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班上一位体态轻盈、动静皆宜、成绩优秀、笑脸如花的女孩子庭,是我眼中世上最美好的画符,是我毕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她全方位的好让老师学生均视之为"班宝"。倔强又敏感的我总是默默地关注着她,她的一切。几乎她所有的衣饰都被我视为模仿版本,尤其那一袭丝绸质地的奶白衬衫和纯棉休闲的纯白长裤,成了花季时我心中无法穿越的绝唱。 我也有白衬衫,也有白长裤,但同样的衣衫穿在我身上一点都不好看,镜子里的人委屈又无奈。庭消瘦,长腿,白衣白裤在修长身形的撑展下灵动甜纯,惹人怜爱;我体态憨实,早早发育的前胸让班上懂得"欣赏"的同学暗地里已将"丰满"这个十恶不赦的词汇安装在我头上,多肉的屁股和粗胖的大腿小腿组合在一起,把整条白裤憋得乌烟瘴气。我讨厌自己,讨厌全身镜。有庭的地方我统统不去,连上厕所也要避开同行或同一片区。 我狠狠地掐着大腿默不作声,成绩好有什么用?成绩好只是丑陋的补白! 高中的某天和母亲逛超市,突然她指着走在我们前面的一个女孩子,以过来人颇为老道的经验和口气对我说:"看她屁股处!" 隐约几片指甲盖大小的鲜红,我看到。 "女孩子最好别穿白裤子,蹭点赃物太显眼了,尤其来那个的时候,丢丑丢大了自己还不知道。"母亲带几分自豪地向我传受她的穿衣心得。 眼前的是个反面例子。穿不穿白裤子要因人因时而异。我嘴巴没动心里说。 中学时代的我顶着较厚的脂肪和较厚眼镜片整日沉默不语,成绩时好时坏,性格愚钝又倔硬。单调枯乏的日子让我一度固执地认为有人生来就完美无缺,比如庭;有人生来就残破不全,比如我。对此,我无从选择更无力回天。 大学养人。阅读垫厚了我的内心,推开了心尖隔世的窗,松动了我对美的武装,也纠正了我对美孜孜以求的方向。 同系女孩儿蔚是个白皮肤、个头中等偏高的南方美人儿,她冷傲、独行、不愠不怒,又有点神秘的气质令我痴迷至今。无论春夏,除了几套经典的学生装,如背带裤、牛仔裙、运动衫、帆布鞋等,她的装束一律走知性化路线,颜色也以黑灰白为主。庭走远了,远得模糊,只剩下一个白色的光点;蔚来了,我放任她住在心上,脚步却鲜少因她凌乱不堪,除了那条白色的短裤。 那是一个仲夏的下午,到教室后,我习惯性地在人群里搜寻蔚的身影,忽然的那一瞬,我的双眼像被激光射中,刺得生疼生疼:黑色的套头衫穿在蔚身上让白晃晃的她静如处子,黑配白,她居然黑配白,黑色的T恤衫下是条白色的短裤!恍惚间我见识了,的确有一种资本叫做处在优处,将这种资本演绎得恰到好处时,人就离"贵"近了。这是许多女孩儿无法企及的,我知道,所以至今我不曾有过一条白色的下装。宁缺毋滥,在不经意间已由一种态度过渡为一种习惯。 现在我期盼的是,某个深秋黄叶铺陈,或者某个腊月薄阳几许,我身穿浅驼色大衣,内搭白色高领线衫,腿着浅灰长裤,脚踩黑色马靴。无法风华绝代,就成全心中那个知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