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滇流皖皈十九二十


  十九、心灵伤疤
  柳玉儿将杨顺送到了火车站,见他左顾右盼的,好像在等人。
  柳玉儿要为他买车票,被他拒绝了,说不急,叫她先回去。柳玉儿一夜没睡觉,一路上打了好多个哈欠,全都看在杨顺的眼里。她说:"既然不急,那就多留几天,好吗?放心,你随时都可以走!"
  杨顺点头,又坐上了她的车跟她回到她的家。进门后,她说好困,很想好好的睡一觉,他说你睡吧,我去买菜做饭。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坐在床上发呆,有好多事情很是想不通,但又不能不去想。他走进来叫她吃饭,她嘟着小嘴将头扭向一边,然后又躺了下去盖上被子。他哄她,将她抱了起来,帮她穿上鞋子,拉着她来到餐桌旁,她看着一桌子的菜傻眼了。
  他笑着说:"柳小姐,请坐!今天,请你品尝地道的云南菜,请坐!"
  她坐下了,他拧开酒瓶盖倒上酒,举起杯来对她说了一些感激的话,碰杯一饮而尽。她尝着他炒的菜,皱了皱眉,笑了,说:"你还真是行啊,做个居家男人最适合了!一年到头的扎钢筋,还真是埋没了,可惜!"
  "别拿我穷开心了,来,干杯!"
  这一顿饭,他们吃了很长的时间,开开心心的。
  饭后,他们坐在沙发上,他有些醉,看着电视发呆,心魂不定的。她说:"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请讲。"
  "你等谁?是工地上的女人吗?"
  "咋可能呢!这里的光棍都少女人了,我还能干这样的事吗?"
  "那,你是等谁呢?"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老乡。"
  "你老乡?"她直勾勾地看着他,问:"女的吗?"
  他点头,又讲起了故事,讲他来到这个地方后,有不少的工友都在跟他打听云南女人和云南的事,他听着就不舒服,就尖刀插在心上一般疼痛。前不久,他在工地上看了一张影碟,是歌剧,讲述的是一位女学生在回家的路上遭人绑架,卖给了一位中年男人做老婆。她向男人求情,说她年纪还小,还是一名初中学生,可男人管不了那么多,把她强奸了。她怀孕了,当然对孩子的感情,叫做母爱,但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便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酸小子,甜闺女。
  真到她生了孩子后,男人便放松了警惕,给了她更多的自由。她抱着孩子即爱又恨,泪水涟涟,真想一走了之,却又放不下孩子……
  柳玉儿问:"这跟你有关系吗?这不是你要走的理由!"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不是理由,但还是有关系的!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叫《劫情梦》,讲述的是一个拐卖人口的集团故事。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那些人贩子太能干了,居然搞出许多证件大招工,直接跟当地的政府部门联系并得到大力的支持和拥护,从穷困山区里拉出几大车姑娘,分散地卖到全国各地。那些个当官的,平时作威作福……"
  "书上说是哪里呀?"
  "四川的邛崃。"
  "哦,还真有这样的书?还真有这样的事?"
  "不止是书上说的,现实生活中随处可见。你想想,就现在,一头猪也要卖两三千块钱,人的价钱还不如一年一宰的猪。我就碰上了。"
  "谁呀?不会是云南的吧?就在我的工地上吗?"
  他点头,把所遇到的事说给她听。
  杨顺从杭州回来的第二天,就扎F栋的基础柱子。快到中午的时候,有两个年轻的女人向这边走来,在男人们的嬉闹声中来到了混乱不堪的施工现场。突然有人说:"云南,那女的是你老乡呢,就是从你们云南买来的……"杨顺没理会,对这些女人不感兴趣,对这些男人更不感兴趣。
  那两个女人听到这里有云南老乡,在男人们的介绍下来到了杨顺的身边,杨顺当做没看到。通过她们的讲话,杨顺听出一位是安徽本地的,另一位还真是云南人,但对她无动于衷,一点兴趣都没有。云南女人开口还有些高调,用云南话问杨顺:"老乡,你是云南哪里的?"
  杨顺卷起舌头,说:"谁说俺是云南的,俺是安徽儿,啥意思呀?"
  徐雷听到他讲安徽话,嘿嘿地笑了起来,扯着个大嗓门儿,说:"你鸟人,还安徽儿呢!你别信他,他就你们是云南的,就是你们云南布朗谷的!"
  "徐雷,你瞎鸡巴扯蛋个啥!谁云南的,谁是云南的?俺安徽儿的,啥啥……啥家伙儿呀你!"
  "嘿嘿……那,你安徽哪儿的?"
  "俺帛州儿的!咋啦?"
  "帛州?你真是帛州的?"一个小伙子刚好拎着两打箍筋经过,转过身来看着杨顺,惊喜地说:"那,俺老乡呢!"
  "你哪?"杨顺问。
  "阜阳!"
  "哦,阜阳,那咱们还真是老乡!来,老乡,抽烟!"杨顺掏出了香烟散发给身边的几位男人,用扎钩敲了敲徐雷的安全帽,说:"你瞎鸡巴捣蛋!"
  云南女人的普通话很差,说:"噫,你们安徽的,还是我老乡,骗子!"
  "瞧你这熊样儿,还帛州呢。老乡,别信他,他是云南的,是云南布朗谷的野男人,还给咱讲故事呢!"徐雷点燃了香烟,跟杨顺较劲。
  小伙子说徐雷:"你吹牛皮,他哪是云南的,是帛州的,说话跟咱一样!"
  "你你……你傻×呀你!能讲安徽话儿就是安徽人吗?"
  "就你这熊样,还老乡老乡的……"
  "娘的,也不问问清楚,就老乡儿呢!"
  小伙子遭到谩骂,扭头看着杨顺,问:"老乡,你帛州哪儿的?"
  杨顺随便扯了一个地方,讲了起来:"俺帛州是曹操的故乡,俺也是雄霸天下的,别信他们!"他不仅认识帛州的很多地方,还知道帛州不少的历史,由不得你不信,连徐雷都傻眼了。杨顺没有理睬他们,依旧套自己的箍筋。
  这下子,小伙子和徐雷打上赌了,谁输谁请席,旁边还有下赌注的。广强和大力来了,也骂小伙子是傻×,连云南安徽都分不清楚,真不知道是啥玩意儿。小伙子不服气,说杨顺讲的是安徽话儿,跟他讲的一样,离他老家不远。
  两个不再理他们的瞎掰,正要走,被徐雷叫住了,说杨顺真是云南的,还问云南女人知不知道布朗谷。杨顺打断了,骂徐雷胡扯,指着自己的头对两个女人说:"别理他,他脑筋有毛病,是脑系大脑!"
  他讲起了杭州话,露馅了。徐雷抓住这里骂小伙子,说:"你傻×听到了吧,他会讲杭州话,也是你老乡?俺不管你,今儿晚上,俺有酒喝了!俺跟你讲,他还会讲好多种话儿呢,要不要试试?"
  小伙子问:"老乡,你真是帛州的?"
  "干活儿!啥啥……干活儿去,别听他的!他脑子有问题,你也信?"杨顺不再搭理他们,对两个女人是看也不看一眼。
  两个女人也不再理他们,在他们的叫声中走了。为了打赌的事,小伙子输了,是在杨顺和广强不经意的谈话中听出来的,杨顺讲的是普通话,只好认输,答应晚上请客喝酒。快要下班的时候,两个女人又来了,径直来到杨顺的身边。安徽女人笑着说:"哎,认你个老乡,又不是向你要钱,要你管吃的,是她想找个老乡讲讲话儿!她来这里有两年多了,还没遇上一个老乡,你就陪她讲讲话儿嘛!俺都知道你是云南的,还安徽呢!"
  杨顺笑了,说:"那,俺跟老乡讲话,你一边去!"
  徐雷扯着嗓门儿,说:"俺都说他是云南的,还不信呢!这回信了吧?"
  安徽女人不原走开,依旧要陪着云南女人,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杨顺。云南女人推她,叫她先去一边玩一会儿,她要跟老乡讲点话。安徽女人有些不情愿的走开了,去跟不远处的徐雷聊天。云南女人看着杨顺,百感交集的情绪显露在那张平凡的脸上,还没开口,杨顺抢先用云南话说:"还是真好啊!说实话,我都想在这里住一辈子,又有馒头吃,哪里像那个穷地方,馒头都没得吃……"
  "老乡,揭开心灵,全是伤疤呀!"她说起云南话,还是比普通话顺溜和自然,有一种久违了的释放。
  "哟,有馒头吃了,还不满足呀?"
  云南女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在表示对他的不满。她说:"你以为这里真的好得很呀?穷死了!"
  "再穷也比云南好!"杨顺也表示对她的不满,而且还很不耐烦,不想跟她多说,干自己的活。
  云南女人对他很失望,想转身走,但还是没走,委屈地看着他。他瞥了她一眼,看到了她眼圈里的泪花,震撼了,安慰她说:"有什么事说嘛,我听!"
  "没有,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又不理人家!"
  "那就说嘛!"
