ャ.颠覆 炎热的夏季,太阳炙烤在大街上,马路上散发出一阵阵热气,而街上的人群却不在少数,显然这个夏季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大的烦恼。 街上很容易发现一个穿着荧光色外套的娇小女生。 女生怀里抱着一个泛黄的素描本,紧皱着眉头在人群中穿行,街上的人时不时地从女生身边蹭过,女生的怀里却紧紧抱着素描本,像是在保护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似是讨厌人群中散发出的汗味吧,女生突然跑了起来,在人群中穿梭,向着不远处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跑去。 经历了像是战场一般的枪淋炮雨后,女生靠着小路旁的电线杆上,弯腰喘着粗气。 "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一阵轻音乐响起,女生从口袋里掏出一部纯白色手机,按下接听键,还未曾说出个"喂",手机另一头就响起了一个暴躁的声音"穆子穆!你的设计图ok了没有?你要让你老爸等到什么时候?"注意,发出那暴躁声音的人不是她老爸。 "唉唉,知道了啦,已经在做收尾工作了......对了,我前几个月完成的那个设计怎么样了?"叫做穆子穆的女生无奈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哦,那个‘璀星’么?嗯......成果还不错,已经有很多少爷小姐买下了。" "真的么?哈......太好了!"女生高兴地跳了起来。 "是啊,快回家来吧,爷爷要回来了。" "哦,好好好。"穆子穆挂了电话,抬起脚步向小路尽头走去。 小路的尽头与繁华的大街相连,穆子穆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迷路。 穆子穆翻开素描本,拿出一支铅笔,在已经快完成的设计图上写写画画,全然不顾自己是否会撞到或者被绊倒。 可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也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当穆子穆还沉浸在对设计图浓浓的灵感中,她踩空了。 在她掉在井里快要晕过去时,她在心里诅咒这个偷井盖的人上辈子下辈子上下八百辈子天天被恐吓! 当穆子穆醒来时,她不知道是应该先哭,还是该先骂街。 但她只记得她当初说了一句话。 "我X,这么多人脱光衣服是要干什么?说好的高端洋气上档次呢?!" 入目,清风吹,树叶飞,花开正好,红梅炫舞。只是...... 这些横躺装死尸装全裸的男男女女是要闹哪般? 穆子穆抬脚T了T身边离她最近的裸身男子。 "喂喂......" 回答她的只有清风。 "喂喂......"再踢。 还是无人应答。 穆子穆感觉后背冷风嗖嗖地吹。 莫不是......这些人真的都是死人? 穆子穆赶紧收回了脚,却一个没站稳,向后倒去。 她这才发现,她身后的情形是多么的惨烈! 正对着她的,是一堆堆摞在一起的尸体,这些尸体却不流任何血迹,但根据他们一个个惊恐的眼神来看,死前应是受了不少惊吓。而他们的身体周围围绕着一只只不明飞行物,通体的冰蓝色,到是和穆子穆几个月前完成的"璀星"有几分相似。 穆子穆虽已二十有一,却何时见过这般场景?当下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直窜入穆子穆心头。 "你可是穆子穆?"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子穆身后响起。子穆转身,见着一个两鬓花白的老人,老人一身银白,站在尸体中央显得那么不搭调,却颇有一丝仙风道骨的感觉。 "是......你是?"子穆警惕地看着老人。废话,她要不警惕,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太好了,看来我赶上了!"老人一阵欣喜。 "......" "你跟我走吧,这穆府,怕是住不下去了。"老人环顾了四周无数尸体,对子穆说道。 "好。"丝毫不用怀疑,现下子穆无处可去,若是不与这老人走,她连个安全保障都没有,保不准出了门就被杀。