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了。 九月份的时候,少年搬到了常乐家对面的那幢楼。碰巧的是,和常乐家在同样的楼层。所以常乐能经常看见少年在窗前低头认真弹吉他的样子,那时常乐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常乐很喜欢看少年弹吉他。于是每天晚上回到家,常乐做的第一件事永远都是打开窗户,然后风便会带上少年的吉他声一起溜进屋里。在夜晚是看不清少年模样的,但灯光可以描摹出少年的轮廓,对常乐而言,这样就够了。 常乐总是等少年弹完吉他开始收乐谱的时候关上窗户,然后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虽然常乐很想和少年打个招呼,哪怕是隔着两楼之间的距离。但她不敢,她怕少年知道她以后,会不再在窗前弹吉他。 就这样吧,这样挺好。常乐小声地说。 少年一次也没有发现过对面的常乐,至少在常乐看来是这样的。但少年弹吉他的时间从盛夏以来,却是一天比一天都长了一点。他一定是非常喜欢吉他,又或者是他即将要去参加什么一个比赛或表演,常乐这样想。总之她很乐意少年弹吉他弹得更久些,虽然她有时也会心疼少年熬夜到那么晚。 隔着十几米的黑夜,常乐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但每晚如约定般的陪伴倾听,却能让她清晰地感受到少年的情绪,她能听懂少年埋藏在吉他声中的快乐与悲伤,真的。于是常乐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如果他们能一起熬过这个夏季,她就去对面找少年。 夏季是一个能让人沉睡然后又梦醒的季节,会有无数的萤虫飞舞,然后转瞬即逝。 对面的窗户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少年的身影了。打开窗户,只有风独自撞进来,无论怎样屏气凝神也听不见吉他的声音。常乐打开窗帘,然后又突然满怀期望地拉开,可无论怎样重复着手心里的动作,生活毕竟不是一场舞台剧,惊喜不会在下一秒钟就出现,对面也不会有一个懂你的少年为你亮起灯再弹一夜吉他曲。 他也许明天就会回来,常乐告诉自己。但她知道,少年不会再回来了。 可能有些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人会毫无征兆地突然闯入你的世界,占据着你世界的一切。然后又毫无征兆地独自离开,决绝得好像从来都没有来过。而在所有的表象都平静了以后,只有胸口那隐隐尖锐的疼痛无声地诉说着,这一切都曾真实地发生过。 几天以后,常乐收到了一个包裹——是一把木质的吉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清幽的木香顺着鼻尖进入五脏六腑,然后泪水便滑落了下来。 那一刻,常乐明白了,少年走了,可回忆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