  于是,两人就她的事交谈起来,先讲些云南的事,就直奔主题的说起了她。通过她的讲述,那些言简意深的话语还真的把杨顺震撼了,使他那颗原本就疼痛的心,更是揪心般的疼痛难耐,顿时产生了冲动的意图——打人,但不知道要打谁,只能化作悲哀。他们还没讲多久,下班时间到了,一个个的叫杨顺下班。安徽女人和徐雷走近来,云南女人就改变了话题,几人在一起聊了一会儿,云南女人悻悻的和安徽女人走了,好像了却了一个最大的心愿似的,很是舒畅。她是舒畅了,可杨顺就凝重了,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在讲话当中,杨顺给云南女人一张小字条,上面是他的电话号码,是她帮他递箍筋的时候趁机塞进她手里的。在讲话中,他们知道那个安徽女人一直在关注着他们,东扯西拉的扯谈,又谈云南女人的事。杨顺最善长的就是讲故事,只是那么简短的一场对白,他就可以把故事归纳完整,这就是他的强项。他跟云南女人约好,只要她到了火车站,或是什么地方,只要给他打电话,他就把她带回云南,带回她迷恋的故乡,她的家。她很感激,差点哭出声来。为了掩饰,她弯下腰去,给杨顺拿地上的扎丝,蹲在地上整理了一会儿后站起身来,见杨顺手上的扎丝还很多,便拿在手里继续和他说话,说她很想吃一碗地道的云南过桥米线,想得做梦都流口水了。她自己也弄来吃过,就是吃不出味道来。
  他懂得她说这话的意思,保证一定要把她带回云南去。
  他一直等待她的电话,却等来了兴师问罪而来的李俊,使他更无心呆在这里,就去上网,也是为了逃避预想到即将发生的麻烦。他来这里很久了,一提到吃馒头就怕,吃怕了,还发誓以后都不再吃。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也留恋这里,他想到了柳玉儿,于是就想着重新换工地做事。就算放弃了柳玉儿,他也不觉得可惜,毕竟他只是贱命一条,说不定柳玉儿也只是玩玩而已,就像野人谷里和露水鸳鸯一样,是永远也不会长久的。他认得自己配不上柳玉儿,两人的差距有十万八千里,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仅仅只是擦肩而过的云烟。
  他给工友们讲述了最后一个故事《碧罗雪琴》,由于这个故事在心里运营了很长的时间,故而变长了,不能在一朝一夕之间讲完的。他尽量的把故事情节缩短,但还是讲到了深夜,加上最近来的身心疲惫,他回到宿舍就倒头便睡。正睡得酣畅,电话就响了,是柳玉儿打来的。从柳玉儿的一反常态,他就铁定返乡了心,一定要离开这里,对这里再也没有任何的留恋。
  他徘徊不定的心是柳玉儿帮他坚定的,他不但没有失恋的感觉,反而还很感谢她,真是理解万岁。他开始是假走,然后就是真走,便给柳玉儿发了一条短信说明返乡的决心,没想到刚出了工地,柳玉儿就追上来了。
  听了他真诚的讲述,柳玉儿杏眼圆睁,真不敢相信他会讲这种话,很想扇他几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揍他一顿。但是,她没有,她知道他现在的心很痛,可以说是超过她的痛。她才明白他讲的那些话,对女人要一温,二火,三腾,四眷,才会得到女人的真心和真情。她误会他的。
  柳玉儿问:"你那老乡是怎么拐卖到安徽的?"
  "不是拐卖,而是绑架来的。想听吗?"他见她点头,便把事情做了全面的补充,像讲故事一样放大。
  通过他多年来的阅读、阅历,还有看过的影片,其中就有一部名为《飞翔的女人》,都是关于拐骗的。不过,被拐卖的女人,几乎都是不幸的,不像《飞翔的女人》那么幸运,那么坚韧,那么固执,也许是因为女人应具备的善的天性吧。但不管咋说,只要揭开她们的心灵,都有着永不愈合的伤痕。
  且说在云南的某一个小村庄里,一年四季都在绿野芬芳之中。记得那年她十九岁,在家务农有一年时间了,而且还处了一个男朋友,是邻村的一个小伙子。女大十八变,虽说她算不上很漂亮,但在村里,她可是一朵出水的芙蓉,不比村里的哪个女人差,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小年纪就有过好几次提亲,都被她拒绝了。她不贪图男方家的优越条件,只想找个真心相爱的,只要两人齐心协力的维持一个家庭,总会有出头之日的。由于她的目标很小,所以就如愿以偿地找到了一个她认为优秀的小伙子,她将全部的身心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开始为将来的幸福日子作精明的打算。为了他,她变得自私起来。
  他们从小就认识,是在一年前开始相处恋爱的,很是唐突和莽撞,也很奇妙。那一天,她去邻村的亲戚家喝喜酒,出门时与一个唐突鲁莽的家伙撞上了,把她撞得生疼。他不但不向她道歉,反而还霸道的要她赔礼道歉,不然就不让她走。她好气,打了他好几巴掌和掌头,讨不到便宜后就抓起一根木棒,将他追赶去老远,引起了人们的起哄和取笑,说这年头的女人咋样又咋样了。
  如果她讨厌他的话,根本就不用理他,最多就是乱骂几句后走开。可是,她没有乱骂,只想好好的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她的厉害。这一追逐打闹,就假戏真唱,他送她回家,还跟她的父亲下棋聊天。一来二往,他们确定了恋爱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他想马上娶她过门,她也想跟他在一起生活,可她的父母不同意,说年纪还小,要他们过两年再说。
  他为了结婚的事外出打工,常常给她写信,全是相思无尽处,孤魂他乡无芳香。她感觉到相思带来的幸福和无奈,常常做梦和他在一起,追逐在山花烂漫的林荫小道上,相依在绿林春光的岩石间,梦醒之后是一声无尽缠绵的叹息。没多久,电网通讯已经进入了山村,村庄上有了破天荒的一部电话。他经常给她打电话,由于聊的时间太长,引起了别人的不满,影响着别人接听远在他乡的亲人的电话。日子在沉静中度过,他们快要结婚了,选在寒冬腊月的某一天。他很想出去闯荡一番,便和她告别,又出门远去。那一夜,他抱着她哄逗,说很快就会回来,不会让她久等的。第二天,她送他上车,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离别,只能把过去留做一场美好的人生,美好的梦。
  记得那是在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她从地里回来,走进家门放下背上的篮子,就有一位中年男人上门。中年男人是老熟人了,就是邻村的,跟她们家有着扯不清的亲戚关系,究竟这亲缘在哪里,她说不清楚,反正是旧黄历式的,是她的长辈大爹。中年男人左右看了看,对她说:"你爹出事了!"
  她的脸顿时煞白,差点哭叫起来,问是怎么回事。她父亲在城里做事,三天两头的往家里跑,是个顾家的好男人,是这一家人的顶梁支柱。听说父亲出事了,她的心乱了,糊里糊涂的跟着大爹往村外而去,她比大爹走得还快。这里,有一辆面包车经过,大爹招手,车停下了,车上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大爹把她父亲出事的事向面包车司机说了,请求司机行行好,送他们一程。司机看了她一会儿,点头同意了,叫他们上车。司机对人很好,讲一口安徽话,也听得懂云南话。司机见他们满脸的汗水,肯定是口干舌渴,便叫副座上的男人给他们每人一瓶水。她能坐上别人的车,已经是感激不尽的了,那里还好意思喝人家花钱买的水呢。大爹叫她喝吧,说这个年头遇上好人还真是不容易。
  她说了许多感激的话,拧开瓶盖喝了一气,还真是渴了,竟然喝下大半瓶。面包车在山路上颠簸行驶,她感觉头有些昏,好累,困乏地打起盹来。她克制自己不要睡着,努力地坚持了好一会儿,还是禁不住周公的诱惑,睡着了。她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里,感觉下身疼痛,才发现自己全身赤裸,被人强奸了,有两个男人将她夹在中间。她尖叫起来,被一只手捂住了嘴,一团毛巾随即捂住她的鼻子,不管她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哪里能跟两个男人抗衡呢。她的头又晕旋了,苏软地倒了下去,不醒人事。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很热的地方,嘴被东西堵住,双手被绳子绑着,动弹不得。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人贩子的魔爪,将永远离开那个生活了十九年的故土,客死他乡。她放纵泪水,感觉人生即将毁灭,世界末日来临了。她好像是被关在一间土砖房里,汗水如柱,半天里流出来的汗水可以跟老家的一年相比,热得她实在难耐。晚上,有两个没见过的男人进来了,将她猥亵了一番后,又强行的把她轮奸了。
  她的心彻底碎了,所有人生的希望已彻底破灭。
  她是在夜里被卖给婆家的,具体值多少钱,她不知道,知道也没用,人家也不会给她一分钱。她天生就是要强的,不能这么认命,要想方设法的逃走,离开这些禽兽不如的家伙,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生她养她的故乡,把那个大爹抓来千刀万剐,剜心喂狗。她的心灵充满着仇恨,同时也在不断地生长着永远也治愈不合的伤疤,结成一块块永不脱落的痂。
  她对这个充满权贵的人间产生了愤恨,感觉一切都形同虚设,尽是在诈骗善良,欺骗着善良的人类,把她青春的生命换作没有价值的价钱。一切愤懑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力量化作了无奈和悲哀。
  她结婚了,和她结婚的是一个年过三十的丑男人,人模狗样的不说,成天猴急的要吃她的肉,要占有她,无非就是要占有她作为女人的资源——阴部。一路过来,她具体被多少男人占有过,她不清楚,在她模糊的印象中,最少不会低于五六个,个个都粗暴鲁莽,恨不得将她撕扯得粉碎。
  结婚那天,亲朋好友有好几桌,她做了一位美丽的新娘,如同行尸走肉般任人摆布。结婚以后,她开始了漫长的软禁生活,晚上陪男人睡觉,白天只能在家里活动,就算有多一点的自由,总是有无数双眼睛监视着她,完全可以将她刺成千疮百孔,体无完肤。她绝望的时候就自杀,要做成恶鬼返回遥远的故乡去找那个大爹,要让他生不得安宁,死也不得安宁。她不管是上吊还上用剪刀自刺,每次都未果,反而招来这里的七大姑八大爷,对她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洗礼,苦口婆心的劝说,折腾不休,总是想把她的韧性磨灭,永远在这里守妇道。
