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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太阳还没升起,四野一片沉寂,整个乡村似乎还沉在梦里。 我独自一人静静走在村里的牛路上。 一低头,我的心猛然一震:整条路上都是牛的脚印!那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脚印,干瘪着,开裂着,静静地亘在时间的记忆里。 这脚印是昔日村里的牛留下的,而如今,那成群的牛已不再出现——那曾经赶着牛的人,已经永远地走了。 那昔日赶着牛的人,就是我们村的伙牛匠双赢。 双赢,多好的名字啊!可是又有谁想到,他却是个一生都与牛为伴的人。 听说双赢不是我们村的人,但具体从何而来,至今我仍未知晓。 我不知道双赢与牛为伴的日子已过了多久。我只知道,在我知事以来的日子里,他就已经一直与牛为伴的了。 双赢说来还算是我的邻居呢。据我父母说,双赢是个孤儿,自小就已失去双亲,由于无依无靠,只能来我们村投靠据说是他巴边亲戚的人家。自打那时起,双赢就已获得他有生以来的第一份工作,也是他此生唯一的工作——做伙牛匠——干这行的,除了每天的两顿饭有着落外,每年到年底时还可以按牛的头数每头领到50斤的粮食呢。这,总的来说,也算是份不错的差事。只是,对于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孩子来说,的确有点不太适合。可身处这种环境之下的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2
干这行的最怕的就是大雾天气,空气能见度过低时牛很容易丢失。要知道牛都是别人家的,丢了可是要赔的!一年当中要是丢了两头牛的话,他这一年的牛就算白放了。 我很清楚地记得有一天,双赢赶牛回到村里时已经很晚了,当时夜幕正慢慢降临,四野里夜虫也"唧唧"地叫个不停。我看到我们此时跟在群牛背后的双赢,他那疲惫不堪的身子飘乎飘乎的,两只脚也是飘乎飘乎的,好象一根稻草就能把他给绊倒似的。看到他那样子,我就知道,肯定有啥事发生了。 双赢虽然满身劳累,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尽量拖着他那不太听使唤的双脚前进——他这一天的任务还没完成,他还得把群牛挨家挨户地赶到各家门口! 最后一头牛终于进入牛圈了。此刻的双赢,两只脚的力量已经使尽,"噗——"只见他整个身子随着嘴里吐出的那股气烂泥般渐渐软了下去。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那家男的看到后赶紧一步上前,一把扶住双赢。 双赢,仍象堆烂泥般,软在了那家男的怀里。 朦胧夜色之下,双赢渐渐睁开双眼,用哀求的目光望着这家男的,嘴里颤抖着发出微弱而又时断时续的声音,"刘家的牛……在雷打坪(地名)……丢了,帮我找找……我……我……"话还没说完就断了。 我不敢想象,我们的双赢为了寻找那头丢失的牛,到底已爬了多少的山,翻了多少的岭。 那家男的长长叹了口气:"哎……可怜的人儿啊!"赶紧把双赢抱上自家的床,吩咐妻儿照顾他后,一个箭步跑出门,叫上几个邻居,直奔雷打平去了。 双赢静静地躺在床上。嘴里喝进几口水之后,他那干裂的双唇渐渐湿润了,喉头也开始上下翻动起来。 片刻之后,双赢慢慢睁开双眼,紧闭的双唇也不断蠕动起来,他开始说话了!但还是那句,"牛,刘家的牛……在雷打平丢了,帮我找找……我……我……",声音断断续续的,好象脖子里的气连不上似的。接着,他用双手使劲撑着床板,想要站起来,可是他那双手是多么的不听使唤啊,刚撑到一半又软倒了下去。 他,真的太累了! "别担心,他们都已帮你找牛去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好好休息吧。"那家女的安慰道。 双赢听到后感到了几分的宽心,眉间也舒缓了些。 …… 月亮的脸渐渐爬上山腰,躺在床上的双赢,静悄悄的。透过窗户照进来的苍白月光,斑驳地印在在他那无血的脸上,更显惨白。 "他们找到牛了吗?"时间一分分地过去,双赢的心也一分分地不断往下沉。 大约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那家男的回来了。 才跨进门槛,双赢就已瞧见了他。也不知我们双赢哪迸出的牛劲,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一把抓住了那家男的的双手,迫切地问道:"牛找到了没?" "找到了!牛都跑到张家坝去了呢,大家瞎忙了大半夜……不过还好,最后还是给我们找到了,别担心,好好休息吧,牛我们已经拉去给刘家了。"那家男的喘着粗气道。 双赢的双眉终于舒展开了,可他那紧紧握着这家男的双手,却不肯松开!嘴巴一动一动的,象是想说什么,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第二天早晨,双赢又拿起了牛鞭,披着他那身破棕蓑衣,赶着牛上山去了。 3