而且这个地方,子穆完全不熟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她知道,若不跟着眼前的老人,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走吧,随我回洛河门。" ャ.低语 这是子穆来到洛河门的第三天。 子穆知道了,这是一个武林时代,到处充满着血腥,你永远也不知道你下一秒会被谁杀死,而她所处的,是在武林中处有显要地位的地方。 她本是穆家小姐,因为穆老爷得罪了武林人士,自知要被灭门,便告诉了当年他年轻时救下的人亦是现在的洛河掌门洛清玄,请他照顾他的女儿。而洛河长门洛清玄本想助穆老爷一臂之力,穆老爷却拒绝,说是自己也活够了,本就是苟且偷生。但子穆总有一丝奇怪,这穆老头据洛河门里的奴婢们说并不是一个侠义之士,乃是偷奸耍滑之辈,而这样的人典型的贪生怕死,怎么敢说出"我活够了我想死"这句话?莫非有什么猫腻? 但子穆终究也是想想,对于穆老爷"苟且偷生"一词,虽然心里怀疑,却也没明着问,一切也在她见着洛清玄的儿子的时候否定了先前的怀疑。 洛河掌门洛清玄膝下有一子,名唤洛阳,人如其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自从子穆来到洛河门,见过次数最多的人便是这叫做洛阳的少年。 洛阳唤她穆儿,这让子穆暗暗鸡皮了一把,却也没再说什么。一边心里也暗叹,何等风度的人能教出如此的儿子?当下也明白那洛清玄定不是与穆老头一样的人。 本来子穆也想弄点武功秘籍啊什么的学学,洛清玄却说她身材娇小又体弱,不适合学武,只是给她弄了些泛黄的药理给她看。 子穆是个聪明人,区区几本药理几天便被她来来回回翻了个遍,闲来无事,调皮心性强大的她便打起了溜出去玩的主意。 当她悠闲地走在官道上时,毫不意外的,洛阳变出现在了她面前,俊脸阴沉。 "穆儿,怎的瞎跑?若是被坏人掳了去可如何是好?"洛阳担忧地看着她,清凉的眸子满含复杂情绪。 "洛哥哥,这洛河门实在是无聊,都无人与我闲聊,反正也是玩,洛河门与外界又有何区别?"子穆无辜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自是无区别,穆儿为何不回去?" 子穆突然想咬了自己的舌头,果然,人生地不熟就只有被虐的份儿。 自己说不过他,只有来个无辜的水汪汪的大眼睛。 洛阳被她看得不自在,眼睛撇向了别处,后突然又眯了起来,清灵的双眼此时散发着阵阵寒气。 子穆打了个颤,转头向洛阳看的方向望去,便见一个黑衣男子从远处跌跌撞撞地跑来。 洛阳抓住子穆的胳膊,便要向前跑去,似是担心来人对他们不利。 子穆却怎么也不肯跟洛阳走,只是呆呆地看着黑衣男子向她跑来。 那男子像是看到了他们,待跑的近些,清秀的面庞便显示在了子穆眼前。 洛阳冷眼挡在子穆身前,修长的手指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男子一愣,开口道"别,我不是敌人,我......"还没说完,男子便倒在了地上。 子穆也是一愣,看了看倒下的男子,又扭头看了看身前的洛阳,不知要做何动作。 良久,洛阳一句"走吧"就要回洛河门。 子穆叹了口气,她真的做不到洛阳的那般。扯了扯洛阳的衣角,道:"洛哥哥,我们把他带回去好吗?" 洛阳前进的脚步一顿,扭过头来看着子穆,"不可,要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就......" "洛哥哥,不会的,这个男子看起来很弱的样子呢。"子穆心里暗想,这男子清秀如此,这么死去或是被野物吃了就可惜了。 洛阳想了想,道:"好吧,若是以后发现他有什么问题,记得告诉我。"话落,洛阳弯身背起男子,牵着子穆的小手向洛河门走去。 ャ.臾凉 如果说子穆不明不白的出现在这个地方是个巧合,那么左凌也来到这里就是个奇迹。 事后子穆还记得,当时她问左凌你是谁啊的时候,左凌迷茫的双眼,让子穆红了脸。 奇迹是这么来的,话说那天子穆脑子一抽和洛阳带回了那黑衣少年,洛阳把少年扔在子穆的小院里,优雅地倚着门边,摆明了一副"我不救你自己想办法"的俊俏模样,子穆还真是险些跳了脚。 哀叹一声,认命地扯起死尸状的娃,晃晃悠悠往屋里走去。 少爷不管,丫鬟还能不管?