  她想给家里打电话,但就是不能。一想到家里就心如刀割,想想父母和未婚夫在得知她失踪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不可而知,只能用时间来治疗。她知道他们不会忘她,可能还在四处找她,就算倾家荡产也不惜,这就是爱的源泉,不像这边的环境一样。她欲哭无泪,只求尽早地回乡去,因为她的心灵在故里,她永远也属于故里,她爱故里的一切,哪怕是路上的一堆牛屎马粪,她都爱,情之深浓,只有她最清楚,她最明白。
  后来,她不折腾了,就安心的过日子,麻木了。
  那是在一天夜里,她从婆家逃了出来,黑乎乎的不知方向,只知道要回家。她一直跑了很远很远,仍不敢停歇。她感觉头昏气闷,才知道经过最近的一段时间,她的体力下降了,食欲也不差,看着这些恶心的馒头就反胃,真不知道这馒头还是人吃的。婆家以为她怀孕了,对她与日俱增是百般的好,只要她在这里乖乖的做媳妇,陪她的男人睡觉,然后是生孩子,她可以不做任何事情,就像电视里的公主皇妃一般。她同样有一双手,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惰之人,而且她还是村里有名的勤快人,就有好几家做父母的老想着要她做儿媳妇呢。
  这回,她终于逃出来了,虽说身无分文,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是自由,是释放,是美好的大千世界,是正在放飞的梦想,要永远翱翔在高高的蓝天白云之上,飞回那个叫做彩云之南、具有美丽传说的地方。她气喘吁吁的,很想趴下来休息一下,但她还是不敢怠慢,因为后面有不少的追兵,正在对她进行地毯式的全面搜索,要将她抓捕归案,回到那个男人的床上去,任由那个男人在她的身上肆意地纵情发泄,嚼着那些干硬的馒头。虽说婆家给她买了米,知道她吃不惯馒头,米饭总吃得惯吧。其实,这里的米饭更令她乏味,还不如咀嚼那些馒头还实在些,摆明了她已经认命了,才会有更多的机会逃离苦窑。
  她很想吃一碗地道的云南过桥米线,就是死了也知足了。对于父母的养育之恩,只有等待着来生报答了。她人生最后的心愿,就是能够吃上一碗地道的云南过桥米线,然后再死吧。她做梦都想,想得流了不少的口水,从梦里一次次地哭醒了,才发现自己还不想死,还对人生有着一线的希望,对过桥米线的故乡还有着眷恋。男人醒了,问她哭什么,她说想吃米线了。第二天,男人按她说的,给她买了做米线的一切材料,她就着手的做了一顿饭——过桥米线。婆家人吃着她做的过桥米线,说还真是好吃。她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只知道他们除了馒头就是面条,一年到头都是如此,是她最不想要的生活。
  她坚定地说过,这种生活永远也不属于她,就是二世人生都不会。
  所以,她趁机逃出来了,坚定自己能逃回彩云之南,逃回亲人的怀抱中。乖巧了好长时间的她出来上厕所,有小姑子陪着,其实是在看护着。她把她推到在地,好像撞在了砖墙上,她才跑了出来。感谢上天让她从小生活在山区,天生就能跑动,一直跑去了好远,但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面前是一片茫然的黑夜。她知道她有身孕,是累赘,是甩不掉的负担,在剧烈的奔跑中,她体乏不已,躲进了一片竹林里,稍微的喘息之后往竹林后方继续逃跑。她不敢往有人家的地方跑,如果跑去向别人求助的话,等于是重蹈覆辙,依旧是黑暗的深渊。她听到了后面人寻找而来的声音,还有那一支支胡乱扫射的电光,她哭了,有悲有喜。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看到了大救星,她感动得大哭起来。
  就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她看到了警灯闪烁,向这边徐徐而来。她不放过这个机会,感觉到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降临,后悔在家时所焚烧的香蜡纸钱和所祭拜的供品少了,但还是心诚至灵的。她奋力地冲了过去,拦下了警车,她的遭遇使车里的两位同志都惊呆了。她坐上了警车,感觉自己正朝着回家的方向而去。两位同志对她很是同情,一定要惩奸除恶,给她做主,叫她不要怕。警车把她带回婆家,和婆家人在一边谈了好一番后,把她交给了婆家人,离去的时候,还一再叮嘱婆家人看好了,不要再出什么乱子。她没有哭,对一切都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她看到婆家的人一再向警察致谢,同时也给了不少的好处,保证不再会发生这样的事,说这只是一个意外,就算出了事也不会拖累他们。
  她冷笑了笑,进屋去了。
  为了这事,婆家不但没有打她,而且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她更是百般的"照顾",几乎以她为中心了。接着,七大姑八大爷的又来给她洗礼,还有夜里遇上的一名警察,她才知道那警察是婆家的亲戚。他们把这里说的如何好,把她婆家人说的如何的好,还有这里的馒头是如何的好……叫她死心踏地的在这里过日子。她笑着全部接受,还礼貌地感谢长辈父老们。
  她知道,如果他们敢对她不好,那么,她还会跑,还会自寻短见。想想一个人到了自杀的程度,连死都不在乎,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她当然是无所顾及的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自由的生活,自由的放飞,自由的自己,同时还有一个梦想,就是能在有生之年吃到一碗地道的云南过桥米线。其实,她已经不再祈求什么,知道所有的一切都飞灰烟灭,再也没有任何的盼头,没有任何的悬念。从此,她就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就算婆家人对她再怎么放心,她都自觉的活动在他们的视线里,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她生了孩子,知道孩子不是这个男人的,而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只知道母亲就是她。
  她自杀了好几次都未果,知道舌头咬烂也没用,不但死不了,反而是自找罪受,才知道电视里放的咬舌自尽是假的。
  慢慢的,她倔强的心被软化了,又怀上了第二胎,并顺利的把孩子生了下来。春节的时候,有一位亲戚来到她的婆家,说在他们的工地上有一位云南来的野人,说这野人挺好玩的,还讲了不少云南的故事,问她知道布朗谷吗。她一片茫然,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些事,说那个亲戚胡扯。她听亲戚讲起云南的故事,比她这位地道的云南人还了解云南,听了之后还真觉得有这些事,因为地名全是真的,而这些故事的内容,她也拿不准。大伙儿问她是不是真的,她笑着点头。
  她哄丈夫,说她想去工地上看看,她很想跟老乡说说话,听听老乡讲云南的动人故事。经过一番努力,婆家同意了,丈夫也来这个工地上做事,连公公和小姑子也跟着来,却见不到所说的野人。等了一些日子,在听说野人又回工地上来了,她和姑子就来找到这个野人,原来是假的,这哪里是云南的野人呀,人家是安徽人,讲一口地道的安徽话,连历史都清楚得很,哪里假得了,全是瞎掰和胡扯,乱弹琴。在证实这个人真是云南的野人后,她们又找上来了,于是就在一起聊天。他说的话像见血的刺刀,再次刺进了她早已破碎的心脏。
  她又想回家了,知道这位野人老乡是帮不了她的,只要和他说说话就已经知足了,然后就回到婆家去,继续坚守她为人妇,为人母的妇道。她好几次都差点哭出声来,要请老乡帮她给家里捎个信,带个话,没想到老乡比她还痛苦,对她信誓旦旦的说:"没必要,我直接带你回去!他娘的……你想办法逃出来!只要你能逃出来,你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打车去接你,把你送回家去,回到我们的故乡,好好的吃几碗地道的云南过桥米线!老乡,我等你电话!"
  她看到了希望,心里充满了感激,还有爱,民族亲人的爱。
  其实,杨顺也没有把握,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等于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但出于自尊,他豁出去了,死也要让自己站着,就算是横着也不弯曲,直着也不会皱眉,不会蜷缩。哼,这就是两三千块钱的黄花大姑娘了,不好的还不要。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也怪不得人家,因为罪魁祸首不是别人,而是那个云南的女人,是她自己出卖了自己,因为她对父亲爱之深切,是不应该有的,活该。爱能卖几个钱呢?就算把爱用来拍卖,最多也就是两三千块钱,还要费那么多的周折,遭受那么多的罪,导致痛苦一生。这样的光阴特别漫长了,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心灵的伤疤会愈合吗?不能,因为心灵已经毁灭消失了,不再有任何的存在。
  同时,这事也该怪她的父亲。你老人家在家里多好的,非要进城去做什么事嘛,少挣几个钱会饿死你吗?你去做了那么多的事,能挣到几个钱呢?就算你能挣到几个臭钱,就算你从牙缝里节省,又能省下几个呢?除掉一切上交的费用和被诈取掉的费用,所剩余的钱能买几包肥料呢?钱没挣到几个,可是,爱你的女儿及你爱的女儿却不见了。为了女儿,你老人家肯定会花更多的钱来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倾家荡产也再所不惜,你老人家又是何苦呢?就算你知道女儿现在何方,你能将她带回去吗?她还会是原来的她吗?