暖屋里人不知秋。转眼间冬天已经来临,气温也由十几度渐渐向零度靠近。整日里阵阵寒风呼啸着诺大个个高原地区,遍地的败叶枯枝随着风向的改变四处摇摆着。早晨起来,屋外植被上的雾水都已结成了坚冰,一粒粒、圆白圆白的,在寒风中瑟瑟颤抖着。可是我们的双赢,仍然照样早出晚归不误,仍然整天披着那身破棕蓑衣赶着牛出没在岭上山间——整个村子就剩他还休假啦! 腊月二十四,此时已近年底。阴冷刺骨的股股寒流无情地撕扯着整个乡村,窗外飘洒着的小冰粒打在瓦上"啪啪"地响个不停。村里走动的人也渐显稀少起来,大家都围到火炉边烤火谈天去了。 在火炉旁坐了半天的我,感觉头有点晕晕的,额角也冒起了小汗珠,于是想出去吹吹风,清凉清凉自己。刚打开房门,一阵凶猛的寒风"呼"的一声迎面袭了过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凉了个透!我揉了揉有些干涩的双眼,望向村对面的云盘坡,半山腰上,一群群的牛羊正慢慢蠕动着。我立即想起双赢,因为只要有牛群的地方就有他——这是个铁定的规律,眼睛也不自觉地在牛群周围搜索起来。可是,找了半天仍未发现双赢的踪影,我想大概是隔得太远的缘故吧。但我坚信,牛群之中,一定有一个手舞牛鞭、身披破棕蓑衣瑟瑟发抖的人。 晚上七点过钟的时候,我透过打开的房门看到双赢正朝我们家门口走来,原来今晚轮到双赢来我们家吃饭了。侧头瞧去,只见此刻的双赢右手里拿着牛鞭,背上仍披着那身破棕蓑衣,乱蓬蓬的头上满是白色的小冰粒。我也注意到了他脚下套着的那双鞋子了,那是一双破了好几个洞的胶鞋,每挪动一步就有水从破洞里迸出,发出"嗤嗤"的声响。 双赢走到我们家门口,随手把他那身破棕蓑衣脱下,抖了几下上面的冰粒,然后一甩,把蓑衣挂在了我们家平时用来晾衣服的绳上。 "给叔叔拿个凳子来",爸爸向我道。 我随手从身后掇起张凳子递给双赢,"给"。我忽然发觉自己居然连句"叔"都没叫他。 双赢无声无响地伸手来接凳子,那是一双冻得发了紫的手,一双长满了冻疮的手。 看到他那双冻得发紫和长满冻疮的手时,我不禁诧异叫了起来,"啊?你的手……"。 双赢把脸转向我,嘴角淡淡地抿了一下,"没什么的,这很正常,每年冬天都会这样,习惯了"。说得那么的平静。 我又诧异了一下,不过这诧异只在心里。我接着补上一句,"叔,给"。 双赢接过凳子坐在火边,手和脚挨着火炭近近的。 片刻之后,他忽然把手从火炭边缩了回来,然后两只手相互握着揉搓起来。 我注意到,他刚才红得发紫的双手正显惨白。我知道他为啥会把手缩回来,因为我也有过类似的经验:一个人的手被冻得发紫后就会失去知觉,但烤会火等热气透进去后指头就会变惨白,同时整只手都会发涨,指尖也刺痛起来,一阵阵的,犹如鸡啄般难受。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双赢的双手渐渐地恢复了血色,这时,父亲才叫我们一道吃饭。 吃完饭后,我们一家人和双赢围在火炭边,边烤火边聊起天来。其实是我们一家人自己在聊,因为双赢自始自终都是双手抱着头,静静地坐着的,不知他是只想静静地烤火还是睡着了。 "我该走了"。双赢忽然道,他那抱着头的双手也放了下来。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钟。 "那好吧,我们也不留你多坐了,一天赶着牛羊上山下岭的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父亲对双赢说完后转向我道,"拿电筒送你叔回去,外面又稀又黑的,你们出去小心点"。 双赢推辞了几下,但父亲执意要我送去才放心,最后还是由我送双赢回去。 一路上,我发觉双赢面前的路总是漆黑一片,因为我手里电筒的光老是不由自主地往我这边移,可我脚步仍是一步深一步浅的,而双赢他却走得很稳,似乎对这地形熟悉之至,又好象是夜路走得太多了的缘故。 4
