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名家词鉴赏之六白居易

　　白居易（772—846），字乐天，自号醉吟先生，又号香山居士。祖籍太原，祖上迁居下邽（guī）（今陕西渭南），生于河南新郑。贞元十六年（800）进士，曾任翰林学士、左拾遗；元和十年（815）贬江州司马，后转任忠州、杭州、苏州刺史。白居易工诗，是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其作品感情丰富，形象鲜明，通俗易懂，词句流丽，韵律谐和。今存词二十六首。有《白氏长庆集》。
　　忆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①。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②。能不忆江南？
　　【注释】
　　①谙（ān）：熟悉。刘禹锡《偶作》：＂世情闲静见，药性病多谙。＂
　　②蓝：蓝草，叶子可作青色染料。荀子《劝学》：＂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赏析】
　　白居易曾在苏州、杭州做官多年，两地秀丽风光，给他留下了美好的记忆。任满返回洛阳后，于开成三年（838年）写下了联章体《忆江南》三首，此为第一首。
　　这首泛忆江南，兼写苏杭两地春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互文见义，因情生景，写景如画。结以反问，抒发对江南的眷恋之情，余情摇荡，自然引出下章。
　　【名句】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这两句写春天日出之时的江花、江水，红绿相映，色彩绚丽，比喻贴切，情景交融。
　　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①月中寻桂子，郡亭②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注释】
　　①山寺：指灵隐、天竺等名寺。传说灵隐寺、天竺寺的桂花是月中种子，中秋夜有桂子从月中落下，寺僧可以拾到。
　　②郡亭：郡守官衙里的亭子。潮头，指钱塘潮头。
　　【赏析】
　　这首紧承第一首末句＂能不忆江南＂而来，着力描绘杭州两处胜景：名刹古寺，朗月普照，桂影婆娑，香飘天外，诗人曾在寺中月下，寻找月中桂子；钱塘江潮，卷云拥雪，声震天地，雄奇壮观，诗人曾在郡衙亭内，卧观天下奇景。上句以动入静，下句以静观动。诗意盎然，引人入胜。
　　【名句】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
　　这两句情与景合，意与境会，动静结合，读来有目睹诗人潇洒身影、亲见诗人悠然意态之感。
　　忆江南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①。吴酒一杯春竹叶②，吴娃③双舞醉芙蓉。早晚④复相逢？
　　【注释】
　　①吴宫：战国时代吴王夫差为西施修建的馆娃宫，在苏州。
　　②春竹叶：酒名。刘威《早秋游湖上亭》：＂竹叶一尊酒，荷香四座风。＂
　　③＂吴娃双舞醉芙蓉＂：吴娃，吴地美女。娃，美女。许浑《夜泊永乐有怀》：＂莲渚愁红荡碧波， 吴 娃齐唱采莲歌。＂芙蓉，莲花，荷花。
　　④早晚：古人口语，犹如＂何时、几时＂。颜之推《颜氏家训·风操》：＂尝有甲设宴席，请乙为宾；而旦于公庭见乙之子，问之曰：‘尊侯早晚顾宅？’＂
　　【赏析】
　　这一首追忆苏州往事。美酒渌醪，醇香四溢，一杯在手，未饮先醉；吴娃娇娜，曼妙可怜，双双起舞，翩翩若仙。饮美酒，聆清音，怀雅兴，观歌舞，此等情事，何时再能相逢？结尾一句，写出了多少眷恋、多少深情！
　　长相思①
　　汴水②流，泗水③流，流到瓜洲④古渡头。吴山⑤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⑥，恨到归时方⑦始休。月明人倚楼。
　　【注释】
　　①长相思：词牌名，一名《吴山青》，又名《山渐青》《相思令》《长相思令》，双调三十六字，上下片各四句，三平韵；开头两句迭韵。
　　②汴（biàn）水：河名，源自河南，流入淮河。
　　③泗（sì）水：河名，源自山东，流经徐州时与汴水汇合，流入淮河。
　　④瓜洲：古地名，位于长江北岸，扬州南面。渡头，渡口。
　　⑤吴山：吴地的山。泛指江南群山。
　　⑥＂思悠悠，恨悠悠＂：思，思念。恨，幽怨的心绪。悠悠，绵长不尽的样子。
　　⑦＂恨到归时方始休＂：方，才。休，停止。
　　【赏析】
　　这首词有的版本标有＂别情＂的题目，是一首著名的闺怨词。上片写景，笔法高妙。闺中少妇，月夜倚楼，纵目远眺，但见汴水、泗水南流，直至瓜洲古渡；昔日爱人远行，是乘船沿汴水泗水南下而入吴地的；河水一去不返，爱人经久不归，此刻思念爱人的思绪，随水飘然远去，也直至瓜洲古渡、渺渺吴山。＂吴山点点愁＂一句，用拟人手法，着一＂愁＂字，顿使吴地群山饱含愁绪，汴水泗水竟成恨河，写得极清雅，也极沉重。下片直抒胸臆，重迭＂悠悠＂两句，大有＂此恨绵绵无绝期＂之妙。＂恨到归时方始休＂一句，言爱人归来之日即为恨消之时，不假藻饰，情真意切。全词以月下悠悠流水，映衬少妇绵绵愁绪，句句押韵，徐舒悠扬，有如行云流水，自然流畅。
　　【名句】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写思念之情，不加雕饰，率真自然，传诵很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