  再说了,就算你苦死累死,穷死在大路边,又有谁会给你老人家颁发劳动勋章呢?就当今的年代,不抓你,不罚你,不整死你,那已经是你祖上积德,已经是天眼大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真他妈的是自找苦吃,悲哀!
  人,还是"诚实"比较好。
  晚上,杨顺不想再讲什么故事,一个人悄悄的去到一家小饭馆喝酒,和苦水一起吞下。平时能喝二斤多酒的他,这次只喝了半斤就醉了,在回来的大路边睡了好长时间,到工地时请老王开门,为了感谢老王,便把手中的两瓶酒送给老王,开玩笑地说,是专程给老王拜年,问老王要红包。老王的工资不高,一个月就七八百块钱,但他很高兴,掏出一百元给杨顺,杨顺接过手后放回了他的口袋,说谢了,只要大家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开玩笑的。他和老王坐在一起又喝了一顿酒,回到宿舍里就倒头大睡,把不愉快的心情都抛于脑后。
  他还是上班,但已没有了往日的热情,真想一走了之。李俊来到了工地上,很严肃的找他谈话,他对李俊的态度很是恼火,知道自己的心比李俊的还要疼痛千百倍,真想揍人。为了能顺利的回家,他不想滋事,就让着李俊,全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等了她几天都没有任何的音讯,是万分的着急。但是,他坚持等下去,只要她能逃跑出来,他马上就前去接应,不惜一切代价。他知道自己身上没几个钱,知道工地上的工钱是很难得到手的,就算结算了工资,多少都会被老板扣押一部分,这就是干工地的规矩,是多年的建筑经验证实的,没有人会出头做主,反而会雪上加霜。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把她送去杭州,向朋友借点路费钱是不成问题的。只要她逃出来了,那么,这里的工钱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是不能跟"获得自由和获得重生"相比较的,言出必行。
  柳玉儿听完了他的讲述,叹了一口气说:"事实可能没有你说的那样。我想,警察不会干出那样的事,因为他们是在为人民服务……"
  "我也不相信,就让事实说话吧!"杨顺抓起酒瓶喝了一大口酒,说:"凭我多年的打工经历,我所遇到的遭遇,揭开心灵同样也是伤疤!不谈也罢,谈多了有辱民族神圣的灵魂,不能把人类的垃圾与水深火热中的纯洁牵扯和混淆!"
  "那,你回去后还会回来吗?我呢?"
  "实在是很抱歉,你还是做你的押寨夫人吧!"他拍着胸脯,说:"本大爷我,少了三万不卖身,涨价了!"
  "你浑蛋!"她推了他一把,气嘟嘟的看着他,看他还在大口的喝酒,便把他手中的酒瓶抢了过来,说:"哎,你讲的碧罗雪琴,有夜郎吹牛和瑞丽选美好听吗?跟我讲讲嘛!"
  "大姐,太长了!我累了,睡觉吧!"他站起身来,被她拉住,只好又坐了下来,说:"你是想三天三夜不睡觉吗?"
  "要不这样,你在这里等她的电话,我随时随地都可以为你们效力,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省省吧!你何必找那么多的麻烦事呢?我能跑,你呢,跑得了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说不准就拿你去代替,那就亏大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行了行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就是王法,不是儿戏!"
  "你说话有寓意!"
  "对,但不是说你,是说我自己!"他抓起遥控板打开电视,说:"还不如看看电视,把一切事情都丢开,这就是最好的方法!"
  "哎,跟你说个事,你对云南和安徽有什么看法?只用一句话来概括!"
  "你是说人还是说其它的?"
  "说人。"
  他想了想,说:"云南人嘛,都想拥有一副巨人的肩膀,但都不想付出自己的肩膀去供别人踩踏!不过,这不是绝对的,只是个全面性的概括。安徽人嘛,我只知道你们对外是一个团结的整体,对内就像仇家一样,谁都想称王,都想把对方踩在下面,还很夜郎自大。你说呢?"
  "哈哈……你真有意思!"柳玉儿笑着倒在他的怀里。
  "不过,还是人家河南人有意思,可以结交,但不能得罪!他们呀,比你们安徽人仗义,也比你们安徽人豪爽,同时也比安徽人小气,但都是因人而定,很是矛盾。不过我认为,跟河南人最好打交道,跟安徽人最好做事!"
  "哈哈……那,陕西人呢?"
  "那就得学会点儿小聪明,但不能表露出来,因为人家到处都是古老的帝国,和人家在一起要懂得安身立命,人家最喜欢了!"
  "那,浙江人呢?"
  "如果你还不够精明的话,如果你还不能独自撑船的话,那你最好是老实的坐在船上,人家不但不会嫌弃你,反而会欣赏你!浙江人太精明了!"
  "那,湖南人呢?"
  "你不咋的不打紧,但不能傻气哈哈……"
  她听着他说的话,觉得很是新颖,好像是这样的。她一直问他,他都回答,还真是佩服他,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但又不像是瞎掰,总是有几分道理。他们坐到了深夜,他要睡觉,她不允许,要他陪他聊天。她白天睡觉了,精神很好,最后同意跟他在被窝里聊天。他说到了被窝,那就要聊南北战争,鹿死谁手,只能用事实说话。他将手机充电,然后进了卫生间洗澡。
  他一直在等云南女人的电话,等来的是李俊的,想和他单独谈谈,他同意了,没向柳玉儿打招呼就赴约,来到了那家上岛咖啡屋,直接坐在他的面前。从咖啡屋出来,李俊请他吃虾,他也跟随他前往,来到路边的一个摊位坐了下来。两人坐在一起,好像都有着谈不完的话,也喝高了。他把和柳玉儿之间的事全部否定了,跟讲故事一样,由不得李俊不信。然后,他把这次回布朗谷的后事都说明了,注定是有去无回的,因为他们的中部落和下部落已经发生了冲突,他是中部落的野人,一定要回去作个生死,等待着未来的人生从迷人谷里萌芽,再回到布朗谷里来。他还开玩笑地说,如果真是朋友的话,就请去情侣谷度蜜月,就可以把他从情侣谷中带出来,他会报答的。
  李俊不服输的跟他比拼酒量,他欣然奉陪,不醉不罢休。在清醒的时候,他把李俊的家庭地址搞准,怕喝醉了而没地方安置李俊。两人一台酒喝下来,李俊要趴下,他忙扶着他,说:"老大,我身上的钱不够埋单呀!"
  李俊掏出钱包给他,付账后,他将钱包放进他的口袋,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李俊扶进车里,叫司机送他回去,可司机不干,叫他跟着一起去。他只好跟着前往,将李俊的电话拔打过去,把李俊交给了一对年近花甲的夫妇后走路返回,走了好长一段路后才发现柳玉儿的车在后面跟着。
  他坐上车,柳玉儿问:"你干嘛在这里呀?你又喝酒了!"
  "陪朋友喝了两杯,人家高兴嘛!"
  "什么朋友?"
  "情敌。"
  "看来,你的风流,债还真是不少啊!"
  三天后晚上,杨顺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但不是巢湖的区号。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是一个男人打来的,叫他不要再等老乡了,说老乡不回去了。他要老乡接电话,男人把电话转了过去,真是云南女人的声音,讲的是云南话。她说她还是放不下孩子,谢谢他了。他问是怎么回事,她没说太多的话,随便聊了一些话题后就要跟他再见。他无奈地说:"那,你多保重!再见!"
  柳玉儿回来了,他没把这事对她说,只说他明天要回去。柳玉儿一再追问他,他才把老乡的事说了出来。柳玉儿问:"难道这里就没有你留恋的吗?你走了,那我呢?我以后怎么办呀?"
  "你可以跟我去云南。"
  "你开什么玩笑了,我就这样跟你去吗?那工程呢?"柳玉儿抱住他,勒得紧紧的,说:"你可以在这里好好的干,想回去的时候,飞机一坐就到家了!再说了,我也放不下这边,你是知道的!哎,你好像有很多事情瞒着我!我们都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你就不能跟我好好的谈谈吗?"
  "我满脑子、满肚子都是事情,跟你讲,你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都是故事,够你听一辈子,层出不穷!"
  "那你说,你为什么非要回去呢?"
  "我都说了嘛,我们中部落和下部落发生了冲突,我作为中部落里强壮的野男人,我能不参加吗?如果我不回去的话,我将一辈子活在诅咒中。"
  "瞎说,尽说些没边调的话!"
  "你以后会知道的。"
  这一夜,他们一点睡意都没有,聊到天亮。
  二十、野人返乡
  天亮了,他要起程了。
  她拉住他,说:"要走也不急于一时,睡一觉再走吧!看你眼睛红红的,这样子坐车,被人拐去卖了都不知道!"