双赢也并不是一年到头都与牛羊为伴的,他也有与人为伴的时候。每年的春节前夕,春节和大年初一就是他的休假之日。三天,短短的三天!这时间虽短,它却是我们双赢一年当中过得最幸福的时光。 在这三天的时光里,他和他的亲人们聚在了一起,一家子欢欢乐乐,融融洽洽的,大人亲热地呼他"四弟",小孩也欢快地叫他"四叔"。 这三天也是我们双赢最富的时候,他挨家挨户收来的粮食换成钱也有那么千把来块。 包里揣着钱的双赢,走路腰杆挺起来了,说话底气也足了。邻里们经常瞧见他动不动就上街买些牛肝马肺之类的东西,然后叫上他那几个兄弟和侄儿们一道,大大小小的一大家人挤满了屋子…… 三天的时光是那么的短暂,想多留片刻也不能够。转眼间,这美好的时光犹如梦幻般飘然而过,最终到来的仍是那残酷的现实。三天过后,他又再次踏上自己的路途——拿起牛鞭,披上蓑衣,过着成天与牛羊为伴,挨家挨户轮流吃饭的生活。他那些哥哥和侄儿们的热情,似乎也如同梦幻般无形地蒸发掉了,态度也日趋冷淡下来。 5
转眼间八年的时间已经过去,双赢的伙牛生活却还一直继续进行着。 有天我上山割草,无意间看到双赢和他的牛羊了! 抬头望去,只见群牛羊静静地在山坳里吃着草,我们的双赢却坐在半山腰的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拿着牛鞭,遥遥地望着远处的青山。 "唔——"双赢手里的牛鞭忽然挥舞起来,他嘴里也哼起了山歌。那嘹亮的歌声随着牛鞭有规律的上下挥舞而高低起伏着,可好听了!我想,要是现在有个人唱和的话,那肯定更好听。只是,自始自终都只是我们的双赢一个人在舞着,一个人在唱着,一个人静静地唱着…… 牛群渐渐爬上山腰,双赢的歌声也由纯山歌渐转为了乡间恋曲。那回肠荡气的歌声被吹来的阵阵山风荡开去,一股股的,在山间谷里回荡着。 山岭静默,空谷无语。双赢的那群牛羊们,静静地低头吃着它们的青草。 …… 我忽然发觉双赢的歌声更加幽怨起来了,仔细一听,曲子也换成了《孤儿牧羊》,他那圆滑自然的歌声也渐渐地时断时续起来,似乎中气不足,又好象喉头梗塞。那之前有规律地挥舞着的牛鞭也胡乱摇摆起来。我不知道双赢是因为"此曲无应心渐乱"还是"情到浓时肠已结"。我离双赢还有一段相当的距离,除了他那幽怨的、随着山风阵阵被荡开的歌声和那乱舞着的牛鞭以外,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无法想象他此时的表情;他此时的心情,我也只能胡乱的猜想。 "看,双赢又在发疯了!" 一句似带不屑的话把我的注意力引向了山间的小路上。我低头探去,瞧见两三个妇女正背着背架向山的这边走来,边走边议论着,指指点点的,不时抬头向正在发"疯"的双赢这边瞅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渐感难受,原来双赢这样在他们看来是发疯!可是他们想过没有,双赢也是人呀,他和我们一样,他的心也需要亲情的抚慰,他的生活也需要爱情的滋润啊,难道他这么做错了吗?!我又在想,象他这样一个从小就无爹无娘,无田无地无房,一生都与牛羊为伴的人,有谁会去怜惜他呢!有谁会去关爱他呢!又有谁会看上他呢!有时我又在问自己,"这到底是双赢的不幸还是我们的不幸?!" 6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双赢有了自己的家,那是一间方圆不足十平米的茅草屋。说是茅草屋,其实还不能算是呢,因为这屋子四壁都是用玉米秆子遮着的,屋顶上盖的东西也是玉米秆子。用这东西做的屋子盖起来不费事,但由于玉米秆子经不起风雨,每年都需要修补,同时由于夏季时村里许多人家用的是柴火,不注意很容易着燃。不管怎么样,双赢是有自己的家了,虽然仅是一间小茅屋,里面也仅一张硬板床而已,但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有人曾问他为什么不和他那些哥们一道住,一直和他们住得好好的,又为啥要搬出来。"一个人住要清净些"。每次被问及这些时,双赢都会这么淡淡地去答。 7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经过无数的日晒雨淋后,双赢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了,犹如干裂的土地般,一道道的,布满了眉间脸畔;他的那双眼睛也渐显呆滞,迷离;还有他那双手,不管天晴还是下雨都是通红通红的;他的脚步有点轻浮了,身子也不象以前那么硬朗了 ——双赢,老了。虽然才五十出头。 "长大不要当伙牛匠,天晴下雨都在坡上。一年到头上山下岭,从早到晚牛羊为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里就流传了这么首歌谣。每当父母教育不听话的子女时也常常用这几句话,还有像什么"你想长大以后象双赢那样吗?