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雾满拦江 (01) 张桂梅女士,黑龙江人,17岁到云南。 目睹山区贫困,张桂梅把一生献给了教育,成为全国第一所免费女子高级中学的校长。学校连续10年高考综合上线率100%,1645名贫困女孩儿,从贫困乡野走进大学。 最近,这1645名学子之中,有一个抱着钱回来捐款,却被张桂梅当场赶出去了。 赶出去了。 这是为什么呢? 记者飞跑来采访。 记者:有一个学生出去之后,回学校的时候,然后结婚了,你知道她自己全职带孩子,你就不接受她的捐款? 张桂梅:不接受! 张桂梅:反正她捐款,她领着她的娃娃和老公,抱了一大堆钱,抱进来了,我说滚粗去,滚粗去,我直接就她老公面说你给我滚出去,后来她说你嫌我没能力是不是?我说是,你出去,我说家庭那么困难,我们把你供到现在,你现在反而当起了全职太太,你看男的在外边找小三多少啊,把你甩在那个地方,那个全职太太很有水准的,结果给她当全职太太了,他回家什么都是现成的,是不是?他外边又找小三陪着他,因为你和他时间长了没有共同语言了,完全没有了,你被社会淘汰了,对不对?他回家跟你没啥说的了,他的事业你也没办法,无法帮忙,出主意的能力你也没有了,整个把你控制在原来的水准上了,磨来磨去,原来的水准都没有了,所以我最反对当这个全职太太了。 记者:你看啊,咱俩聊天时,你动不动就说女人怎么怎么着,你是觉得女人就得对自己狠一点? 张桂梅:当然了,指望他们养你啊,你有能耐的时候,男的还拿你当回事,没有能耐,你现在多少个家庭主妇在家里呆着,他就再有钱你不要去养她,你完全给人当模特在那干吗,连花盆都不是了,都不欣赏你了,老了,女人再打扮得了,三十岁以后那叫女人啊,对不对吗,所以女人靠能力,你不要相信他们这些男人。 哈哈哈,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张桂梅这番话,掀起网络风潮,什么女拳男拳猫猫狗狗拳,全都兴致勃勃加入进来,唾沫星子四溅,展开激烈论战。 (02) 我们的教育,没有教过大家如何讨论公众问题。 所以有些人,小时候抓周抓到一只杠铃,以为自己长大会成为运动员,但他们最终成长为一个杠精。 比如你说:今天好冷耶。 杠精立即冲出来:造谣,你造谣,赤道一带热浪滚滚,卵蛋搁沙滩上立即烤熟,你竟然造谣说天冷,是何险恶居心?有何卑劣用意? 你弱弱的解释:我是说咱们这嘎达冷,没有说赤道。 杠精:造谣,你又造谣,你说咱这嘎达冷,那把你的头伸火堆里试试,看到底冷还是不冷? 你:火堆里当然不冷,我是说今天的天气…… 杠精:今天的天气一点也不冷,不然你看那边,冰雪中那些冬泳人士,如果真的冷他们敢下水吗? 你:你……你说不冷,那你穿这么厚的羽绒服嘎啥? 杠精:哈哈,他急了,他急了,大家来看呀,造谣被打脸,他急了…… 你:算你狠。 未接受过公共话题训练的人,网上争论基本是这么个流程,许多人参与,但每个人的关注点、语境、所使用的语义内涵与外延,完全不一样。通常是以抬杠开始,以辱骂结束。都认为世上只有自己这么一个观点,遇到不同意见,第一时间疑心对方心术不正,最终把讨论转为人身攻击。 张桂梅这件事,也是如此。 (03) 张校长苦心栽培出来的1645名女大学生,难道只有这么一个做了全职太太吗? 肯定不是。 即使不做社会调查,我们也知道,这1645名女学生,应该是五种情况: 第一种是绝对的独身主义者。 这类女生,哪怕是吴彦祖捧着马云所有的钱来求婚,她最多说一句:钱搁在这儿,人滚粗去!独身并不是她的信仰或追求,而是这种生活方式最让她自在。 第二种是淡定的随缘者。 如果吴彦祖捧着马云所有的钱来求婚,她会人财兼收,但并不会因此放弃事业,而是用这些资源,把自己的事业夯得更瓷实。 第三种是徘徊者。 这其实是大多数人,事业心没那么旺盛,追求家庭的意向也不是那么强烈,事实上她们处于懵懂状态,犹如海草海草,随波飘摇,海草海草,渺小不起眼的那一棵草,她们就是这个样子,懵懵然的看着大家争吵,浑不知大家在吵些什么。 第四种是婚后事业者。 结婚了,仍在职场打拼。比如乐华公司的女高管,临生孩子前一刻,老板还在给她打电话,让她安排客户事宜。于是她一边用力生孩子,一边回电话:老板,给我半个钟,先让我把孩子生出来……婚后的女性就是这样,同时承担着家庭与社会的双重责任。 第五种,全职太太。 张桂梅说的就是这种类型。 而大家之所以陷入争吵,是因为这种情况,又分三种类型: 第一种:真正的幸福。 妻子聪颖,虽是全职太太却仍然追随社会发展脚步。丈夫赚钱轻松,全心全意的爱着妻子,两人携手走向黄昏——但张桂梅说的不是这种情况,因为这样的人,讲究的是低调吃到肥,不会抱着钱去学校嚣张,而是不留名姓的悄然捐款。 第二种:婚后懊悔者。 一个人,连她爹妈都不养她,却天真的以为会有个不养自己爹妈养她的男人,因为愚蠢放弃自我,从而被对方控制。这时候她第一想法不是逃离——如果她有逃离的能力,就不会蠢到放弃自我了——此时她的想法是取悦控制者,换取控制者的"宠爱"——在控制者的监视下,带着钱去学校砸张校长,向控制者表明自己绝对不认同张校长对她的拯救。 这就是张桂梅勃然大怒的原因。她是办学校的,比任何人都需要钱。但她太聪明了,知道对方根本不想给她钱,只想迫使她承认教育女孩子是个错误,而后对方再揣钱走人,进而达到羞辱她的目的。所以张校长先发制人,大喝一声滚粗去,一个能把1645名贫困孩子送入大学的女人,你怎么可以小瞥她的脑力? 全职太太还有第三种,鸡肋型。 这是大多数情况,以为全职太太省心,却发现自己沦为女佣保姆兼陪睡,失去了话语权,又没钱拿到学校去砸张校长,这类全职太太多是失声的,她们不会说话,因为她们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我们把这些情况逐一梳理,就会发现,张桂梅说的情形,是她面对的一种特例。之所以构成特例,是因为对方抱钱来学校,只是一场表演,呈现出来的表象是极美的,但内在情形,实际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张桂梅知道这些,所以她拒绝并强调这种虚假的表象不能构成她学生的样板,张桂梅没有反对过她的学生嫁人,她只是担心,那些刻意割裂自己与社会联系的孩子,一旦遭遇麻烦,也已丧失自救能力。她不希望这些年的教育枉费徒劳,她希望的是每一个学生,和世间的每一个人,时刻保持着无限选择的权力,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