  他笑了,说:"这样子坐车,对我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我还是走吧,早走早好,可以避免更多的麻烦!"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不知道。"
  她只好随他出门,上车后,她没有直接去火车站,而是给他买了一些东西,不管他是否愿意,她都一意孤行,说是该她做的。到火车站把车票买到了,是晚上十点五十三分的5023次,从巢湖到杭州,然后再从杭州转车回昆明。他要柳玉儿回去,他在这里等车就是了。柳玉儿不同意,说时间还早得很,可以好好的睡一觉,等晚上开车送他来。她硬是要拉着他坐上车,回到家后,她脱了鞋子就上床睡觉,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过钟,是被电话吵醒的。工地上打电话来,她接了电话之后就对他说,无论如何都要等她回来。
  直到他同意了,她才肯离去。
  夜里,柳玉儿回来了,看着一桌子的菜,坐了下来,接过他递来的酒杯,与他碰了一下,他说:"谢谢您多日来的照顾,干杯!"
  她放下了杯子,表情淡然地说:"我吃过晚饭了,你自己吃吧!"
  他知道她又再耍小姐脾气了,需要他哄她开心,意外的是,他这次不但没有说一句宽慰的话,反而是自斟自饮,好像没有她的存在。她赌气的离开桌子,他也没伸手去拉她。他独自坐在那儿吃喝了一会儿,好像也吃不下了,站起身来拎上包就要出门,被她追上来拉住。她说:"等我换件衣服,我送你去。"
  在嘈杂的候车室里,她再也控制不住离别的伤感情绪,哭了起来,眼睛一闭就是眼泪两串,完全能证明她现在的心有多么的痛苦,有多么的无奈。时间一分一秒地移动,已经过了十点半,那扇铁门即将打开。她将他拉到角落处,觉得这里比较安静些,可以好好的说一阵子的话。
  她帮他整理衣领,看着他游荡恍惚的眼睛,真诚地说:"亲爱的,你就要走了,马上就要回到那个叫彩云之南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你见面,那么,我要跟你在这里作一个短暂的话别!现在,我就以一个安徽人的身份对您说:安徽永远欢迎您!安徽人民感谢您这段时间来的付出和贡献!安徽也是您的家!现在,就请您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放在一边,因为我们都是一脉传承的同胞,是兄弟姐妹,是亲人,那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过,我还是要对您和受到伤害的亲人们说一声,对不起!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不能挽回任何不堪回首的局面,我只能用真诚的心,请求您们接受我真诚的道歉!请您代表接受!"
  她深深地鞠躬,被他扶住。他说:"这是哪儿跟哪儿呀!这些事跟你无关,跟我也无关,跟任何人、任何机构和任何组织都没有任何的关系,只能由当事人去独自去面对,独自去承担……"
  她打断了他的话,说:"你听我说完,好吗?我是女人,我知道女人在失去真爱后的心有多痛,知道她们是多么的无助,多么的绝望!但是,我们的能力有限,我们同样也是软弱的群体,所以,我们不能妄自尊大,要有自知之明,只能用良心去感受她们痛楚的心灵,用良心去体恤自己的良知,去感触无能的我们在遭受迫害时,我们会是什么样的痛楚!您回去以后,请您带去我们安徽人民的问候,向那里的二十六个民族兄弟姐妹们问好,就说,安徽人民同样也欢迎他们,请他们接受我们深深的祝福!
  之后,就是我跟你的私人恩怨了。我知道你是不肯对我说你家是哪儿的,一直以来就只说那个野人谷,纯粹是子虚乌有的事!就算是有,我也不会相信!不过,我已不想知道了,已经不重要了。对于你本人,往大的方面说:你是一个有民族尊严的男人,总是将自己民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为争取自己民族的利益而做出了最大的努力,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这,就是我对你的大爱!
  往小的方面说,你是一个好男人,更是一个花心的野男人,不仅能哄女人开心,而且是多才多艺,不管走到哪儿都受人们的欢迎,都会有很多的朋友!不过,如果一个男人不野,不花心,就谈不上什么风流倜傥,更谈不上什么人生百味,都会是女人嫌弃的。这,就是我对你的小爱!
  如果将大爱和小爱加在一块儿,那么,对一个受你影响而变得脆弱的女人来说,就会产生恨!我很恨你,但又恨不起来,只有痛,心如刀绞般的痛,痛得钻心,痛得绝望,痛得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追求什么,到底要得到什么,到底要变成什么,这叫做盲目!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生活在自由的大千世界里,盲目到不知道自己的何去何从,不知道自己活在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真是无知的话,那还真是一件幸福的事。但是,真正无知的又有几人呢?"
  她对他讲了很多话,直到检票口的铁门打开,她帮着他拎上一些东西,跟着他来到了站台上。火车停留的时间很短,他要上车,被她拉住。她的眼泪又流出来了,抓出一把钱递给他,说:"这是你过年应得的加班工资,还有钢筋老板拖欠你的剩余部分,来,拿着!"
  "别开玩笑了,小姐!我们不是朋友吗,你给我这么多钱干嘛?"
  她抽出一部分塞给他,说:"那么,你的工资总该拿吧,我会从工程款上扣回来的!另外的,就当……"
  "那我就拿我应该得的工资,谢谢你了,也谢谢你送我,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再见!"他抽出几张钱装进口袋里,向她鞠躬敬礼,挥手就要上车,又被她拉住了。他不明白她这是为了什么,不是已经跟她说得清清楚楚的了吗。
  她看着即将离去的他,想笑又笑不出来,反而哭了起来,很是伤感,不甘心地说:"你还是回来吧,你一定要尽早的回来!"
  "为什么?我都说我不来了!"
  "不为什么,因为这里有一个爱你的人和一个小野人在等着你,一直等到你回来和他们团圆,跟他们在一起幸福的生活!"
  "你……你不是说……"
  "有时候,女人说的话是可以不负责任的。但是,我现在敢负责任的告诉你,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他傻傻地看着她,她扑进了他的怀里,仰头和他的眼睛对望。他帮她擦拭眼泪,在她鲜红的嘴唇上吻了一下,说:"你又是何苦呢?值得吗?"
  "我现在才知道女人真正的需求是什么,我认为值得!"
  铃声响了,火车即将启动。他好像不想走了,犹豫不决地看着她,看得出他现在的心情特别沉重。她推他上车,说:"快去吧,回去后好好的玩一阵子,等心情放松后再来。早去早回,啊,一路平安!"
  他叹了一口气上了车,在车箱里隔着玻璃看着站台上的她,对她比划着各种手势,示意要和她电话联系,要她一定等他回来。她破涕为笑,重重地点头,相信他会回来。列车渐渐启动,她跟着列车走了一段,给他送去了一个飞吻,挥手与他再见。他看着她的泪眼和纤弱的身体,说不出心里有多么的压抑,就像千斤的重担一样压在他的身上,沉重和紧迫得使他喘不过气来。
  他也流泪了,表露出一脸的无奈,还有痛心。
  柳玉儿出了车站,说不出心里有失落,不敢相信他还会回来。她走了一段路,才想起自己是开车来的,转过身来差点碰上一个人,定眼一看就吓了一跳,是李俊,随即拉下脸来,装作没看到他这个家伙,故意朝左右望了望,向停在不远处的车走去。李俊温和地笑了,说:"玉儿,回到我的身边来吧,一切照旧!"
  "李俊先生,我早已跟你说过了,我们不可能,是我这只丑小鸭没有这个福份,真的配不上你,请你别再浪费时间了,好吗?你就不能省省吗?"
  "玉儿,你说什么话呀?我们都相处这么多年了,再说了,我又没有嫌弃过你,我理解你……"
  "你理解也没有用,我总得有自知之明吧!"她抓出车钥匙,站住脚说:"我现在的心情不好,请你老人家哪里快活就去哪里,别再拿我穷开心了,好吗?你觉得这样下去有必要吗?我认为对你不好!"
  "亲爱的,请上车,咱们找个地方好好的谈谈!"
  "谈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结果,我看还是免了吧!实话跟你讲,我已经有男人了,不管从哪个角度,我们都有共同点,有共同的追求,共同的欢乐,共同的目标,共同的语言,共同的爱!没办法,我只能把自己定位在这里,不敢高攀,不敢过高处不胜寒的日子,请你老人家高抬贵手,请!"她示意他走开。
  他笑了,是宽容的笑,说:"玉儿,别开玩笑了,那个野人把你们的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我现在就负责任的跟你说,他已经回不来了,是他亲口对我说的!他们中谷与下谷发生了冲突,他这次回去,已经是丢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柳玉儿哈哈笑了起来,看着他肯定地说:"那我现在也负责任的告诉你,他一定会回来!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跟他说了,这里有一个爱他的女人和一个小野人在等着他,一直等着他回来团圆,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幸福的生活!别再折腾了,请吧!"
  "不可能,女人说的话自来都可以不负责任的,特别是你,你是骗不了我的,因为在这个世界,就只有我最了解你了!来,上车走吧,咱们找个地方好好的谈谈!"他要拉她,她闪开,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绕开他就要上车。还没等她打着火,他也坐上了车,知道她又在耍小性子了。
  她下了车,站在车前示意他下车,等他下来后,对他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谁去南京吗。"她在包里翻出了一张照片递了过去,说:"实话告诉你,我们不只去了南京,去的地方可多了,是去蜜月的,再见!"她返身上车,按喇叭要他让道,他依旧站着不动,傻傻地看着手上的照片。
  面对如此的打击,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反常态地将照片砸在车上,冲她咆哮起来:"我真是搞不懂你,你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那个野男人有什么好的,他再好也只是个野人谷里的野男人,真想不到你竟然会跟这种野男人干这些勾当!难道你也想做一个野女人吗?你下车,给我下来!"