子穆充满威胁地瞥了一眼自她来到这里洛清玄给她配备的丫鬟小环,小环头一低,恭恭敬敬地拿了个盆子出了门,到了门口对倚门的洛阳唤了声少爷,绕过他,去了井口的方向。 子穆得意一笑,将那少年放在木床上,象征性地翻了翻人家的眼皮,左摸摸右摸摸,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断定——这帅哥是累的。 子穆"切——"了一声,本来想自己第一次真人演练可以"练练手"却不曾想这帅哥这么不给面子,居然没受伤! 失了兴趣,子穆才发觉口渴,站起来转身就要去给自己倒杯水,可刚走一步,子穆就顿住了脚步,僵硬地转回身子,看向了床上依旧躺着的少年。 她方才像是被什么东西闪着了眼,仔细看去,发现那少年的右耳上带着一颗淡蓝色的耳钉,耳钉看似非常普通,但是对于以前是设计师的子穆来说,她自己的作品她再熟悉不过。 ——这,这,这是要搞那样啊?说好的高端洋气上档次呢?! 子穆眨了眨眼,继而把目光转移到了面前少年的脸上。 这脸除了有些狼狈外......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呢? 在脑海中寻思搜索,却也没落个究竟,子穆显得有些挫败,罢了,等他醒了再说吧。 不久前才出去的小环端了一盆水进了屋,动作轻柔地把水盆放在架子上后又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边,与洛阳一副模样,子穆不得不怀疑这洛河门是否供奉了一群天皇老子。 秀眉微皱,子穆拿起架子上的毛巾,挽起袖子,将毛巾放在水盆里浸湿后,又拧干净水渍,像模像样地给床上的少年擦脸。 待少年俊俏的脸完完全全地展现在子穆面前时,子穆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帅哥都让她碰上了。 "洛哥哥还在门口倚着么?"子穆淡淡地说,丝毫不怀疑一旁的小环能反映过来。 果然一阵沉默之后,小环结结巴巴地答道:"是、是的,洛少主还在。" 唉唉,这地方的人都是脑子有些迟钝的么。 子穆安顿好了左凌,就出了屋,果不其然地看到一袭青色身影。 "洛哥哥,你是要穆儿留你吃午饭么?" 已在门口的身影一怔,清凉的声音缓缓传入子穆的耳朵里。 "穆儿可安顿好了那位公子?" "嗯,好了。他没受伤,就是......额,累的。"子穆都觉得有些替屋里的帅哥说不出口。 "哦,那随我去正厅吧,爹爹有事找你。" ャ.深蓝 左凌醒来时正直第二天晌午。 初夏的天气还不是太热,在洛河门这个三面环水的地方,更是透出了一丝丝清凉。 子穆在那天与洛清玄的谈话后,一个人呆呆的走回来,随后总是一个人倚在窗框上对着远处的荷花池发呆,目光悠长,不知在想些什么。 子穆一直有严重的洁癖,即使这种并不炎热的天气,她还是去了后山的温泉泡了一个时辰,她回来时刚走到小院门口,就听见了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子穆一愣,随后又想起自己房里最佳值连成的东西...... ——X的,洛清玄前天送我的两百年前的古董花瓶! 拔腿飞快的跑进了卧室,果不其然看见自己昨天捡回的帅哥正趴在床边,一只脚还搭在床上。 "喂,你丫醒就醒吧,干嘛砸我花瓶?!"几天来的沉闷呼地一下子消失,子穆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她明明打算要是可以回去就把这个花瓶带着买了然后就可以几个月不给爷爷的公司画设计图了!! "咳咳,"帅哥苍白着脸眨了眨眼,才看清自己面前倒立着的穿着紫色外衫的人影。"咦?怎么倒着?"帅哥喃喃自语。 子穆愣了愣,难不成...... "哦,我知道了,算了算了,不跟白痴计较。"子穆没空去管仍在滴水的长发,走上前去把帅哥重新扶到床上。 梅花香气弥漫在仍处于迷糊中的左凌鼻尖,是左凌清醒了头脑。待反应过来时,被自己面前这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吓了一跳。 "喂,你叫什么啊?"子穆问道。若他真的和她一样,也算是有个依靠。 "左凌。" 面对着左凌的只是,子穆别过了头,脸颊微微发红。 "你呢?" "穆子穆。"子穆转过了头,"多多关照啊!" 这回轮到左凌发愣,怔怔地看着穆子穆的脸庞。像,太像了,和他记忆里那个设计系的娇小女生一样。 "怎么了?哦,对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耳朵上的耳钉是从哪里得来的?"子穆的目光转向了左凌耳朵软骨上的淡蓝色耳钉。 左凌不自在地笑了笑,"这个啊,是我最喜欢的啊,一个女孩子设计的。" 子穆瞪大了眼睛,有点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她愣愣地看向了左凌,"你,你是来自千百年后的吧。" "你......?" "哇哈,太好了,我告诉你哦,我就是设计这个耳钉的设计师哦。"子穆跳了起来,一副"不要崇拜我"的表情。 "你......知道我是谁吗?"左凌的眼神复杂的看着子穆洋溢这笑容的双眸。 子穆愣了愣,凭她超强的记忆力在大脑里搜索了一番,却是毫无记忆。 看见了子穆发愣的样子,左凌嘲讽地够勾了勾嘴角。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左凌定定地看着子穆的眼睛,"记住了,我叫左凌,和你同校不同系的数学系的左凌。" 短暂的沉默...... 随后表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我知道了,你是那个数学系的学霸左凌!" 左凌的眼神亮了亮,"你记得我?" 子穆听了他的话后表情又塌了下来,"听同学说过。" 良久,左凌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没关系,以后记得我就好。" 子穆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两人之间气氛暧昧了起来。 没关系,记得我,就好。 ャ.词楚 "生死楔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子穆望向池塘里正盛开的荷花,喃喃地念出了这首她一直不懂的话。 "好,不知这首诗是出自何人之手,必是有一番经历和对爱的见解啊。"略微低沉的声音在子穆身后响起。 子穆转过身,看向一身玄色一袍的中年人,眼里不知为何出现了恐惧,唤了一声"洛伯伯"。 此人正是洛河门门主洛清玄,此时一年逾四十五,两鬓染了些岁月痕迹,但凡见了洛清玄的人,皆会叹一句风华不减当初。 洛清玄抬手摸了摸子穆的头,爱怜地看着她。 子穆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向后退。 谁会想到,洛河门主竟是这等慈眉善目之人,在外人看来,永远闻之色变。 "子穆,你看我这洛河门的荷花可好?" 子穆瞥了一眼池塘里娇艳粉嫩的荷花,"甚是美丽,子穆也不曾见过这等荷花。" 洛清玄"呵呵"地笑了笑,接着说:"你可知道,阳儿的母亲,便是死在了这荷花池下。" 子穆浑身一震,一股寒意袭来。 "伯伯,这话......" "小穆,要吃中饭了。"池塘另一边,身着白衣的左凌向着二人走来。 "子穆,快去吧,方才听阳儿说要请你和左公子去洛河门的‘鸾亭’游览。"洛清玄慈爱的声音响起,对着迎面而来的左凌施以微笑,转身向洛河门正厅的方向走去。 子穆狠狠地喘了几口气,靠在了身后走廊的柱子上。 耳边还回响着那天洛清玄与自己的谈话,还有方才的"你可知道,阳儿的母亲便是死在了这荷花池下。" 左凌走到子穆面前,看着子穆煞白的脸,担心地问她是否有何不适,子穆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几乎是贴着左凌一路走到了饭厅。 到了饭厅,左凌独自坐了下来,面色有些凝重,看了看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子穆,问道:"小穆,方才那洛清玄与你说了什么?" 子穆慌张地摇了摇头,躲过左凌怀疑的眼神,"没,没什么。" 左凌叹了一口气,"有事你记得跟我说,不要闷在心里,毕竟在这里,也就我们两个互相理解了。" 子穆点了点头,这时,门外传来清凉的声音"穆儿,一会儿与我去‘鸾亭’看看可好?" 闻之声知其人。 洛阳进了饭厅,才见到了那日他背回来的黑夜男子。 "这位,就是左公子吧。" 