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幸而有闲暇,得以翻阅林语堂所著《苏东坡传》,数度掩卷暗伤神,清泪不自禁,难以续读。今将所感悲泣之事,摘录少许,期与友共感怀。 苏东坡在被贬黄州之时,至交李常曾写信安慰他。东坡坦然写信回答说:吾侪虽老且穷,而道理贯心肝,忠义填骨髓,直须谈笑生死之际……虽怀坎懔与时,遇事有可尊主泽民则,便忘躯为之,一切付与造物。这是多么光辉闪耀的言语啊,与他却是自然而发,他虽一直卷在政治漩涡中,但是他却光风霁月,高高超越于狗苟蝇营的政治勾当之上。 苏东坡有个堂妹,是他的初恋情人,他对伊毕生念念不忘。因其是同姓,不能联姻。东坡说她"慈孝温文"。东坡晚年流放在外之时,听说堂妹逝世的消息。他写信给儿子说"心如刀割"。在他流放归来途径靖江之时,堂妹的坟就在靖江,他虽然此时身染重病,还是挣扎着到坟上,向堂妹及其丈夫至祭。第二天,有几个朋友去看他,发现他躺在床上,面向里面墙壁正在抽搐着哭泣。痴情如东坡者,焉有几人。 苏东坡在一次又一次的颠簸流放中,在忍饥挨饿中,也不会恨人,他只会因事发怒。有次他对他弟弟子由说:"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弃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所以,苏东坡过得快乐,像一阵清风度过了一生,不无缘故。 苏东坡好友画竹名家文与可在二月里去世,他一直哭了三天。在朝廷的官差来逮捕他时,那是七月里,他正在晾字画,看到了文与可画的一幅绝妙竹子,不觉流下了眼泪。官差到时,东坡不敢出来了,与通判商量,通判说躲也无用还是以礼迎接吧。东坡又与通判商量应当怎样迎接,因为他想自己既然被控就不该穿官衣出来。通判认为应该穿官衣出来,东坡就穿了官衣官靴,手持笏板,面向官差而立。 苏东坡被铺进京途中,船停在太湖上修理时,他想跳水自杀。那天夜里,月色皎洁,湖上风高浪大。苏东坡不知道他要判什么罪,并怕他的案子会牵连好多朋友,他想把眼一闭跳入水中反倒省事。可又一想,倘如如此,必给弟弟招致麻烦,真是求死也不能啊。 苏东坡被贬海南岛时,已是六十有余了,据东坡所言;"此间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碳,夏无寒泉,然亦未易悉数,大率皆无尔。"太守张中敬重苏东坡,把他暂安置于官舍,后来却因此事受了株连。他给朋友的信中写道:"初至僦官屋数橼,近复遭迫逐。不免买地结茅,仅免露处。而囊为一空。困厄之中,何所不有?置之不足道,聊为一笑而已。"后来的日子倒是自由,只是一贫如洗。冬季里,父子两只有饥饿之虞,他又采用煮青菜的老办法,开始煮苍耳为食。他甚至在杂记里写食阳光止饿办法。不知是认真还是俚戏。但总让人心生悲戚之意了。 …… 像东坡这样一位才华横溢,守正不阿,而又放任不羁,诙谐淳朴的千古高人,令人万分倾倒而又望尘莫及。提起苏东坡总能引起人们亲切敬佩的微笑。他的作品自然流露出他的本性,亦庄亦谐,生动而有力。而今我们读他的诗文,别无理由,只因为他写的那么美,那么遒健朴茂,那么字字纯真。他的一生虽历经坎坷,却无时不在享受生命的乐趣,他的旷达,他的豪迈,千古之下岂可有人比之。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去,恨未同时生,空留爱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