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树之死

　　一粒构树种子落入了半山坡一块巨石的小裂缝中，恰巧那里早先被风塞入了些许的灰尘。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只鸟儿，在巨石上歇脚整理羽毛，＂哔＂撒了一丁点尿，留作其伴侣追踪它的印记。巧的是，鸟尿正好撒在构树种子的身上。于是，这粒幸运的种子有了生根发芽的动力。
　　在接下来的一个雨季，这棵新生的构树苗每天都有充裕的饮水，并未因为它所在的巨石不能蓄水而干渴过，雨水还从山坡上给它带来了养分丰富的腐植。它渐渐地长高了，不但抗旱抗寒能力逐日增强，通过光合吸收空气中的二氧化碳的能力也发展到足以让它与周边的树一样生活下去。
　　转眼一年过去了，这棵新生的构树已长到有一人高了，根系也日渐发达起来，有些根叉都有人大拇指般粗了。巨石上原先的小裂缝已被它的根系撑成了寸许宽的大裂缝了。它获取水的途径也不限于根系汲取巨石裂缝中存留的雨水这一条了，树叶和树皮已能帮它直接从空气中吸收水分，它的生活能力更强了，照这样发展下去，估计要不了几年它就能跟周边的大树们一比高低了。
　　构树开始有些欣欣然起来。
　　到了三周岁的时候，它的个头果然与周边的树不相上下了，而且枝干还略粗壮些。这令它滋生了自我膨胀的心态，觉得以自己的体质和能力，应该超过周边的树的。它认为是脚底下的石头限制了自己能力的发挥。
　　于是，它决定重点发展一下自己的根部，好依赖强大的根系将石头的裂缝撑得再大些，同时，还伺机开辟些新的裂缝出来，以便在裂缝中存储更多的饮水和养料。
　　又过了几年，构树的根部发达了许多，巨石上最早容纳它种子态的那个小裂缝已经被撑到了五六寸宽，旁边还多出了好多条最近一两年新出现的大大小小的裂缝。它果然生活能力更强了，长起来也更快了。
　　它脚底下的巨石却因为众多的裂缝而随时有崩塌的危险，可这棵构树整日沉浸于压过周边所有树的快乐中，对此想都没想过。
　　在它树冠上筑巢的鹁鸪鸟夫妇看到了这种危险，于是决定搬家到旁边的一棵树上。那棵树虽然没有巨石上的构树高大，但它的根深深扎在厚实的土壤里，这让鹁鸪鸟夫妇觉着踏实。
　　一天夜里，天空突然响起了阵阵雷声，刮起了大风，接着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大风将树木吹得站不直身体，雨水在山坡上聚集后以越往下越强劲的势头朝山脚下冲去。
　　第二天早上太阳快出来前，雷雨总算停息了，大风也变得温柔起来。鹁鸪鸟夫妇紧张了一夜的心也放了下来，彼此为对方梳理着被风雨吹乱打湿的羽毛。太阳出来了，夫妇俩打算出巢给孩子们找早点去。在它们展开翅膀飞起的刹那间，它们看到巨石上的那棵构树歪斜着倒在了一旁，粗壮的树根将其脚下的巨石撕裂成了有大有小、但却再也无法给予它坚定撑力的散乱碎石。
　　鹁鸪鸟夫妇不约而同地轻叹了一声，双双落在了歪斜的构树上，专心搜寻起虫子来。
　　2019年8月16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