左凌嘴角一抽,恢复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是,你叫我左凌就好。" "洛哥哥,吃中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子穆提议。 洛阳转头淡笑,黑亮的双眼温柔地看着子穆,轻道了一声"也好",随后坐了下来。 而一旁的左凌心里有一丝异样,只觉得堵得慌,总之,这算是他吃的最不顺的一次中饭。 许是察觉到了左凌对自己的敌意,洛阳无谓一笑,缓缓道:"左公子,是洛河门的中饭做得不好不合左公子的口味吗?" 子穆也才发觉了左凌今日的中饭没像平日那般话多,转过头看了看左凌,那眼神似是在问他怎么了。 左凌僵直了身子,"没,没事。" 待子穆与洛阳低下头继续吃饭时,左凌看向洛阳,手中握筷子的手指紧了紧。 ャ.情绪 在左凌与子穆融洽相处了半月后,两人开始冷战。 原因很简单,子穆与洛阳关系日逾亲密,在左凌眼里就像是一颗刺。在子穆不小心把水盆摔在地上溅湿了洛阳衣袍下摆,惊慌地帮他擦拭并问他是否被砸着却不想踩了空跌进了洛阳怀里时,恰巧被午睡完毕出来活动的左凌撞见,当即连日来的醋意爆发,转身跑回了卧室,待了一天后出来时便对子穆冷眼相向,不断挑刺,饶是子穆坐再如何大度如何凌风不乱,也得有爆发的时候。 比如:现在。 "穆子穆,我想去外面的武林走走,要不要一起去?"左凌淡淡地说道,眉间涌着丝丝温暖。 子穆给自己倒了杯茶,"不去。你最好也别出去。"洛河门在这江湖中存在,并不是多么狠毒亦不是多么待人慈悲,它恰恰是黑暗与光明中间的灰色地带亦或是"晨夕",多年来也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一条规则,同时也是洛河门一直屹立不倒而又主掌大权的原因。但虽是灰色地带,也必有些做得不恰当的事,所以,洛河门外自是潜伏着危机。而子穆就是担心这与她同一个地方来的左凌会有什么不测。 可偏偏左凌似是不懂子穆的苦心,心里泛酸,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茶杯愣神。 "小穆,你不觉得这里虽是景色优美如仙境一般,但又像是隐藏着一些我们所不了解的吗?那个洛阳,表面虽是温文尔雅,如沐春风,但他内心呢?他的爹能做洛河掌门,定然也不是什么好角色,为何你还要偏向于洛阳?"自左凌醒来到现在,任是瞎子也能看出这洛河门并不是想象中的太平,为何她还要把自己处于危险之中?跟着他不好么?为何偏偏让她自己过的如此憋闷? 子穆端着茶杯的手清颤,若无仔细观察,定然是看不出来。她完全可以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知道自己定是没有机会离开这里。也许......他离开这里,会更安全,更好吧。 "左凌,我深知你不想屈身于此,你完全可以向洛伯伯辞行,便去过过这江湖隐,我定是不会离开这里。"子穆放下茶杯,转头看着左凌。 左凌终是坐不住,"噌"地站起来,连日来洛阳对她的好他都看在眼里,如今,他是已经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么? "穆子穆,你不就是喜欢洛阳吗?何必又与我说这些义正词严的话?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你喜欢他什么?钱还是权?你是否相信,给我两个月,我定把你想要的全部给你!" 子穆的鼻子泛酸,他为何就是不明白?这洛河门,早晚有一天会把他一起吞噬的啊!她咬了咬嘴唇,好,她死可以,她定不能让这洛河门有多得的利益! "是,我是喜欢洛哥哥,我喜欢权,喜欢钱,我就是喜欢,我就是一个庸俗的女人,"子穆站了起来,弯身把嘴唇伏在左凌耳边,"要是你想要我喜欢你,不妨去拼命地赚钱,谁富有,我穆子穆就跟谁。"冰冷的话语从子穆唇间吐出,左凌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缓缓地插进一把尖利的刀,而自己却没有反抗的余地,心口的疼痛传遍了四肢百骸,让他毫无招架之力。除却了他,子穆却也能感觉到,她可能,是,在当初看见少年的双眸时,就已经沦陷,只是那时的她,不知道人心叵测,更不知道珍惜时光。 "不,不......"