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心华亭盟约

　　第四章华亭盟约
　　杨玢一走就是七年，杳无音讯。宠玉、甘兰妯娌俩儿相互依托，维持度日。宠玉擅养蚕，缫来的丝可以织成布换些钱来。吴姬、越女也慢慢长大，越女听到吴姬喊娘也跟着喊。宠玉却道：＂我命薄，生不出你这样没人要的女儿。＂越女问道：＂那我娘呢？吴姬有娘亲，我也有娘亲的。＂宠玉指着马厩里的马儿，道：＂那个便是你的娘亲、你就是吃它的奶汁长大的。＂越女有些疑惑，道：＂越女有些不明白，越女的娘亲怎么跟吴姬的娘亲不一样。＂宠玉笑道：＂你的生辰冲犯了天帝，故而天帝罚你的娘亲受过。还有，你以后不能叫越女了。你跟你娘亲都长的那样丑、又是天生的贱骨头，改叫＂丑奴儿＂好了。＂丑奴儿听了，哀恸不已！抱着马儿脑袋便哭个不停，还嘀咕着是自己害了娘亲、愿为娘亲赎罪。宠玉大笑，道：＂果然是个蠢货，没一点儿头脑。＂吴姬扯着宠玉裙子，道：＂娘，越女的娘亲怎么会成那样啊？＂宠玉道：＂她娘是个下贱胚子，犯了天条才会为我们做牛做马。你要记着，丑奴儿永远是卑贱的。＂
　　慢慢地，宠玉便教会了丑奴儿如何养蚕。日子久了，宠玉干脆自己当东家，给丑奴儿分工。如何植桑、何时采叶、何时抽丝。丑奴儿天没亮就起床干活、直至夜里三更时分方能入睡。宠玉、吴姬睡的是木头床，丑奴儿睡的则是麦秸堆。日子久了、身上便会生虱子，天热了、麦秸堆里还容易生毒蛇。一次，丑奴儿被蝮蛇咬了，幸好吴姬给她吸出了毒液。丑奴儿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一张床，美美的睡一觉。不光如此，宠玉经常故意支走丑奴儿。她把好吃的饭菜给吴姬吃，残羹冷炙才留给丑奴儿。一次，家里的老母鸡死了，丑奴儿亲眼看着宠玉把它炖进锅里，可就是没有尝到肉味。还有一次，甘兰送来了一袋馃子、说是给孩子吃，丑奴儿也没看到影子就没了。邻里娶媳妇儿，新娘子给丑奴儿送了红包，红包里装了十贯钱；宠玉说丑奴儿衣裳小了不合身，要给她做一件新的、只是钱不够了，想用她那十贯钱买布料。丑奴儿不好拒绝，可是钱没了衣裳也没看到。
　　公元947年，钱倧退位、12月钱俶即位吴越王。钱俶（929-988）·字文德，钱元瓘第九子，钱俶为人谨慎，图于治国。因而，吴越的经济发展提高了。翌年二月，杨玢、宠杲终于回家了。宠玉要吴姬叫爹爹、吴姬生畏，躲进了柴房、可丑奴儿却迎了上去，亲热的叫起＂爹爹＂来。杨玢满脸泪痕，道：＂好女儿，八年未见、长这么高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呀！长得可像你娘了。＂说完，杨玢将丑奴儿抱在了怀里。丑奴儿道：＂爹呀！女儿想死你了，娘在院子里呢！您快去看看她吧。＂杨玢惊道：＂越女，你说什么？你娘回来了。＂丑奴儿拉着杨玢走到了后院，指着马厩里的那匹母马，道：＂娘在哪儿。＂杨玢大怒，狠狠地打了丑奴儿一个嘴巴。丑奴儿的半边脸都被打红了，眼珠子一个劲儿往下落。杨玢喝道：＂混帐东西，你娘白养你了。＂说完，转身进了内堂。丑奴儿性愚钝，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错在何处。躲在一旁的宠玉暗自发笑，道：＂世上竟有如此蠢笨之人，认马作母、造孽呀！＂回到内堂，宠玉说了丑奴儿百般不是，譬如：懒惰、好吃少做等等。杨玢长叹一声，道：＂若非妹妹独此一女，定要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宠玉自去张罗饭菜，吴姬则陪父亲话家常。
　　少时，宠香过来说宠杲饭菜已备齐，要杨玢一家人过去吃饭。却之不恭，杨玢只好让宠玉不要再张罗饭菜、一道过去。隔壁李婶来取布，故而杨玢父女先过去了。一见面，宠杲便问道：＂如何不见碧心和越女呀？吴姬长这么大了，不知越女如何。＂吴姬抢先道：＂舅父，我娘在给李婶量布呢！＂宠杲笑道：＂吴姬真乖，那越女呢？＂吴姬道：＂越女被我爹罚站了，在后院陪她娘呢！＂宠杲大惊，道：＂她娘回来了？＂杨玢也惊道：＂吴姬，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老实说，那匹老马怎么成越女的娘了？＂吴姬嗲声嗲气道：＂是我娘说的啦！娘说越女是吃她的奶长大的、她就是越女的娘亲。娘还说越女名字不好听，把她的名字改成了＂丑奴儿＂。＂宠杲听后，力拍桌子，怒道：＂香儿，把你姑母找来。