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江女儿红第五十三回抗日寇全家总动员巴山虎出征遭

　　川江女儿红 第五十三回 抗日寇全家总动员 巴山虎出征遭暗枪
　　成元禄一心想巴结投靠团总史德灿，想方设法地要把小雪介绍给史德灿，却屡屡失败，一个意外的变化，却叫他惊喜不已，以为巴结上司的机会来了。原来是抗日战争爆发后，四川军民积极投入了抗战运动，成岳两家一下子就去了四个壮丁。
　　那是在一个月前，岳云山和成元杰在县上卸了货，从史家出来，来到了大街中心，见一大群学生在做抗日宣传。
　　一个女主持人说：＂现在请重庆后援会的郑老师讲话，他讲的主题是日本为什么要侵略我们，我们应该怎样反击侵略者。＂
　　郑老师走上台来，用广播大声讲起来：日本是我们中国隔海相望的一个小岛国家，人口总数量一个亿，我们中国现在是四个亿人，我们西南大后方也不止一个亿。日本的国土面积三十七万多平方公里，还没有我们的云南省大，他们为什么敢发动侵略战争，侵占我们中国的领土？自1926年大正天皇驾崩，皇太子裕仁继位后，日本经济发展迅速。国内政局为统制派军人击倒皇道派军人从而掌握军政大权，由外而内改变了国家政体的思想，成为了地地道道的军国主义。由此开展了对包括对咱中国在内的东亚各国的大规模侵略，悍然发动了东北九一八事变，卢沟桥七七事变。第二点日本面积狭小，强大之后必然产生对资源、人力和土地的需求，而这又是日本本土极为缺乏的，为了他们本民族的利益，他自然会选择对外扩张，从外国掠夺大量的资源材料。正赶上我国国力衰微很不幸的，我们成了他扩张道路上第一个选择的对象。而我们的东北、华北物产资源、劳力资源都极其丰富，成了他们的唐僧肉，总想着一口吞下去。第三点，日本人利用了我们现在的政府的软弱和中国人的不团结，企图三个月消灭我们整个中国。我们在这里强烈呼吁，中国必须停止内战，政府必须取消攘外必须安内的政策，国共紧密合作，拿起枪杆，共同对付凶恶的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把他们早日赶出中国去。
　　郑老师刚讲完话后，一个军人冲上台去，情绪激昂地说：＂乡亲们，同胞们，刚才郑老师讲得极对，我们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啦，我们要用自己的血肉筑起新的长城，抗击日本鬼子的侵略。我是从前线回来的军人，亲眼看见了日本侵略者的大炮对准了我们的国土，日本侵略者的刺刀对准了我们同胞的胸膛，日本侵略者的国旗插在了我们中国城市的城楼上，日本侵略者的战车正一寸一寸地朝我们四川碾来。同胞们，我们不能再迟疑了，我们赶快当兵去，拿起武器，同日本侵略者血战到底，保卫我们的国土，保卫我们的家乡。日本鬼子没有啥子可怕，我这个老头就亲自杀死了两个强盗，还有一个被我吓得窝了一裤子的尿，自己倒地死了。所以大家别怕，小日本没有啥子了不起……＂
　　军人的话犹如一块巨石投入了大海，立即掀起了一阵巨浪。有几个热血青年在台下高声喊道：＂我要去当兵！＂
　　＂我要跟你上前线去，去打小日本！＂
　　＂我现在就报名！＂
　　成元杰兴奋地喊说：＂三哥，三哥，你看那不是二哥吗？＂
　　成元杰说：＂是呀，我已经看清楚了，他果然出去当兵了。走，我们去看看。＂
　　二人挤了拢去，拉住了刚走台来的陈不染。成元杰兴奋地喊道：＂二哥， 是你呀？你啥子时候穿上军装了？＂
　　陈不染见了岳成二人，高兴地说：＂咳！我正要去找你们哩，在这里碰上了。你们听说没有，咱川军马上要组织一支队伍上前线去打日本鬼子，我是奉邓将军之命专门来请你们出山的，刚才见学生在搞宣传，上去随便说了几句。＂
　　成元杰说：＂说得好，太鼓舞人心了。＂
　　岳云山说：＂其实，我们已向县上申请了几次了，他们说支援物资可以，人不能去，去人只能等到政府招兵。可我们都是三十几、四十几的人了，哪有资格当兵哟！这下好了，有出路了。走，回家去慢慢谈！＂