  "你是谁呀你,你管得着吗?你什么意思?我警告你,本姑奶奶我是未婚女人,什么野男人,什么野女人?你这个浑蛋!滚开!"柳玉儿踩下油门,把他抵到一边,扬长而去。
  李俊看着飘落的照片,沮丧地捡在手里看了又看,随后扔在地上狠狠的踩踏,谩骂不休,愤然离去。
  杨顺走后,一路上都与柳玉儿保持短信联系,回到昆明后还来了电话。随后的一连几天,柳玉儿因为繁忙就没有主动联系他,他也没有跟她联系。之后,柳玉儿打电话过去,他的电话是关机,把柳玉儿气炸了,有事没事就抱着他的电话拔打,可一连好多天都是关机,气得她差点摔手机了。她在房里搞清洁,看到了他的那本小笔记本,是他送给她的。她在上面翻找了,找到了一长串的电话号码,便逐一的拔打过去,有些是工地上的,终于听到了一口西南话。
  对方是个男的,带一口四川的腔调,又夹着昆明人的口气和口语,很是乐意跟美女聊天,自作炫耀的展示自己。通过一番认识和交流,对方自报了家门,姓徐,说就叫他小徐,还跟柳玉儿讲起了普通话,洋腔怪调的。
  柳玉儿问他认得杨顺吗,他的回答令柳玉儿震惊。
  小徐一提到杨顺,就用不屑一顾的口气说,那个幺儿被抓了,现在关在哪儿都不晓得,音信了无,什么时候能放出来都不晓得。
  柳玉儿稳定情绪,问是怎么回事。小徐说他也不太清楚,便把他知道的事情告诉了柳玉儿,柳玉儿听着他的话,差点哭出声来。
  记得是在一个晚上,杨顺不知道是为什么会得罪了一个混社会的黑老大,黑老大就带着几个人来找杨顺的麻烦,用刀子抵住杨顺的背,押着过来又押着过去的,将刀子在他的身上比划着,同时也在修理他。
  忽然之间,不知是哪个家伙大喊了一声:杨顺被人打了。
  什么?杨顺被人打了?谁他妈的是吃了熊心豹子了,找死呀!
  听说杨顺被人打了,那还了得。一下子的功夫,不知从哪里突然蹿出很多人来,还来了几辆面包车,车里的人是塞得满满的,短木棒就是几大蛇皮袋子。这下子事情就闹大了,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争先恐后的人们冲进了那家旅社,管他妈的是什么黑老大还是白老大,管他妈的在哪里狗占人势,管他妈的这里是谁的地盘,兄弟们,都给老子往死里面打,打完了就趁热去吃火锅!
  一大群人蜂蛹而入,里里外外都是黑压压的,打得一塌糊涂。有两个家伙幸好跑得快,见事情不对劲就从窗子跳下去,逃脱了,不然,他们的后果同样跟黑老大一样惨,只有出的气而没有入的气。这黑老大还真的被打成了"黑老大",恐怕连他自己都认不得自己。而这些打黑老大的人,谁是谁都认不得,也没有必要去认识,只要认得要打的人就是那个黑老大就行。有人还没打到黑老大,很是遗憾,不管怎么努力都近不了身,反而被前赴后继的人们拱到了一边,想出一口怨气都没有机会,对伙伴们不满,但又没办法,只好大声呐喊助威。
  有人大声叫骂起来,说你妈的别老是吃独食嘛,该换人了,也让其他的兄弟们过过瘾嘛……不管叫骂的人怎么叫喊和乱骂,可就是没有他们的机会。一群人就这样冲黑老大打了好一大气,有人见事情不对劲了,赶紧叫停,说不要打死,打他个残废就够了,还是给他留口气,让他知道以后怎么做人,让他看看什么人该打,什么人不该打。听了这话,大伙儿随后是一轰而散。有人因为没打到,上前去把黑老大扶起来再打,被伙伴们拉着走了。
  事后,杨顺也跑了。
  电话挂断后,柳玉儿坐着发呆,坐了好半天,依旧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电话响了,是母亲打来的,叫她晚上一定要回家去吃饭,说今天是母亲的生日。她不想回去,开着车到处逛,到家的时候天已黑了,一脸倦容的走进家门,遇上了柳西林出门来。柳西林见她两手空空的,说:"哎,生日礼物呢?"
  柳玉儿没看他,要绕开进去,可他就是不让,拉住她要生日礼物。她火了,抬头瞪着他,厉声说:"我今天没心情跟你玩,放开你的手!"
  柳西林不但没放手,反而将她往外推,说:"把礼物买来再说,走!"
  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扬手就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将他推倒在一边,踹了他几脚后就往里面冲,趴在客厅的沙发上哭了起来。大胖子就坐在旁边,看着一反常态的她,还真是稀奇了,但不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把纸巾盒子递给她,她看不见,碰她几下都没反应。柳西林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揍,揉着疼痛的部位走了进来,说:"哟,打了人还哭了呀?你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侮了?哎,你说话呀!玉儿,你是怎么了呀你?"
  柳西林摇她,等于是火上浇油,跳起来还要打他,被大胖子拉住,惊动家里所有人,都来到了客厅。柳玉儿倒在大胖子的怀里,没理会亲人的问话,抽泣一会儿后推开大胖子,甩手上楼去了,留下一片惊奇。母亲跟着追来,吃了闭门羹,好一阵子后,门打开了,她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抱着母亲说了一些祝福的话,保持平和的心态随母亲下楼来到客厅,看着一脸狐疑的亲人不动声色。柳西林挨了冤枉的一顿揍,心中很是不平,正要上前去问罪,被坐在对面的妻子拉住,掐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再惹事生非了。
  生日宴会开席了,总共有十来个人参加。大胖子依旧是死性不改,纠缠柳总喝酒,真是多年的好兄弟,情谊之深不见底。生日宴后,大胖子喝醉了,缠着柳总聊天,是是非非的说了一大通的废话。柳家要留他在家里睡,他说不行,还得去工地,不能让柳玉儿瞧不起他,他要好好的干一次给柳玉儿看,不能让柳玉儿看扁了。柳玉儿也有些醉,说送他回工地,两人一拍即合,走出了家门。
  车上,大胖子的话说个没完没了,柳玉儿听着。快到工地的时候,他才想到问柳玉儿发生了什么事,柳玉儿停下车,把杨顺的事对他说了,令他吃惊,沉默不语。他骂了一大通的混账话,什么都骂尽,然后说:"俺早就看出你对他有意思的了,他还真是一个好男人,俺服!别哭了,玉儿,坚强,啊!"
  很是意外,大胖子没有发酒疯,倒在床上胡言乱语的骂了一通后就睡着了。柳玉儿来到门卫室,和老王开心的聊了好一阵子,还特意地送给他一小盒蛋糕,说今天是母亲的生日,请他吃蛋糕。老王说那个野人走后,还真是想念他的,问柳玉儿有没有跟他再联系,柳玉儿点头,说过一段时间,她会去云南看他。
  两个月后的一天,她接到电话后就转乘飞机到了昆明,出了机场坐上出租车直奔约定的地点,有两个年轻的男人在小西门等着她。两个男人年纪差不多,一个矮胖得滚圆,他就是小徐;另一个叫王健,最显眼的是他的鼻子,个子偏矮,说话的调子板扎。三人一行,坐上车出城而去,跑了老远来到了某某看守所,经过登记,便向守门人询问,守门人说:"东西是送不进去的,只能送钱,在里面可以用买……"
  走进大门,阴森森的,四处高墙,里面的高墙和大门更是宏伟却不壮观,显露出庄重和威严。进大门后往右边走到底,在高大宽宏的大门旁边有一道小门,进去后,他们拿出探望的证明询问了一番,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说昨天已经开庭审理了,判了三年,已送去了某某监狱,要三个月以后才可以去探监……是他要求不通知亲属,也不想请律师……
  出了看守所,他们的心情十分沉重,柳玉儿坐在大门口的椅子上沉默不语,傻傻的看着她的面前,一片茫然。
  好一阵子后,他们离开了地处偏僻的看守所,想拦一辆车都拦不到,只能走路下山来,便聊起了话题。柳玉儿问起了杨顺的父母,说要去看望一下。王健叹了一口气,说:"别谈了,没劲!再说了,老农民能管什么事呀!"
  "为什么?"柳玉儿对他的态度很是不满。
  "还别说,他从小到大,在家一直就是个孔老二!"
  "什么孔老二?"
  "就是孔夫子呀!"
  "哦,我相信!他在家,肯定是最棒的,应该有孔夫子的地位!"
  "那当然了,一直就是个挨批斗的对象嘛!出门几年都不会回家一趟,连电话都难得往家打一个,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要回家,活脱脱的一个野人!"有一辆的士从上面下来,王健伸手拦,的士没停下。他不想再谈朋友兄弟的事,说:"等一下,我们去玩吧!你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就多玩几天,好吗?"
