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借酒浇愁也好,不胜酒力也罢,在谭火锅简陋污秽的洗手间里,她吐得一塌糊涂,而后又悲从中来,扶着水池,哭到不能自己。 是为她饯行而来,知道她即将离开,友不舍,说要借那么一杯薄酒相送。她特意去弄了下头发,一向质朴的她,那夜格外让人惊艳,女友都说好看,她淡淡一笑:女为悦己者容,既没有了那个者,又何来甚么容。席间,嗫嚅良久,女友说,其实她不必离开上海。她不语:当初是为了他,她只身留在了上海,这个让人迷离的城市,爸妈几次让她回去,说是舍不得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留在这里,可她带着甜蜜的倔强,说这里有让她停留的理由。可是今时今日,情已如烟花飞逝,除了收获了几个闺友,上海对于她而言,只是一座冰冷的孤城,不再有人执手微笑,她又怎堪流年。女友们看着她怅然的神色,纷纷指责着他的绝情,可她心里,全然只有他的好:又记起那次发烧,她浑身无力,他急急地把她抱上了床,捻好了被子,亲自给她挂上了水,然后坐在床边,牵着她小小的手轻柔地摩挲着,眼睛里满是怜爱与疼惜。女友莽撞地冲了进来,看见这一幕,故意酸酸地说:"哟!还想来探病呢!没想到当了电灯泡!" 她娇羞地笑了,连忙辩白。他却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柔柔地说:"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我要罚你在床上多躺几天!"当着女友的面,她的脸刷地红了,因为他不怕示人的亲热,可心底,却是甜的,觉得有了他,连扎在那纤弱的手臂上的吊针,都是爱情的象征。 可是如今,那让她甘愿放弃所有的爱情呢?那个曾经对她无比柔情的人呢?她自问除了些许小小的倔强,无愧于爱情,可是爱情,何以就渐行渐远。 从来没有象那夜那样软弱,她瘫倒在那个洗手间的门外,终究还是摒弃了一贯的骄傲,拿出手机给他打了电话。她痴痴地企望,如果还有那么一点点当初的挚爱,只要那么一点点,他肯定会对她的残损的骄傲作出让步的,因为他一贯娇纵着她。人是来了,那么冷冷地坐在了对面,女友替她挽留,请求他再给一次机会,可是他却还是那么冷冷地说:太迟了。 太迟了……太迟了……她把头靠在膝盖上,把冰冷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没有勇气用泪湿的双眼去看他,脑子里轰隆隆的,只有这一句。三年了,当他赌钱输光了生活费时,她气得卷起小小的包裹走人,而他,发疯似地到处找她,当他出现在她面前,她知道自己离不开这个男人,她没有说过这句话,到底还是跟他回来了;当他淡漠地对待她前来探亲的父母,她气闷得几天不理他,而他过后抚摸着她的头发,象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看着她的眼睛,她到底还是心软了……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有什么好,在旁人的眼里,他的坏永远比好多,可是,就为了他的一个眼神,就为了他的一次执手,她生命中最宝贵的三年,为他而停留。三年了,身体的伤痛也许毁坏过她的健康,可是,心的伤痛却远甚于身体,大概是此生永远不能愈合的了。 后来,她还是孤单地离开了上海,背后没有温暖的目光尾随。后来,在QQ里,女友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告诉她了,在她走后没多久,就有一个女孩子,住进了原来她的"家",她熟悉而有陌生的"家",闭着眼睛,她都能说出,电脑在哪里,沙发在哪里,床在哪里……因为,每一件家具,都是她精心安排的,她曾开心地说:老公,下次要买××,要这样摆。再下次等我们有了钱,要买××,要那样摆……可是这个家,永远只能存在于她的记忆了,她知道,可能只是她的重蹈覆辙,可是覆辙者,也未必喜欢生活在她布置的场景。 不过只是一场世俗的游戏罢了,她看着镜子冷冷地安慰自己,又下意识的,朝镜子里的自己挥了挥手,如果,这样就能洒脱地告别,自己以为会是永远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