　　在路上，陈不染告诉了他的这两个月的经历，也告诉了川军的组建情况。他自离开岳桥坝后，就怀着满腔的抗日热情一直往北方走去，路上碰上大量的国民党中央军奉命往后撤，也碰见了许多军队往前线开。其中有由红军改编的八路军。到了山西、河北地界，无意中还参加了一场战斗，杀死了两个日本鬼子。部队长官见他武艺高强，便让他当了兵。这支部队本打了胜仗，上方却说他们擅自开战，命令他们把队伍到了四川休整。后来他碰上了邓将军，聘他当了军部的教练官，并要他招收一批精兵强将，组织川军上前线。他一接了任务，便火速赶来了江津县，邀请岳成二人出山。没想到在县城碰上了。
　　陈不染又说，川军第一批四十万人马已经组织停当，即将分东西两路出川，邓将军一路经成都、过秦岭出川，开赴山西前线。所有骡马非常重要，问岳成二人舍不舍得。
　　岳云山毫不犹豫地说：＂为了抗日，我们连性命都舍得，何况一批骡马。＂
　　成元杰说得更干脆：＂两位兄长还在张都督和蔡将军手下打过仗，为国家出过力，流过血。这次该我了，我和马帮全交给抗日政府了＂
　　陈不染激动地说：＂我们真是好兄弟！＂
　　回到岳桥坝，小雪见父亲回来了，还带来了陈不染师父，更是喜出望外，帮助母亲杀鸡宰鸭，招待贵客。两家人坐在一起欢欢喜喜吃了饭，在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当即作出了决定；由成元杰领队，成国龙、成国虎、岳小强及马帮的二十几个年轻人一起去投军，并将马帮的股份抽出来折成马匹和物资也一起支援军队。岳云山不再跑马帮了，留在家里照管家中妇幼。
　　成元秀、温万素虽说思想开通，但见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活像房子失去了顶梁柱，随时有坍塌的可能，心里免不了有些忧心忡忡，心神不安起来。
　　岳云山对妻子和内弟媳妇劝说道：＂你们也不要忧心忡忡的，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别说驷马难追，就是四十匹马也难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其实我也很想去，投军入伍，报效祖国，这是咱岳家祖上的规矩。可年岁不饶人，只有让他们年轻人去了，屋头的事有我在，你们担心啥子。国龙国虎、小强，你们就放心去前线杀敌立功吧！
　　成元杰也安慰说：＂三哥说得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家庭虽然重要，便比起国家来，那只是一个小家。国家这个大家都没有了，哪里还有咱小家的幸福、自由？我们赶了几十年的马帮了，受尽了各种罪，结果家中仍然缺衣少食，日子过得十分艰难。现在小日本打来了，作了亡国奴，我们将后的日子就更艰难了。要让小家好，必须要让国家好。你们在家艰苦几年，我们出去打跑了小日本，再回来当农民，置田买土，也当地主、绅粮，过好日子。＂
　　小雪说：＂舅舅、师父，还是让我去吧！如果嫌我是一个女儿之身，我就来个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去从军。＂
　　成元杰说：＂你的想法是很好，可现在毕竟不像古代人那样，凭一匹马，一把大刀，就可以冲锋陷阵，擒贼先擒王就把敌人打败了。现在不同了，打仗全靠两条腿和一杆枪在战场东奔西走，南征北战。别说女子，就是男人也吃不了那份苦的。＂
　　小雪勇敢地说：＂吃苦我不怕！我有力气，上前线拼刺刀我不比男人弱多少。师父，你教我的功夫，正好可以用上去。＂
　　小强和成国虎几乎是同时说：＂师父，让小雪去吧，我们可以照顾她！＂
　　陈不染说：＂其实女子也可以抗日杀敌，不过这次不行。这样吧，我回去跟邓将军讲一下，下一趟需要女子的时候，我第一个让你去。＂
　　岳云山说：＂这样可以，小雪，听师父的话，下一次再去吧！小雪，给师父、舅舅、三位哥哥斟一碗出征酒。酒壮英雄胆，杀敌立大功！＂
　　小雪先给每个人到了满满一碗酒，尔后说：＂师父，舅舅，三位哥哥，我给你们朗诵一首出征诗吧，亲人出征酒壮行，豪杰强中龙虎生。此去北方抗倭寇，大刀挥处听杀声。男儿一去显威名，女儿在家更激情。还我河山是共愿，拔剑雪仇见忠心。＂