  柳玉儿没说话,只是摇头。好不容易才拦了一辆车坐上后,往市区而去。下车后,柳玉儿向他们告别,说她今晚就回去了。两人一再挽留,便走在街上聊了很多话,目的是为了安慰她。她不知道所在的地名,问:"这是哪条路呀?"
  小徐说:"人民路。后面是五一路,往前面再走一点就是正义路,下面是花鸟市场,去玩玩吧,走啦。"
  "哦,我好像来过这里……是叫文庙,对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一边走一边看,好像进入了往日的回忆之中,却是神情木然。
  来到了花鸟市场,柳玉儿坐在花台上,说:"你们先去玩玩吧,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谢谢了,帅哥!"
  两人去玩了一圈回来,柳玉儿要请二人吃饭。在一家餐厅里,柳玉儿点了好几个菜,开心的和二人吃喝起来。饭后,王健起身去付账,收营台说钱已经付过了,还要找钱呢。出了餐厅,柳玉儿拦了一辆的士,和他们握手告别。她坐在车上,没有心情看车外,任泪水往外流。车停了下来,好半天都不挪动一下,是堵车了。她掏出纸和笔写了起来,抒发了这次旅途的情感:
  "万水千山来看你,热泪洒了几千里,终究是带上痛心的憾事,从心里向你默默告别。你还会记得吗?在那春花烂漫的日子,在那次春情的旅途上,你给我带来了无尽致的欢歌笑语,难不成,这仅仅只是回忆?自古风流多是非,古道心肠红如血,让一切往事都随风而去,从心里向你默默诉说。你还会想起吗?在那漫天的雪花之中,在那间痴迷的情侣宫,是你把我推向无后路的人生选择,或许是,茫茫雪野的过去?我不信,或许更相思……"
  车启动了,她抬起头来看了看车窗外,将写有情感的纸张扯下来撕成碎片,往车窗外一抛,犹如远去的冬日雪花在风中狂舞,荡然无存。
  柳玉儿回到巢湖就径直来到了工地上,对大胖子说:"叔叔,走,我请你喝酒去!走嘛,我有事要跟你说!"
  大胖子看着她的眼睛,觉得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大胖子没有扫她的雅兴,就和她一起进了城,来到一家酒吧。这一次,两人都喝醉了。柳玉儿本来是想借大胖子的酒疯来寻求刺激,她说她可以陪他闹,哪怕是去打人砍人,她都奉陪到底。很遗憾,大胖子也完全变了,变得令她吃惊,令她失望,令她恨不得掐死他。她冲他吼道:"真不识抬举,简直是在浪费我的钱!死胖子,从今以后,咱俩谁也不认识谁,你给我滚开!"
  她甩开大胖子的手,歪歪倒倒的朝前走去,撞上了路人时,她不但没道歉,反而还骂人家没长眼睛,问人家是不是欠扁。大胖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将她拽上一辆的士,强行的送她回到家里,她的言行举止把母亲吓着了,问大胖子是怎么回事,大胖子只说是自己得罪了她。母亲为了哄她,将大胖子狠狠骂了一大通,她也骂,大声叫大胖子滚蛋,说她根本就不认识他。
  第二天,她又上了工地,又要找大胖子喝酒,遭到了拒绝,便抓起一根钢管要打大胖子。她很有道理,说:"死胖子,以前老是骂我不请你喝酒,现在请你喝酒了,你就摆臭架子,简直就是欠扁,看我不打死你!"
  大胖子伸手接住她扫来的钢管,笑着说:"玉儿,别闹了,啊!以前都是俺不对,俺现在就给你道歉!以前,俺总认为自己是不幸的人,现在才知道真正不幸的人不是俺,比俺不幸的人多得很,比俺还惨得很!从今以后,俺哪怕喝了再多的酒,俺也不会再发酒疯了,还真是谢谢你!"
  "我再问你一声,你去不去?不去就打死你!"
  "去就去,俺请你!"大胖子抢过她手上的钢管,坐上了她的车。
  路上,大胖子的电话响了,是柳总打来的,问他是不是在工地上,如果他在工地上的话就派车来接他去吃饭,有好酒。大胖子问在哪儿,说他随时都能到。话还没说上几句,电话就被柳玉儿一把抢了过去,丢在她的脚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给他好脸色,凶巴巴的。
  这一次,他们在酒巴里遇到了一个人,是李俊,便坐在了一起。李俊在开始时还顾及大胖子,怕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喝醉了,那他就是吃不完兜着走,下场有多惨,他是领教过的,而且还不止一次。这一次喝下来,三人都醉了,但都很清醒。李俊对大胖子的变化吃惊,对柳玉儿的变化更是吃惊,想不到这两个天生就莫逆的人会走到一块喝酒雅兴。他看出了柳玉儿的忧伤,开口问了好几次,都被大胖子把话题引开了,柳玉儿也只是浅浅一笑了之,装作糊涂。
  回到工地上,柳玉儿在办公室里唱歌,觉得大胖子真是烦人,老是跟着她,赶也赶不走。柳玉儿来到门卫室,坐下来和老王一起吃晚饭,也倒上一杯平生不沾的包谷酒,吃喝起来,说喝这种酒还真是痛快,够刺激。老王不敢对柳玉儿说什么,因为她是他的老板,他的工资是直接向她拿,好处都总是想到他。但是,他看着一个天生就可爱的闺女喝这种烈酒,而且喝得如此的任性,喝得比男人豪爽,接连与他碰杯,催促他喝快点。他说不出心里有多痛,问她是怎么了,她什么也不说,只叫他喝酒。老王的酒被她喝完了,她已醉了,站起身来刚走两步就带翻凳子,重重地撞在了门上,坐到了地上。老王看见她哭了。
  老王上前去扶她,被她推开,自己爬起来上了他的床睡觉。老王把大胖子找来,却不见了柳玉儿,连车也不见了。大胖子骂了老王,挥舞着拳头咆哮,恨不得将这个该死的老头狠狠揍一顿。大胖子赶紧给柳总打电话,还没把事情说清楚就挂断,随即给柳西林打过去,叫他赶紧回来,不然就会出大事。大胖子出了工地,好不容易才拦了一辆的士,到处寻找柳玉儿的行踪。电话响了,是柳总打来的,说柳玉儿已经在医院里了,叫他不要再找了。
  听了这话,大胖子也哭了。
  在医院的那条长长的走廊里,柳西林问大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大胖子说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喝了很多的酒。柳西林一把揪住大胖子的衣领,龇牙裂嘴地问道:"死胖子,俺不是问你这些!你最好老实的告诉俺,不然,俺就揍你!俺问你,玉儿最近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老是喝酒?"
  "你打死俺,俺也不知道!"
  柳玉儿住院了,伤势不算严重,还真是感谢酒精的麻醉,远远没有她的那辆车惨痛。她的车在修理厂呆了好些天,直到她出院了,她的车却出不来,被柳总指使柳西林以便宜的价钱卖了。她知道了很是生气,大叫不卖,说就是废铁也要让它堆着生锈。她一脸凶相的跟父亲和柳西林吵架,说如果不把她的车还回来,那么,她就砸烂他们的车,同样当废铁卖掉,期限是三天时间。无奈之下,柳西林只好去到了那家修理厂,见她的车还停在那里没有修理,便把事情跟修理厂的老板说了,愿出高昂的修理费用,决心的要把这辆车赎回去。
  通过车祸一事,柳玉儿不再管工地的事,也不想管,又独自出门去旅行了,究竟去了哪里,到了哪些地方,只有她自己知道。眼看就是初夏,她失踪了很多天以后又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和从前一样,有说有笑,对人还是那样的温和友善,如果得罪了她,同样是泼辣得令人发悚。
  工地的主体已竣工,是她夭折的处女作。她对工程的事不再插手,只会在偶尔的时候去看一看,逗留了一会儿后离去。有时候,她会来到钢筋班,尽情的和张芳聊天,她叫得出好几个钢筋工的名字,开玩笑说那个广强,人不高,却长得真是熊气,说那个徐雷,音乐天赋跟他的钢筋技术一样高,要是去音乐学院进修三两年的话,又有一个歌星出来搞演唱会了,完全可以去孟家拉国谈判。
  提到张芳的哥哥张言飞,柳玉儿说他外表斯文,很有水准,就像他的手机一样,是王牌,可以去夜郎国吹牛,本钱是大大的。提到靖伟,她就来气,说看见他笑的样子,总是令人想哭,还是大力实在。大力笑了,说:"俺不管使,俺一直就羡慕别人呢!"
  朱老四来了,柳玉看着他就笑,问他:"老朱,你捡到的东西,为啥不上交呀?哎,什么叫做拾金不昧,你还不知道吗?"
  朱老四傻傻地看着她,问:"啥?俺捡到啥了?俺啥也没捡到!"
  广强指着他嘿嘿地笑,说:"啥?瞧你那熊样儿,捡到那么多的屁都不上交,嘿嘿……还啥呢?"
  大伙儿哄笑了起来。朱老四噘着嘴巴,看着笑得得意的佟夫君,说:"佟大将军,你真认为俺好笑哎哟……"
  夜里,柳玉儿回到她的家,在房间里徘徊了一圈,听到了一曲婉转动听的二胡乐曲,便推开窗户望去,感觉那旋律好生熟悉,便想起了大年初三那天在石桥上,杨顺给她拜年拉的《二泉映月》。淡淡的月光下,在她面前的景色如一副展开的如诗如梦的画卷,却多了几分凄凉和哀婉,令她感觉到了孤独和愤懑的悲怆。青青人杨柳岸,琴声之处是何人呢?