左凌疯狂地摇着头,双手抓着子穆的双肩狠狠摇晃,子穆深深地感觉到她的双肩已经隔着衣服被左凌的手指抓破,她已经眼花缭乱,但她深深地明白,如果她不狠下心,最后伤害的不只她一个人,还有当时拥有迷茫眼光的少年现在眼前将要崩溃的左凌。 "小穆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庸俗的女人,小穆很好,很善良,你不是这样肤浅的女人,你是我最爱的小穆啊......"左凌低下头,薄薄的纯片轻轻吻着子穆的额头,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像是在护着一件心爱的事物。 心碎的声音在子穆耳边响起,她才明白原来她认为在这个地方不会有太多牵绊,但在他面前,她始终是掩藏不住自己的真心,如今听到他如此歇斯底里的"最爱的小穆"与额头上浅浅的触感,子穆的心渐渐平稳下来,她决定,这条路,她一定要自己走。 "左凌,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等你有了地位,再来找我。"子穆的话像是一根毒刺,深深扎进左凌的心底。一丝丝恐惧渗入左凌的眼眸,他预感,他的小穆一定会付出什么,例如——生命。 "小穆,危险,你有危险对不对?"左岭深情地注视着子穆的眼睛,眼神复杂,恐惧,还有一丝丝缠绵的爱恋。 子穆愣住,喉咙梗塞,转过身背对着左岭,道:"没有啊,洛河门会对我如何?穆老头可是救了洛清玄的,他们又会对我怎样?你快走吧,等你有了地位,记得来找我。" 子穆整理整理凌乱的发丝,就要踏出门。 手腕的触感让子穆停下脚步,她的肩膀颤抖,她听见那个少年说 "小穆,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ャ.致借 那天傍晚,左凌身无长物,只与洛河门的小斯要了匹马,独自牵着马走上官道,听见洛河门关上厚重的铁门的声音,回头向着洛河门北方的方向望去,像是穿透了重重阻碍凝视着什么,眼神无尽痴恋,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小穆等我。" 随后潇洒转身,跨上马,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殊不知北方的子穆此时正被无数门徒围着。 子穆站在大厅的中间,周围身着黑衣的门徒个个虎视眈眈,似是怕到手的肥肉跑掉一般。大厅里正对着大门的方向,洛清玄不变的玄衣,不变的与子穆对话时慈爱的气息。 ——如果没有眼角那抹得意与嗜血,就会让子穆险些以为自己救回左凌的那天下午与洛清玄的谈话是自己幻听。 子穆望了望门外的天空,太阳已落山许久,一弯新月才刚刚挂上天边,夜幕降临,阴恻恻的风从大门吹进来,却吹不穿子穆与洛清玄之间的压抑。 想必左凌,也已经脱离了洛河门了吧。 另一座院子里正在作画的洛阳放下手中的毛笔,亦是眼神复杂地望着天边的弯月,那眼神像是自责,像是爱恋,又像是不舍。 站在洛阳身后的书童暗暗叹气,心里暗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ャ.心散 洛清玄端起茶杯,手掀开茶杯上精致的盖子,淡淡的香气似乎传向每个人鼻尖。把茶杯移向唇边,洛清玄轻轻地抿了一口香茶,随后放下杯子,转头寒冷的目光射向大厅中央的子穆,道:"子穆,你可把左公子放走了?" 子穆勾唇,道:"洛伯伯,左凌并未受治于洛河门,又何来‘放走’一说?子穆只不过让左凌出去闯闯,洛伯伯不必担心。" "若左公子是敌人派来的奸细要如何?他若是把洛河门的机密窃走可如何是好?"洛清玄阴险地眯了眯眼睛。 子穆暗自嘲讽,左凌若真有这本事,为何要在你洛河门待如此之久? "那......洛伯伯的意思?" 洛清玄显然没料到穆子穆会如此问,惊讶之余又不禁暗笑自己,在他看来,穆子穆不过是一个孩子,又能有何心机? "这......"洛清玄看了看身边一直陪伴自己的老奴,老奴立即会意,正色道:"依照洛河门门规,凡是对洛河门具有威胁的人,一律要关押至洛河门度过危险。" 子穆了然,这洛清玄到还真是虚伪,但他很聪明,知道即使是想要得利,也要做足面子。 听到老奴的话,子穆周身的门徒均侧身向子穆做出"请"的姿势。 子穆到是淡然,未与洛清玄说话,转过身随着众门徒走向她以后要住的地方。 步行约半柱香的时间,子穆到了所谓的"关押之处"。 入目,芳草依依,野花遍地,一处茅屋建在嫩绿的草坪之上。