　　陈不染赞颂道：＂说得好，还我河山是共愿，拔剑雪仇见忠心。＂
　　众人端起酒碗，在壮怀激烈的气氛中喝下了壮别酒。
　　吃过饭后，大人对大人，年轻人对年轻人又作了一番十分动情的话别，在天黑前，两家人依依惜别，成元杰率领众人和部分马帮朝西北方走去了，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岳云山才心情沉重地回家去了，而
　　小雪和成国玉二人又把他们送出了很远很远。
　　小雪看见那片松林，对小强：＂哥，你还记得那片松林吗？＂
　　小强看了一阵，很歉意地说：＂当然记得，终身难忘，小雪妹妹，想起过去，我真对不起你。＂
　　小雪则说：＂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用不着道歉。我是说，你的胆子真大，那么多的狼你也不怕，真勇敢。日本鬼子也是狼，虽然凶恶，只要我们勇敢团结不怕它，就能战胜他们。你们到了战场，都要当一个最棒的打狼人。＂
　　成国龙说：＂小雪表妹说的真好，我们上了火线，一定当个最棒的最英雄的打狼人，杀得日本鬼子人仰马翻，落花流水，喊爹叫娘，乖乖投降。＂
　　成国虎说：＂对，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早早滚回东洋老家。＂
　　小雪突然对成元杰和陈不染说：＂舅舅、师父，还是让我去跟你们一起走吧！＂
　　成国玉马上也嚷着说：＂我也要去！＂
　　陈不染说：＂你们都走了，家里谁来照顾？我们到了前线，又担心家里，怎能一心去杀鬼子。小雪，国玉，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明白。我也不想再劝你们了，回去吧，在后方做好后援工作，也是抗战。＂
　　成元杰说：＂小雪，你师父说得对，在家照顾好父母，做好后援工作，就是对我们在火线上与日寇拼杀的最大的支持。你们别送了，回去吧！＂
　　小雪二人不好再坚持下去，只好停住了脚步，与众人挥手告别。她对成国玉说：＂国玉姐，我们唱首歌送送他们吧！＂
　　成国玉满口答应，问：＂唱啥子歌呢？＂
　　＂山歌，那天县城抗战鼓动队下乡来来唱的那首《送郎歌》。＂
　　成国玉说：＂我不很会呀！＂
　　小雪说：＂你跟着我唱就是了，开始！＂
　　送郎送到大树下，劝郎早去早回家，
　　听见炮声莫乱跑，看见鬼子先打他。
　　立了功劳别花心，家中还有牡丹花。
　　送郎送到花椒林，手摸花椒诉衷情。
　　莫学辣子红了脸，莫学花椒黑了心。
　　要学苋菜红到底，一心去杀日本兵。
　　送郎送到东坡岭，夫君一去无踪影。
　　昨夜谈了多少话，不知哥哥听没听。
　　我郎是个练家子，杀敌肯定杀个赢。
　　送郎送到鱼鳅坡，不学鱼鳅耍缸鉢。
　　郎君要做好男儿，不让日寇逞凶恶，
　　家中事儿你莫管，妻会孝顺我公婆。
　　小强在远处站住了，高声喊道：＂妹妹再见了！＂
　　小雪成国玉一起喊道：＂哥哥再见！＂
　　＂舅舅再见！＂
　　＂师父再见！＂
　　＂爸爸再见！＂
　　二人在四明山上久久遥望，离别的话语在天空中久久回荡，直到看不见远征人的身影了，两位姑娘却相拥而泣，放声痛哭起来。
　　＂别哭了，上前线打日本鬼子是一件光荣自豪的事，我们应该高兴。＂岳云山回到家后不放心两个女孩子，特别担心小雪会不会跟着队伍尾随而去，急忙又赶回来接她们，见此情景，只好用好话来安慰她们，话虽这样说，自己也不由自主的流出了一串串眼泪来。
