡葬单上有圆珠笔填写的:"千新丰,五楼,三十二床,联系人是:六九二四二部队,张兴中"。
  王师傅让我进太平间看看新风的遗体,我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要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爸爸,让他们赶快坐飞机来乌鲁木齐。我向王师傅要了张名片,并让王师傅将殡葬单的联系人、单位和手机号给我抄了一遍。王师傅说:"办理后事如找我就给我打电话!"刚从太平间办公室出来,我就接到了新风爸爸的电话问我是不是真的?我说:"是出车祸了,快坐飞机来乌鲁木齐!"他说已经在赶往郑州飞机场的路上了。
  我回到工作单位,按照殡葬单的手机打了过去,是新风部队上的人接的。我说明了和新风是老家近邻的关系,并问新风的后事计划怎么办?新风部队的同志说要和我商量一下。时间不长,他们就坐着一辆军车来我们办公楼下。我下楼,通过电话看到了他们的车,我坐到他们车上,询问了新风的出事情况。
  车上坐着新风所在部队的副政委和队长。新风的队长说:"我们也实在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但事情发生了,我们很为失去好战友心里难受!这几天天气凉了,九月十二日,新风和营长等四人坐小车到六九二四二部队三十二团驻地,在十四日下午十六时返回乌鲁木齐途经三一二国道小草湖路段时发生翻车事故!新疆军区领导要求要用最好的药,尽最大的力量挽救战友的生命!新风因头部出血过多,(九月十五日中午)经全力抢救无效牺牲!出事后,我们一直在同他的家人进行着联系!"最后,我和新风部队的同志敲定了(九月十六日晚上十一时)和他们一起到地窝堡乌鲁木齐国际机场接新风爸妈的时间。
  二零零九年九月十八日,我和新风爸爸乘部队派车来到高等级公路交警支队吐鲁番大队,看到了"死亡道路交通事故尸体初步检验鉴定告知记录"中的内容:"2009年9月14日16时30分许,杨建国驾驶新AW0883号"奇瑞"牌轿车,沿吐乌大高等级公路由东向西行至G312A4035Km+400m(小草湖附近)处时,车辆冲出路面发生自翻,造成乘车人千新丰(实际上应该是"风")于2009年9月15日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乘车人牛志刚、宫春刚、许乾增受伤,属车辆损坏的死亡道路交通事故。经法医对死者千新丰进行尸体检验,初步鉴定死亡者千新丰系重度脑损伤而死亡。"
  我当时想:新风在老家已经订了婚,计划年底要利用探家时间和对象结婚的。如果没有乌鲁木齐"七.五"事件的发生,也就没有部队维护的稳定,新风也就不会出事!
  我及新风的爸妈、六叔、姨妈经和新风生前所在部队领导协商,新风所在部队请示新疆军区,将新风论定为因公牺牲。二零零九年九月二十三日,上午十时三十分,经新风爸妈同意,由部队十多名官兵的配合,新风遗体在乌鲁木齐北郊殡仪馆进行了火化,并在该馆"青松厅"为新风举行了遗体告别仪式,由新风生前所在部队王副政委宣读了新风的生平简介。
  二零零九年九月二十六日下午十九时,办理完新风的后事,新风的爸妈、六叔、姨妈带上新风的骨灰坐上乌鲁木齐开往郑州的火车,离开了让他们感到一辈子伤心难过的新疆。由于部队送他们到火车站的车实在坐不下,我仅将他们送到地处乌鲁木齐市克拉玛依西路的独山子酒店。
  新风虽因公牺牲已经八年了,但他那青春的一级士官形象却时常在我的心幕中映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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