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年的秋季,小妹上了育红班。反正家里也没人看她。上班把她带到学校,学学语录,做做游戏,放学一起回家。 这时的形势还是很严峻,农场有军管控制,只是窝里斗,外面不一样了,派别斗争严重,有的地方已开始武斗了。治安也不好了。 这一年的寒假,我带小妹去了齐齐哈尔车辆厂的老舅家。多年来只是通信。我去的目的中是想散散心,没想到从龙镇坐上火车开始就晚点,火车走走停停,本来应该早上就到的火车,一直延误到第二天半夜十二点多才到达齐齐哈尔。到了站,不知老舅家在哪,只有个地址。我雇了个在轮车,拉着我和小妹,后半夜了,才找到老舅家那栋楼。拉三轮车的帮我敲了好几家,才找到了老舅家。 老舅一家人都醒了,舅妈起来了,现弄点吃的。老舅见了我挥泪了。老舅家的表姐在哈师院读书,也放假回来没几天。表弟比我小一岁,还在读中学,还有两个妹妹读小学。 老舅妈给别人看孩子,贴补家用。家里让舅妈料理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家里显得那么温暖。看到他们一家人谈论这事那事的,我心事重重地就像个局外人,心里总觉得悲凉。老舅妈看我穿的旧黑棉袄,嘴上没说什么,过几天就找出了一件紫色旧旗袍,给我改做了一件麻线小棉袄。这是自妈去世后,我穿得最好的一件衣服了。 老舅家虽好,舅妈对我也不错,但那不是我的家,我不应该去给人家添麻烦。过完年初三,我就带着小妹回龙镇了。 六八年春季开始,形势又有了变化,开始深挖。深挖暗藏的阶级敌人。以前历史上有什么问题没交待的,或隐瞒成份的等等。全部揭发出来批斗。外面武斗更严重了,工人都不上班了。我每天都在忐忑中渡过,生怕有一天会揪斗到爸的头上。 发在农场没有大乱。六八年七月份时,监舍的犯人突然分期分批的撤走了。都是夜间押送走的。那时保密工作做得好,等老百姓知道时,监舍空了,营房也空了。 六八年暑假又在场部集训学习,这次学习结束时,领导把我们十几个出身不好的就业子女教师留下来。男的分配去了机耕队,女的全部打发回家。我第二次失去了工作。 我回到前卫中学住宿的地方,这次我没有哭泣,只是木呆呆的坐着,一动不动,很久很久。一位姓石的年岁大一点的女老师对我说:"你别这样,这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出身在这样的家庭,有这样的父母,这不是我们选择的,这没什么可丢人的。自己想开些。"她说的对,只是那时我什么也听不进去。这时外面有人说彭老师叫你,我也没去。彭老师是老高中毕业,凤凰山农场分来的。我们一直很好。被分去三九六鹿场了。这时候,我还有什么心情去见他呢? 这次找谁也没用了,这是农场的统一决定。同时,一批干部家的子女充实到各个学校当老师。 当时的说法是,不能让黑五类子女占领无产阶级讲台。 我心情沉痛的回到家里。家里都已经知道了,因为新老师都已经到校了。爸什么也没说,一句安慰或开导的话也没有。因为他的缘故,我才遭受这样的打击和痛苦,而他,像与自己无关一样,把我一个人扔在了风口浪尖上独自承受。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愿见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默默地做着家务,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只是孤独的折磨着自己。 没几天,分场突然有七八户人家接到革委会通知,让返回原籍,连带所有子女,三天以后就得离开。当时人心惶惶,只听说这是第一批,不知还有几批,也不知自己家会不会摊上。 渐渐地听说,公安部有指示,凡是家在沿海、边疆、罪大恶极的都不准走,其余的都得分期分批的遣返原籍。 从接到通知到离开,只有三天时间。这三天里,只是给你办退场手续和打行李的时间。爸第二天拿着汽油和大弟去坟地里烧妈的尸骨。妈有儿有女我们要把妈带走,不能把妈一个人扔在北大荒。我在家里收拾东西,大妹也回来了,我让她干这干那,她慢慢腾腾地,不太爱动弹。自从回了一趟老家,大妹就不像以前那样听指挥了,也敢和我顶嘴了。我本来心中苦楚,这一次彻底火了。我和她大吵一场,这是我俩第一次吵架,爸回来听说了,说了我去没说她。爸根本没问怎么回事,从此,大妹的胆子越发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