　　自从送走了成元杰四口人之后，岳家房子好像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岳云山没有再外出了，在家配制祖传酒药，专门给人医治跌打损伤，腰肌劳损，风湿关节炎一类的毛病。大江南北，方圆十里，谁都晓得岳家有此绝招秘方，在马帮里用得非常灵验。加上他收费极低，有时还给没钱的人家倒贴药钱，因此一开张生意便很好，病人经常排着长队候诊，一直忙到天黑。父亲忙不过来，就叫小雪当助手，切药，抓药，推揉按摩，也成了半个先生。人们为区分，称呼岳云山叫岳先生，称呼小雪为小雪先生。其他人便上山寻药挖药，五六个人竟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天晚上，小雪忙到了很晚，才把最后一个病人送走。刚刚躺下准备入睡，只听见房子背后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一听声音好像有五六个人。小雪心中想到：这么晚了，谁会来呢？莫非是史德灿带人报复来了。她翻身下了床，推醒了同床睡的成国玉，小声说：＂表姐，有人来了，快穿好衣裳！＂
　　成国玉也听见了，紧张地问：＂是谁呀？她们要干啥？＂
　　＂不晓得，人不少。＂小雪手执一根铁棒冲到了大门前。
　　这时父亲岳云山也拿了一把大刀从他的房间冲到了门口。这时只听外面有人急促地敲门，一个女人的声音在着急地喊：＂岳镖师开门！岳师傅开门！＂
　　岳云山示意小雪闪到一边去，隔门问道：＂你们是啥子人？＂
　　＂我大哥受了重伤，求你医治一下！＂外面说话的女人的声音很急促。
　　＂你大哥是谁？＂
　　＂开门再说吧！＂
　　＂请把话说清楚，我们不接待不明之人。＂
　　＂我是，我是，请岳师傅开门吧！我们不方便说。＂
　　岳云山犹豫了还是把门打开了，见门口站了六七个人，全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蒙了嘴鼻，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每个人手头都提了一根长长的手电筒，一支手枪，其中一个人身上背了一个人，直往屋子里走。
　　岳云山忙拦住了他，问道：＂我岳云山虽然好善乐施，但从不医不明不白之人。请兄弟还是说清楚了再进去吧！＂
　　这时，其中有一个人揭下了头上的布套帽子，说：＂岳老师，我是红蜘蛛呀，不认识了吗？这是我巴大哥，他中了毒枪，生命垂危，岳老师，麻烦你救一救他吧！＂
　　＂哎呀，是你们呀，巴寨主巴大侠为啥子受伤了？快，快放下让我看看！＂岳云山不等红蜘蛛回答，已帮忙将病人放在了木板床上，见巴山虎紧闭双眼，呼吸十分微弱，生命已处在了分秒之间。
　　岳云山不敢怠慢，急忙褰开巴山虎的衣裳，背上露出了一个又大又黑的肉洞，凭他多年行走江湖的见闻和医伤经验，马上断出他是中了一枪浸过毒的子弹，幸好背上背的一个瓷碗挡了一下，才没有钻透心脏，不然，当即可能就死去了。现在虽然只打在了肉皮之上，毒性也会很快的传入血液，在四十八小时内得败血症而死亡。现在最要紧的是控制血液扩散，他叫小雪拿出一瓶药酒来，又拿出几匹土麻来，他先在巴山虎的伤口上抹了一些药酒，然后点燃土麻，在伤口周围依次点烧。这么烫人的火苗，放在他的伤口上，伤者的肌肉只是轻轻地动了一动，却听不见病人的呻吟之声，足可见他的伤势严重到何等程度了。
　　红蜘蛛哀伤悲痛地问：＂岳师傅，我大哥有救没有？＂
　　＂别急，现在还说不清。＂岳云山烧完土麻，又拿出一把锋利的尖刀，在油灯上烧了一阵，然后往伤口一挥，眨眼间把那块突出来的黑肉旋掉了。他丢下刀子，拿出一瓶白药粉，往伤口上一揞，再拿出一张平时自己炼好的狗皮膏药往上一贴，然后 又拿出一根宽大的牛骨头在伤者两肋间反复刮起了几十遍，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说：＂你们再晚来十分钟，巴大哥就没有救了。＂
　　屋里的空气顿时活跃起来，冷妍红更是热泪盈眶，一下跪在岳云山跟前，连声道谢：＂岳师傅，你真是善武的救命恩人呀！＂说着便大哭起来。
　　所有来的人也一起跪了下去；齐声说道：＂谢谢！谢谢岳标师的救命之恩！＂
　　岳云山把红蜘蛛冷妍红等人一一扶了起来，看了众人一眼，满怀深情地说：＂你们才是巴寨主的救命恩人，近百里的山路，这么快的速度就赶来了，真正赛过了飞毛腿呀！碰上你们这群好兄弟，巴大侠无论如何也是死不了的。＂
　　这时，巴山虎轻轻呻吟了一声，慢慢睁开了双眼，看见妻子冷妍红站在身边，第一句便问道：＂妍红，政府同意收编我们了吗？＂