你瞧见他那下场了吗?"之类的话村里随处都能听到。可这些大人们,他们又哪里想过,像双赢这么个处境的人,除了当伙牛匠外还能干吗!我不敢去想象,我不敢想象我们的双赢听到这些话时会怎么想,他伤心落泪时又有谁会看。 昨天在村里的牛路上又遇到双赢了。他还是老样子,只是他那披在背上地那身破棕蓑衣,更破了,通红的双手交替地挥舞着牛鞭,紧紧地跟在群牛的后面,我还发现,他的眼睛更迷离了,脚步也更加轻浮了。望着他和那渐渐远去的牛群,我的心腾起几丝莫名的担忧。 日子一天天地延续下去,双赢的伙牛生活,也一天天单调地重复着——日升而出,日沉而归。可能是因为岁月不饶人吧,曾经赶着牛群的双赢,如今却需要追着群牛的屁股跑了,所放的牛也日趋减少。他无数遍地问自己:"难道我真的老了吗?"。 8
最近我感到自己有几分不适,似乎村里少了点什么,但又好象什么都没少。村外的青山依旧,流水依旧,村里的人们照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似乎真的没少什么,直到有天快中午的时候。 那天快中午时,我从床上猫着眼睛爬起来,往门口一站,抬头瞧见太阳已升至中天,"啊?都这么晚了呀……"我为自己的晚起而略加责备起来。"呶呶……"几声牛叫声从牛圈里发出。"双赢怎么还不放牛呢?都什么时候了?"我暗暗奇怪起来。 渐渐地,我似乎感觉到,这几天好象都没听到双赢"呜呜"的牛角声了。 晚上吃饭时我无意间向父亲提及此事,换来的却是声长长的叹息,"双赢他再也不能放牛了……哎……",话未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原来双赢死了,是真的死了,悄无声息地。对此我还一直在纳闷呢,"双赢的死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平时村里谁家的牛丢了村民们都会一道去找,整个村子就会好不热闹一阵。而我们的双赢,这么个人,死去时却是那么的悄无声息,风过树梢尚且能发出‘沙沙’的声响,而我们双赢的死却……"。 我不知道双赢是怎么死的,更不知道他因何而死,为何死得那么的快,那么的悄无声息。 9
乡村里吃完饭后大家一道谈天拉家常是常事,村里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事也是从这些拉家常人的嘴里浮出,双赢死之前的情况我也是因此而得知的。 听他们说双赢是得病死的,但具体是啥病没谁知道。大家只知道,他从得病到死去才三天。是的,仅仅三天。 这天傍晚,空气很新,邻里几家妇女们又聚在了东边的院子里,拉起了家常。 一个邻居开口道,"现在的人啊,就是没良心!双赢那几家亲戚,每年到他收粮食有钱的时候,对他那么的好,‘四弟’‘四弟’的叫得可亲热了,可等到人家生病要人照看的时候理都没人理,好可怜哦!哎……"。另一个邻居接过话头,继续道,"可不是吗!"故意把语气拖的长长的,"有次我从双赢家门前走过,就在他生病的那几天,听到双赢在屋里不断哭叫着,‘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疼啊,疼死我了……’那声音好锥心哦,当时我心里也很难受,于是停下来拐向他屋子,想去看看有啥能帮的。我前脚才走上他家门口,他有个个嫂子就站在自家屋前给我喊道,‘不要去看了,他经常都是这样的,谁管得了那么多呢。他要叫就让他叫吧,叫会就好了,没事的。’你不晓得当时我有多尴尬,要进去看也不是不去看也不是。这人啊,真叫人心寒。"又有个邻居接上了话头,"是啊,他那几个哥哥嫂嫂的做法,真的很让人心寒。就在双赢死去的前一天,我家的猪跑到他家院坝里去了,我去赶猪时也听到双赢的哭喊声了,那声音好弱好弱,我好好的听了下,原来是他想喝水,我看他那几个哥家房门都是关着的,应该没人在家了。既然要喝水,就去倒点给他吧。可我走到他家门口时却发现他房门是锁着的,当时这心里凉凉的,说不出的难受。第二天就听说双赢死了,连挂鞭炮都不买来打下响声,更让人感到寒心的是,他死后居然连个木头(方言,棺材)都没有,他那几个哥你推来我推去的,都说没钱。最后由邻里几家子凑合些米粮,大家一道出力悄悄埋了"。 尾声 双赢就这样走了。现在的双赢,终于可以不用早晚赶着牛羊,寒来暑去都披着破棕蓑衣上山下岭了,他,有了自己真正的家——一个永远都陪伴着他的家。想到这里,我还真有点为他感到庆幸呢。但同时,我又为他怜惜起来,因为,如今太阳已经升起,金色的阳光洒遍了整个乡村,可我们的双赢,却永远也享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