＂杨玢又悔又恨，问吴姬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快道来。＂吴姬吓得哭了，道：＂不准你们伤害我娘，我娘说了、丑奴儿天生贱骨头，就该为我们做牛做马。＂杨玢怒吼：＂闭嘴。＂不一会儿，宠香便把宠玉找了过来。宠玉笑问道：＂哥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我们全家都过来、心疼粮油。＂宠杲道：＂全家？你们家几口人你不知道。＂宠玉道：＂哥哥说笑了，自家几口人如何不知道。越女犯了错，正在思过呢！我已经让她自行烧饭吃了。＂宠杲冷笑道：＂还想瞒我？小孩子懵懂，我可不犯糊涂。马厩里的老马如何成越女娘亲了？还有，是谁说越女是天生的贱骨头，并擅作主张更名＂丑奴儿＂的。说不清楚，今天这饭就甭吃了。＂说完，宠杲一掀桌子、饭菜洒了一地。宠玉见瞒不住了，干脆敞开窗户说亮话，道：＂不错，是我又怎样？你们一走就是八年，我一个人在家还要养两个孩子。嫂子没奶水，便把那丫头塞给我。我又不是乳娘，哪来那么多奶水给她？刚好老马生产，让她吃马奶、不也长这么大了。若非如此，是饿死我自己的女儿、还是饿死她？再说了，若不是因为她娘、我们至于来吴县受苦吗？＂两个大男人理亏，只好作罢。杨玢问到自己邮回来的钱和物品，宠玉说大部分都被税收了。想到此处，杨玢又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宠玉。毕竟妻子一人操持家务，又给自己养了这么大一个女儿、实属不易。因而杨玢也不好再责备宠玉。宠玉说的是事实，丑奴儿的命运的确是杨璇一念之失。思来想去，杨玢觉得丑奴儿已经八岁了，留在家里对谁都为难，便想给她找户人家作童养媳。宠杲内人侄子甘妙，与丑奴儿同龄，杨玢便将想法告诉了宠杲。宠杲书信一封河东甘诵，甘诵不太中意、故约定于华亭一议。
　　公元948年03月12日，杨玢、宠杲领着已满八周岁的丑奴儿去了秀州华亭县见甘诵夫妇。丑奴儿自己浆洗衣物，倒是比小时候干净了许多。端详之下，荆钗布裙、草履绳腰，实在俗气。只是人倒还长的清秀水灵，有几分美人气质。甘诵（919-954）·字扬音，河东宥州人，太守刘崇文书。妻子尤氏，闽国人。尤氏本姓沈，因避王审知（沈、审同音）讳，改姓尤。长女甘妆，年满十岁；幼子甘妙，已经八岁。据说甘妙生而吟诗一首，甘诵连呼三个＂妙＂字、遂以此为名。尤氏不太喜欢丑奴儿这个山野丫头，但甘妙却喜欢的不得了。甘诵笑道：＂二位贤弟勿怪，小儿自幼奇志，生而如此。不过顽童，谈何情爱。＂甘妙生于03月01日四更时分，比丑奴儿晚几刻钟。丑奴儿呆滞不善言辞，甘妙却伶牙俐齿。甘妙道：＂孩儿梦里曾见一少女于白练瀑布之上、拈梅而舞，我于千里之外如同近观。其舞姿之美，终生难忘。那少女衣如蝉纱、肤如凝脂，号曰＂梦美人＂。待孩儿近视之，却见美人化作一只白兔、奔月而去。仔细端详，莫不是这位姐姐。＂众人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宠杲笑道：＂痴儿莫不是做春梦了吧！越女少言寡语、诗词歌舞无一通晓，连字儿都不认识，如何会舞于白练瀑布之上？＂甘妙道：＂这位姐姐面熟，我与她前世定有不解之缘。姐姐长得如此标志，尔等作何唤她为＂丑奴儿＂？不如叫＂婷儿＂吧。＂说完，甘妙以丑奴儿为词牌，填双调44字词相赠。
　　词曰：
　　丑奴儿
　　后汉·甘妙
　　梅花枝头独占红，娉婷少女，娉婷少女，山竹节节心意通。
　　莫要菡萏笑芙蓉，梦中人儿，梦中人儿，却化白兔奔月宫。
　　沉默已久的杨玢开口了，他道：＂甘公子乃书香门第，年方八岁、即有如此文笔，实乃太白转世。杨玢自愧，越女不配与甘公子作妻。只是越女运乖命蹇、无所依从，甘公子只要能收留她、哪怕做妾也好啊！＂宠杲把甘诵拉到了一旁，跟他仔细的说明了家中情况。甘诵恐会害了儿子，遂与宠杲立下盟约：甘妙将来取得功名，定纳丑奴儿为妾。宠杲恐甘诵反悔，便立下字据为凭。临行之时，甘妙依依不舍、直呼＂婷儿＂。丑奴儿不知道甘妙为何会对自己这样，心里酸酸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亲事已经定下，字据也在手上。但是，甘诵要反悔也是无计可施。何况甘妙几时考取功名不曾知晓，取得功名、也只是个妾。
　　回到苏州吴县，杨玢觉得丑奴儿的确不入耳。既然甘妙送了＂婷＂字，他又是她的丈夫，遂叫丑奴儿更名＂爽婷＂。杨玢觉得吴姬也已长大，起名＂杨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