　　冷妍红摇了摇头，说：＂你现在是在岳云山镖师家里。＂
　　＂这是怎么回事？＂巴善武不明白地问。
　　＂哎，政府不让我们去抗日，说我们是土匪，汉奸，攘外必先安内，不但不收编我们，还朝你打了黑枪，不是岳老师抢救得及时，你恐怕早就被毒枪夺去了性命。＂红蜘蛛冷妍红悲愤地说。
　　＂巴大哥是被谁打伤的？＂岳云山急切地问。
　　红蜘蛛冷妍红说：＂哎，是这样的，自从七七卢沟桥事变后，巴大哥一直想把这支武装交给政府改编，好上前线去打日本鬼子。先派人找到梦伟乾乡长，他现在已是荣昌县民众自卫大队长，他是满口答应。但我们人是泸县管的，要先到泸县去登记，于是我们便去了十个人，负责接待的是警察局科长屈贵万，就是屈长鑫的孙子，屈矮子的五儿子，第一天去，他表示热烈欢迎我们下山，并把我们编入了战时预备师，随时可以开赴前线。当我们第二天率领全体人员下山路过豹子沟时，却遭到了一股持枪者的伏击。十几支枪直朝着巴大哥打。我看得很清楚，指挥者是屈宝定。他大声喊道：‘这是一伙土匪，要去前方投降日本鬼子当汉奸，不能让他们跑了。’于是猛烈向我们开火。这不是逼着我们再上山去当棒客吗？哼，这屈家太可恨了，把我们抗日的权利都剥夺了，叫我们如何来做一个中国人呀，善武，我们赶快走吧，别牵连了岳镖师。＂
　　岳云山听了，很是气忿，说：＂我不怕，你们尽管住下，这伙丧尽天良的东西，他们才是真正的卖国贼，跟当年的潘仁美、张帮昌、秦桧一个样，大汉奸，卖国贼。＂
　　巴善武此时已经能够说话了，他低沉地说：＂只要没把我巴善武害死，我抗日的决心是永远不会变的，政府不允许我们抗战，我们就自己组织起来抗战。自古以来，爱国是无罪的。曾天富，把岳老师的药钱付了，多给一点，岳老师为我们又熬夜又担风险。岳贤弟，只要我巴某有出头那一天，一定专程来感恩酬报。＂
　　曾天富拿出了一块金锭，双手递给岳云山，说：＂岳镖师，你别嫌少，今天身上只有这么一块，遭伏击时全被打丢了。下一次一定补上！＂
　　岳云山推辞说：＂不，把钱拿回去，你们人多，用途大，现在又要重新立山寨，更需要钱。元秀，你看我们家还有多少钱，叫巴大哥一起带上。你们收养福娃这么多年，这个恩还未报答哩。小雪，再给冷姑一瓶药酒，拿回去每天喝三次，擦三次，每次二两，三天之后，保证巴大侠伤口愈合，病好如初。＂
　　＂可惜我们没看好福娃，让他走丢了。唉，还不晓得他现在情况如何呢？＂巴善武十分遗憾地说。
　　＂他不会有事的，听白沙场的乡亲们说，他的病已经好了，后来乘船东下去了重庆，现在可能已经在那里找到工作了，总有一天他会回到自己的家乡来的。＂岳云山说。
　　＂好，今天耽搁你们一家人了。妍红，咱们走吧！＂巴善武刚走到门口，却被成元秀拦住了，非要她收下钱不可。
　　巴善武推辞不过，只好接了成元秀给的钱，说：＂二天我们一定加倍偿还！＂
　　说罢之后，被一个兄弟背着快速奔出了门，爬坡上了山崖，很快消逝在夜幕之中。
　　小雪在一旁一直未插上话，此时忍不住问道：＂爸，你不收人家的钱就算了，为啥子还倒拿钱给他们呢？我们挣点钱也不容易呀。＂
　　父亲岳云山劝导说：＂人都有落难的时候，人家遭了屈家的暗算，人马损失了，钱财也丢了，几十个弟兄要吃饭，没有钱是不行的。巴大侠虽说是一支土匪武装，但从来不抢穷人。现在的有钱人把房子都修得高高的，又修围墙又修碉楼，一般人根本无法进去抢，要吃饭，只有靠花路板、打秋风，但那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收入。再说你福娃哥当年出走古佛山，在人快死时，是他们救了他，还尽心尽责地养育了他好几年，又给你讨了一门嫂子。＂
　　＂我哥结婚了，嫂子是谁？你为啥子不早一点告诉我呢？＂小雪兴奋而惊奇地问。
　　父亲岳云山微微一笑，说：＂我想到你人还小，知道的事情越多，担心越多，便没有告诉你。你现在已长成大姑娘了，告诉你也好。你大哥讨的嫂子就是四牌坊的八小姐屈贵珠，你想不到吧！＂