  她闻琴声而去,大吃一惊,这不正是那个卖艺的老头儿吗?
  老头拉完了一曲,扭头看了看身边人,也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看着她笑。她在他慈和的笑容里感觉到无限的爱,同时感觉到他的世界是那么博大,又是那样的沉静,一生都富有感情色彩,乐此不倦。由于老头儿的面前没有篓子,柳玉儿不便给钱,看得出来,他不再流落街头卖艺了。柳玉儿从包里翻出两包香烟,双手呈上,笑着说:"师傅,请您也收我做徒弟,好吗?我会认真学习的!"
  老头儿乐了,笑得眼睛眯成缝,欣赏地看着认真说话的柳玉儿,点头赞许她的请求。他没有接她的香烟,问:"闺女,小伙儿呢?俺老想他的!"
  "哦,他回去好久了,过一段时间会回来的。他在回去之前去跟您告别,但没见到您!哎,师傅,自从那天后,您都去哪儿了?我们总是找不到您。"
  "俺生病了。自从那天后,俺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以为自己是要走的人了,但好像还有着一些牵挂和留恋,就厚着脸皮的留下来多活几年。来,坐下来说话!闺女,俺先拉一曲《三门峡畅想曲》给你听,你要把事情都往好处去想,啊!人嘛,只要心中有好事,人生就幸福了。"老头儿坐了下来,说:"那个小伙儿呀,哈哈……最喜欢听俺拉这首曲子了,可他一直都没学会。唉,俺一拉这首曲子就会想起他,想起他那些调皮的动作和认真的态度。要不,你先听听,看你有什么感受,然后,俺再好好的教你。慢慢来,啊!"
  "师傅,来,先抽支香烟休息一下吧!"
  "闺女,俺已经把烟戒了,装好吧,谢谢了!"老头儿看了看左右,说"闺女,听好了,啊!"
  老头儿的神情专注,轻柔地拉了一长弓,随后的节奏有快有慢,快如雨点,慢如微风,那声音真是玄妙至极。在淡淡淡的月光下,在清水流动的青青小河边,他在畅想这美好的人间和人生百味,把所有的一切都尽在琴中诉说,尽在心灵的深处倾泄,尽在那双灵巧的手上展示,尽在音乐中迷恋。
  清凉的微风吹拂而来,一条条细长的柳枝轻悠地扭动着它的优柔,一束束月光穿过柳树林荫,柔和地照晒他们的身上,随着这奇妙的音乐舞动着,跳耀闪烁在地上和水面,真是人生尽处春光美,月宫仙子寻琴音,遥望谁是抚琴人,先投妩媚畅想君。不远处,一篷荷莲浮水面,两朵莲花吐清香,伴随着琴声,在缓动的流水中晃悠,沉醉在初夏的夜晚,动感的旋律中……
  原来,融合在大自然里的音乐,永远是那样的美妙,那样的动人,那样的不可思议,令人神往,使人流连于其中而忘却一切。
  老头儿拉完了这一曲,舒了一口气,扭头看着她,笑着说:"闺女,你已经听了,有什么感受呀?"
  "感受很多,我说不出来。"
  "怎么会说不出呢?想想。"
  "嗯,我把自己给忘了。"
  "哈哈……这就对了!琴为知己吟,自寻有缘人,十里传琴音,音色源帛灵!看来,俺和你还真是有缘。走,到俺家去……"
  "等等,师傅!您刚才说什么?您刚才说的话,我好像看见过……"
  "哦?哈哈……不会是小伙儿告诉你的吧?"
  "哦,对,我就是在他的笔记本上看到的!"
  柳玉儿随他走了好远,来到一间低矮破烂的出租房,一位年近七十岁的奶奶坐在灯光下绣花,见家里来了客人,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摘下老花镜看了看柳玉儿,笑着说:"哟,闺女,好个美人儿呀!来,坐这里!"
  柳玉儿看了看狭窄的房间,再看看两个乐呵呵的老人,感觉鼻子又酸又辣犹如针刺。她笑着点头,听从了奶奶的指示坐了下来,抓起奶奶的绣花布仔细看,吃惊不已。奶奶绣的是山水人家,简单纯朴,却能使人感受到野地芬芳的农家生活气息。柳玉儿盯着奶奶,说:"奶奶,您老真是了不起呀!我在湖南读过书,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湘绣,假不了!"
  "哟,闺女,想不到你懂的东西还不少嘛!"奶奶看了看老头儿,说:"俺还是不太行,这些都俺老头儿教的!"
  柳玉儿夸张地瞪着老头儿,真是难以置信。老头儿只是浅浅一笑,说:"闺女,想学吗?想学就经常来,就让老太婆教你吧!"
  接下来,他们坐在一起聊天,最令柳玉儿吃惊的是,这两老还有着不少的动人故,事,在解放前就走南闯北,相依为命,感情坚贞。为了求生存,他们见什么都学,无非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一下子,柳玉儿就对他们故事感兴趣,就想听听他们曾经所到之处的经历,觉得他们的故事太完美了。
  随后的日子里,柳玉儿又从亲人们的视线里消失,即没向谁打招呼,也没跟谁联系,使亲人们都认为她又远行了,很快会回来的。她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只是跟父亲打招呼,还是老规矩,要父亲为她保密。
  大胖子为她保密,父亲为她保密,她觉得还真是难为他们了。不过,她认为这是他们应该做的,谁叫他们对她那么好呢。再说了,他们都是她最尊敬的长辈,如果信不过的话,她也不会跟他们深交到为她保密的程度。
  半年后,柳玉儿又出现了,整个人又完全的变了,变得沉着稳定,再也见不到她往日的不雅习气。她回到了家中,温和地拥抱着母亲,坐在哪里都是恬静的姿态,还经常下厨房,烧出一道道异乎寻常的菜肴,不仅美味可口,而且还能讲出菜的营养,说生病的人,一般情况下可以用食疗云去。母亲觉得她这次回来的变化太大了,让人感觉到陌生,问她话,她也只是浅浅一笑,轻松地把话题引开。母亲试探地问她,说新工程又要开工了,她是要强的,还管不管。
  她笑着摇头,常常出门去,一去就是好多天不归。
  其实,她一直就住在她的房子里,书房里有很多书,常常把自己置身于琴棋书画意境之中而忘乎一切。她的开支少到令母亲吃惊,从不向家里要一分钱,回到家,还懂得节省的过日子,简直出乎了母亲的想象。令母亲心疼的是,她不再追赶时髦,一直就穿着她以前的那些衣服,很是随意的生活,随意说话做事。母亲不知道她的经济开支是从哪里来的,给她钱吧,她总是委婉的拒绝不收,还礼貌的说些感谢的话,真不相信她就是那个柳玉儿。
  母亲跟踪过她好多次,也多次下令让柳西林两口子跟踪,但就是跟不上她,因为她不开车,穿着又朴素淡雅,只身行走在茫茫的人流中,目不斜视的静心从容缓步,左转右转,只顾着走自己的路,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消失在跟踪人的视线里,留下几句不满的牢骚。母亲问过家里人关于柳玉儿的事,得到的答案都是茫然的,一无所知,只感觉到她的奇怪。母亲实在憋不住了,只好跟她摊牌,质问她最近都在做些什么,要她老实交待,如实回答,还摆出不说清楚就不给走人的架势,将她拦在门厅里。她见母亲那副极度关心的表情,笑了笑,说:"真的想知道吗?如果想知道的话就让我出去,我晚上回来再告诉您!"
  "不行,必须是现在!不然,俺上哪儿找你去呀?不说清楚,你就别想走人,就给俺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这样,俺看着你才放心!"母亲将她推到了客厅,按坐在沙发上,摆出审问犯人的姿态。
  她用眼睛看着母亲的眼睛,还是那张浅浅的笑容,淡然到令母亲无奈,只好等她晚上给个交待。没想到她一出去又是好些天,电话也联系不上,直到父亲的生日才回来,背上背着一只长形的盒子。她将她的宝贝盒子锁在自己的房间里,真是希奇得不得了,连看一眼都不行。不过,母亲是这个家的掌门人,早就留有后手,不管每个房间,她都有钥匙。母亲趁她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悄悄溜进了她的房间里,仍是一无所获,很是扫兴。
  生日宴会开席了,亲朋友好友有十多个人。柳玉儿上楼,母亲就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想不到她推开父母的房间,从里面取出了那只盒子,看着躲在楼梯口的母亲笑了。母亲感觉真是失败,表露出对她很是不满,她却是若无其事,挽着母亲下楼来。她拉了一条椅子坐在一边,从里面取出了一把二胡,把屋里的人看傻眼了,真不知道她要搞哪一出戏。
  这个生日,父亲被她的优美举动和琴声旋律所感染,热泪盈眶地看着他,说这个生日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生日。同时,她也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位亲人。
  冬去春又回,不知不觉中又到了初夏。早晨,柳玉儿推开窗户,伏身在窗框上欣赏着雾霭中的人间大地,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绿色和生命的气息。她坐了下,给这个美好的人间增添了一曲优美的旋律。
  初夏的巢湖,景候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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