在夜幕的笼罩下,一切仿佛沉睡。 子穆淡笑,这黑暗的洛河门还有这样仙境的地方。 其中一个黑衣门徒站在子穆眼前,僵硬的体态,双眼发青,道;"穆小姐,掌门吩咐,若穆小姐有什么吩咐,我等一定办到,我几人这两个月负责穆小姐的安全。" 话落,六七个门徒一下没了踪影,别说是黑夜,就算是白日,谁又能发现六七个黑衣人看守在这座看似不起眼的茅屋前呢? 子穆深深明白,自己,怕是也要葬送在洛河门的荷花池下了。 ャ.轮回 左凌走后的第四十三天,江湖上传出一个劲爆的消息。 ——白衣烈刃,红扇黑发。 据传闻说,此人名叫独孤烈,师承寒远山,师傅是退隐许久的江黎邪。独孤烈生性残暴,手中的烈刃更是浸泡过数人鲜血,令人闻风丧胆。此人特立独行,短短十几天,便杀死武林中近半数的名门正派掌门。 正派人士对其视如敌人,无奈打不过独孤烈,反派人士一心想要拉拢,送去的金银财宝被其尽数倒入江里,送去的美女无一不被毁容后又丢回来。 当子穆听到这些传闻时,她欣然一笑,她知道,那是左凌,他来救她了,一定是。 彼时,子穆已经被洛清玄的人施了蛊,日日承受钻心之苦。从前清灵的眼眸补满血丝,三千青丝凌乱的覆盖在子穆脸上。 "哈哈,子穆,洛伯伯来看你了。"话毕,茅屋的门被洛清玄一脚踹开,玄色的身影出现在子穆眼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袭白色身影,那让子穆误以为,那是几个月前那个少年。 洛阳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子穆痛苦地蜷缩在床上,眼里弥漫着伤痛与疼惜。 他终究,是做错了吗? "洛......洛清玄,你......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把身躯给你的妻子!"多日来的折磨,子穆仿佛身处云端,没有一丝力气。 "不不不,怎么可以杀了你,若是杀了你,你这身给婉儿灵魂最好的容器岂不是毁了?"洛清玄提到"婉儿"时,眼神令子穆熟悉,那与左凌看她的眼神,如出一辙。 "左凌......一定会来......一定会的、你、你一定不会得逞!" 洛清玄俯视着子穆,道:"不会的,他赶不上的,因为两天之后,我就能见到婉儿。" 洛清玄走出门,独独留下洛阳。 茅屋里只剩下子穆痛到无以附加时剩下的呜咽。 "穆儿......"良久,洛阳的声音颤抖响起,却没了往日的温暖。 子穆淡笑,"洛哥哥,我不怪你,不用自责,我深知,你......你是被洛清玄逼的。" 洛阳走上前,帮子穆整理好凌乱的发丝,露出子穆发青的脸颊,抬起手,心疼的抚摸。 "洛哥哥,我......是、是不是像一个罗刹?"子穆忍住疼痛,问道。 "不,穆儿不是罗刹,穆儿是最美的女子。" "呵呵,洛哥哥,左凌会不会认不出我?还有......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这蛊,有何作用?"子穆问道。 洛阳心疼地把子穆抱在怀里,道;"这是离魂蛊,就像名字一样,它会折磨你的灵魂,直到......直到你的魂魄脱离,然后,你的灵魂就在这世界消失,爹爹是想,把娘的灵魂放进你的身体里,当年娘失足掉入荷花池,爹爹放不下娘,便让苗疆之人留下了母亲的魂魄,爹爹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容器,来......" 子穆闭了眼,"好,我知道了。看来,我会死得很干净呢。"心里暗想,莫非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就是要舍身就下一个叫婉儿的女子? ャ.洛阳 第三天时,子穆在众奴仆的打扮下,一身红衣,被押到了洛河门后山上。 看着不远处身着异服的人,子穆才算见到了苗疆之人。 而洛清玄一改往日的玄衣,穿了一身青色长袍,长袍像是存放了许久,已经泛黄。他一脸喜气,许是就要见到所爱之人了吧。 子穆回头看一眼山下,眼里弥漫悲伤,左凌......真的不会来吗?他,许是很恨她吧。这样也好,她离开,他就不会难过了。 "穆儿......"身后响起一到声音,是洛阳。 "穆儿......我想好了。" 子穆还未曾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腕便被身后的人拉去,一阵疼痛传至心窝。 