　　小雪听了很难相信，说道＂这不可能吧，八小姐她是一个富家小姐，平时娇气蛮横，怎么会嫁给一个穷人的儿子呢？他屈家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岳云山说：＂我和你舅舅是亲自参加了他们的婚礼的，怎么不可能。现在的事情很叫人琢磨不透，穷人富人，好人坏人之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有时也难以说清楚谁对谁错的。＂
　　小雪说：＂是呀，其实巴山虎也抢过我娘的钱，害得我爹没钱来取我，害得坐了几天坛子，又闷又热，不是爹爹想办法救我们，差点儿成了烈龙的新媳妇了。这巴山虎为啥子也抢穷人呢？我刚才好想问他哟。＂
　　岳云山解释说：＂小雪，刚才你说的那番话，我就晓得你对巴山虎有成见。巴山虎是绝不会抢你娘的钱的，一定是有人冒充他的名字进行抢劫，你千万不可乱信。巴山虎是个令人钦佩的大侠士，我们应该好好向他学习。在自己衣食都没有着落的情况下，还以国难为重。我要写一封信给你师父陈不染，叫他派人来收编巴大侠的队伍。＂
　　＂不晓得舅舅他们到啥子地方了？可能跟小日本鬼子交上火了，小强挥起大刀，嚓嚓嚓！一连砍死了三个、五个，不，十个日本兵了。＂小雪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起来。
　　＂好了，好了，睡觉去吧，天都快亮了！＂成元秀拉着兴致正浓的女儿睡觉去了。
　　小雪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想到刚才父亲给巴大侠治伤的那一幕，对巴大侠的勇敢精神敬佩不已。为了抗击日本侵略者，主动放弃私仇，受了暗害后，仍想到国家利益。这样，自然又想到了自己一家的深仇大恨。想到父亲的惨死，想到母亲的惨死，想到姐姐的惨死，对害死他（她）们的仇人并没有随着时间的飞逝而忘记，而淡薄，反而是记得更牢，恨得更深了。其实，她在练成糍粑功的时候，便想离开岳家的，一个人去寻找那几个仇人，广智和尚，张天师，区大升，欧阳文彬。但怕父母为自己过份担心，而又引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来，只好强忍仇恨留了下来。可不离开岳家，又怎么去报仇雪恨呢？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母亲成元秀轻轻地说：＂小雪，快睡吧，别想那么多了现在你还年轻，是长身体、学知识的时候。＂
　　小雪问：＂妈，你说，歹人干了坏事之后，逃跑在外，一般会藏在啥子地方呢？＂
　　＂这说不准。钱多的可能藏在大城市，买幢房子当寓公，吃死了了事。钱不多不少的，跑到一个边远地方买田买土，当小财主，或隐居深山，一辈子不出来。钱少的几下子花完了就上山为匪，靠抢劫绑票过日子。小雪，我晓得你又在想啥子事了。再等几年吧，爸爸、哥哥会替你把仇人找到的。＂母亲成元秀安慰说。
　　＂不，妈，我不能因为以前那个家的冤仇，而毁了现在这个家庭。我父母的仇人，我姐姐的仇人，我要自己去寻找，自己去了结，不能把爸爸哥哥搭进去受苦受罪。＂小雪说着，从对面爬了过来，挨着母亲睡下，又说道：＂爸爸和舅舅常给我讲卧薪尝胆的故事，就是怕我忘了十年前的血海深仇。妈，十年前十里冲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惨案我一天也没有忘记过。只是怕你们二位老人为我担心而生出病来，我才没有贸然私自出走。妈，我如今已长大成人了，武功也掌握了不少，应该是为我爹娘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母亲用手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理了理，关切地说：＂其实，你的心思，我们做大人的早就看出来了。雪儿，亏你有这份天底下最大的孝心。不过，你纵然长大了，要去报仇，我们仍然还有许多担不完的心的。不管咋个说，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呀，女娃子出门，困难和麻烦不晓得要比男娃儿多好多！你爸爸和你爹是八拜之交，友情亲如手足，就是你不去报仇，你爸也会去报仇的。既然你爸现在没动静，肯定是报仇机会还没有到，条件还不不成熟。你应该再忍耐一些时候。你是个乖女儿，一定不会去惹爸爸着急生气的吧？好了，睡觉吧！天快亮了。＂
　　＂嗯！＂小雪听话的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不一会儿便睡着了，脸上露着沉着而坚毅的神情。
　　这一回轮到母亲成元秀失眠了。她在想什么呢？她想到从小时的闻香到今天长大的小雪，整整十年过去了。女儿初长成的感觉让作母亲的心动神驰，令人更加惜爱。女儿真的长大了，长成了一个貌颜惊人的秀女；武功练成了，练成了一个技艺盖世的才女。她在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自己没有亏待大哥薛振川和大嫂吴月珍的在天之灵，大哥大嫂可以放心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已经到了，报仇的日子也到了，再没有理由阻止女儿的行动了。可是，作为收养她的父母双亲，怎么又舍不得她离开呢？原因有二：一是怕她在寻仇过程中有个什么闪失，真正出了事，他们觉得还是对不住大哥和大嫂；二是她和小强从小长大，形影不离，犹如一对打不散的鸳鸯，如果真能成为一对夫妻，这是老两口，小两口，四口人都欢喜不尽的事哟。因为这两个原因，致使岳云山夫妇两人一直下不了决心，让小雪去为她的生身父母报仇雪恨，而身负生命危险。
　　＂唉！真难呀！做人怎么这么难啊！＂想着想着，成元秀不由自主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强哥！小强哥！＂小雪突然惊叫起来。
　　＂小雪！小雪！＂母亲轻轻唤道。
　　小雪是在说梦话，说完之后，又睡着了。这孩子自从小强走后，精神似乎没有从前那么愉快开朗了，表面上不说什么，内心却在承受着一股强大的压力。她——心爱的女儿真正成熟了。
　　成元秀仍然想着想着，鸡叫三遍了，她悄悄起了床，弄好了早饭，叫起了丈夫、女儿和侄女成国玉，刚刚端起碗来，便来了两个病人，岳云山只吃了几口，便放下饭碗，给病人看病去了。
　　他一口气看了十余个，待他缓过气来，已是晌午时分了。他去茅厕解了一个手出来，看见鬼登哥成元禄笑嘻嘻地走来了，老远就招呼道：＂岳三哥，你生意好好哟，几十里的人都问上门来了。我在家时，每天都要帮你指好几个人的路，你要是搬到街上去，不是更方便乡亲们了吗？＂
　　＂说得轻巧，吃根灯草。搬到街上，一要店门钱，二要住房钱，三还要办许多数不清的手续。大药房还要来找岔子，何必呢？在自己家里，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看，看多少是多少，心安理得。＂岳云山说完，忙自己的活计去了。
　　成元秀见成元禄被丈夫撂在一边坐冷板凳，十分尴尬。主动问道：＂鬼舅，看你今天笑嘻嘻的样子，莫非有啥子喜事吗？＂
　　成元禄习惯地用右手钻钻耳朵，大声说道：＂嗨！大姐真是一个神仙，一猜就猜准了。我今天就是专门来给你讲喜事的，但不是我的，是小雪外侄女的。＂
　　自从潘媒婆说媒那件事发生后，只要有人提到小雪的事情，成元秀就很敏感。她警惕地问；＂小雪有喜事，你莫非……＂
　　岳云山马上打断成元秀的话说：＂作媒拉皮条的话你趁早打住，我们一个字都不会听的。＂
　　成元禄哈哈笑道：＂咳！是这样的，三哥，大姐，你不要紧张。区公所现在要新添一个妇女委员，是个管女人的官。小雪有文化，有人才，有水平，完全可以胜任，所以，我就向史区长推荐了她，没有想到史区长竟然一口答应了，还对小雪百般夸奖，催她赶快去上班。＂
　　＂当官儿的事怎么会找上我，别骗人，我不干！坚决不干！＂小雪听后，毫不犹豫地马上顶了回去。