随后,洛阳把子穆的手腕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察觉异样,子穆忽然转过身,眼前的情景令子穆眼里布满泪水。 洛阳,昔日温文尔雅的男子,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与自己方才被他割破的手腕相贴,鲜红的液体奇迹般流进洛阳的手腕。 子穆的手臂突然凸起一小块长圆的形状,顺着子穆手臂滑下,流进了洛阳手腕。 子穆心惊,那是......蛊虫? 震惊地抬头看向洛阳,蛊虫进入洛阳手腕的那一瞬间,洛阳俊美的脸庞煞白,速速放手撤下袍角的布料,包好子穆的伤口,又撤下一块布料,挤上自己的伤口处,似是怕蛊虫跑出来。 "洛哥哥!"身前的男子轰然倒塌,子穆吓得蹲下身子,让洛阳靠近自己的臂弯。 "穆儿,你走吧,爹爹做的错事,我来承担,你的灵魂离不开你的身体,爹爹断不能放进娘亲的灵魂,再给你施股,也是无用。"洛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子穆明显地感觉到,洛阳的身体渐渐冰冷。 "穆儿,这蛊,到了男子身体里就是毒药,我来......来为爹爹赎罪......" 子穆这边的动静让洛清玄走了过来,见着子穆怀里的儿子,洛清玄一下子就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扯开子穆,悲叹道:"阳儿!你......你怎么如此傻?我就要见到婉儿了,为何,你这么做是为何?我们就要团聚了啊....."老人从喜变悲,救不回妻子,又失了儿子。 "爹爹......"洛阳的嘴角滑出一道血丝,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爹爹......你做了太多错事,阳儿来、来为你赎罪......你、你放心,阳儿一定、一定会......会、会照顾好娘亲......"一口鲜血从洛阳口中涌出,洛阳漂亮的双眼渐渐地,渐渐地,失去了光彩...... "洛哥哥,洛哥哥!"子穆从地上爬起来,爬到洛阳身边,他却已闭了眼。 "洛清玄,哈哈,洛清玄,是你,是你害死了洛哥哥......是你!"子穆愣愣地笑了。 如沐川枫般的微笑,灿若星辰的眸子,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么...... "小穆......"熟悉的声音响起,子穆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左凌......你终于来了......可是......洛哥哥死了呢......怎么办......"子穆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趴在左凌怀里,哭的左凌心酸酸的。 左凌轻拍着子穆的肩膀,谁也没注意,那本该在悲痛中的洛清玄,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转过身,深深地,深深地,从背后刺进了子穆心脏的位置。 "额......"子穆浑身一震,就这样,倒在了左凌怀里,留下左凌,震惊地看着怀里紧闭着双眼的子穆。 失去意识前,子穆的心很安静。其实,就这样,死在他怀里,也是好的。 ャ.尾声 春花烂漫,青草正绿,又是一年春天时。 青山之中,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行走在山间。 左凌才从城中回来,去买了些新衣,嘴角含笑。 一年前子穆自被洛清玄刺了一刀后,至今也未曾醒来,左凌一直细心照顾在其身边,他买了无数件长裙,秋天的,夏天的,冬天的。如今又到了春天,虽准备好了衣服,不知道子穆能不能穿上。 走着走着,左凌远远地看见了山谷间,一座简单又不失情调的竹屋。 他顿住脚步,愣愣地看着竹屋的方向,那里,升起阵阵烧饭时的青烟。 他的眼里出现浓浓的欣喜,扔下手中的衣物,飞快地向竹屋处跑去。 而竹屋处,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子正在对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