　　成元禄却慢条斯理地说：＂我晓得你不想当官儿。那官场上的臭事情也多，我也不想让你去那个场合鬼混。我刚才话还没说完咧，这个妇女委员后来把朱家场小吾小学的许其芬老师抽去干了。可她一走，老师又缺起来了。你们是晓得的，这朱家区有三四万人，可真正有文化的恐怕不到一百人，而且都钻到各个找钱的部门去了，真正想当教师的也没有几个。我看小雪当老师是最恰当的，一是有了个职业，二天好找钱养活自己；二是可以离开农村，不再挖黄泥巴打滚，一生没有那么辛苦劳累。反正我是为了你们好，专门跑来告诉你们的。史团总，不，史区长都莫得意见，还不是看在我，不，看在你爸爸为人侠义的份上，才答应了。岳三哥，大姐，这是关系到小雪今后的前途大事哟，你们都要好好考虑一下。机不可求。时不再来哟。明天必须回我的话。你不去，史，史区长就要另外找人了，不要耽搁了别人孩子上课。小雪念书时成绩那么好，不教书真可惜了。＂说罢，便告辞走了。
　　成元禄一走，满屋子的人都议论开了，那些看病的人都在劝岳云山，让小雪出去教书是对头的，年轻人的前途要紧。现在女子在外面干事，比在家里要强。众人的一番话，使岳云山的心也活动了。是呀，小雪的年龄越来越大了，也应该在外面干一番事业了。火不烧山地不肥，人不出门身不贵。总不能让她呆在家里当一辈子的黄泥巴脚杆呀。凭小雪的现有的文化水平及人格人品，当一个教书先生是完全可以胜任的。至于外面世界的七恶八险，凭她平时的聪慧才智，也许是能够对付和战胜的……
　　吃过午饭，岳云山背着小雪，一个人先去了一趟朱家场小吾小学，他要先摸摸底，看看这个学校能否来。一打听，果然是这种情况。校长向天佩是个中年妇女，思想进步，作风正派，办事公正，是现任何县长的夫人，朱洪博被撤职查办后，一时找不上合适人选，暂时由她来作了代理校长。
　　她听说岳云山的女儿准备来任教，也劝他早些把女儿送来。岳云山见向校长是个正经女人，又见小吾小学的校舍和环境也不错，在这里教书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就这样，岳云山才最后下定决心将小雪送来。
　　他回到家里，说服了小雪，小雪经过一天一夜的考虑又将家里的事情作了周密的安排，叫表姐成国玉顶替自己的一角，又叮咐她要多多照顾好姑父姑母，才去了朱家场小吾小学校当了一名代课教师。
　　朱家场小吾小学设在一座过去的火神古庙里，在街道西边的一个小山坡上，离水码头有三百米左右。有六个年级，十三个教师，除校长是女的，还有一个美术教师是女的，和丈夫朱老师住在一起。因住房拥挤，小雪来后，便和向校长住在了一间屋子里。这向天佩原本是在县上工作，正式职务是教育局督办，经常外出不在学校，学校的日常工作则由教导主任朱文才负责，因此，小雪也经常是一个人在此屋居住了。
　　小雪进校后，担任三年级的语文课程，又兼任全校的体育课，还是三年级的班主任。因为是第一次当教师，小雪是又激动又紧张又害怕又担心，把课本反复看了十几遍，直到牢牢记住了，仍然还是放心不下。
　　向校长仔细看了她的备课本后，赞许道：＂岳老师，不错，你有作老师的天赋。＂又说道：＂你也不要过于紧张、担心，就像你平时练武一样，一招一式是有规律的。字要一个一个的认，话要一句一句的讲。你年轻漂亮，又有一颗慈爱之心，孩子们一定是会喜欢你的。还有我不在家时，你要自己煮饭吃，睡觉时要抵好门，陌生人一概不要接待。这朱家场场不大，地痞、杂皮、地龙，滚龙、烂龙却多得很，谁若要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替你说话的。因为你父亲、舅舅都是辛亥革命时的英雄豪杰，我夫君也是同盟会会员，我平生很敬重他们，所以，我对你也是有偏爱的。＂
　　小雪点了点头，说：＂向校长，谢谢你这么器重我，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
　　说话容易，做起困难。小雪进入学校不久，便领教了学校这地方也不是一处十分纯洁的和平净地，教书育人更不是那么简单好玩的容易之事。
　　那么小雪在这里又发生了什么艰难之事呢？
　　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