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毛毛虫一样活着第九章天平的两端

　　第九章：天平的两端
　　陈志泽伸手关了灶具的开关，嚣张的火苗瞬间熄灭。他的手带着芫荽特殊的气味，直接捏起郝童童的下巴，没等她反应过来，吻上她的唇，生涩地辗转几圈，松开她，鼻孔喷着气，说：＂一吻定情，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注定这辈子就喜欢你一个，大不了在单相思中忧郁度过余生。＂
　　1
　　雪下了整整一夜还没有停过，上午的街道上的积雪刚被清理掉，下午又堆积了厚厚一层。
　　陈志泽和郝童童站在一家商场门口，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犯了难。大雪在天地间设立了屏障，远处的景物一片模糊，公交车已经停运，出租车寥寥无几，好不容易拦住一辆，里面还是坐满了人，看来，没有车，想去哪里都去不成。
　　陈志泽拦出租车未果，沮丧地返回来，抱怨着：＂今天可能回不去了，房东让提前交租，不然房子就租给别人了，这不刚跑出来取钱，也就在转身的瞬间，雪就堆积了这么厚。＂
　　郝童童相当沮丧：＂我也好不到哪里去，看来除了去当餐厅服务员，再无其他选择，一来没学历，二来只当假期工，谁会让你为所欲为想走就走？＂
　　陈志泽打了个哈哈，说：＂我们是不是活该？＂
　　郝童童白了他一眼：＂你才活该，我又没叫你来，你可以回去啊。＂
　　＂小白眼狼，你说，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才会停？＂陈志泽往郝童童身边靠了靠。
　　＂我又不是气象卫星，哪知道它什么时候才会停？无聊。＂
　　＂看，想不想去那边？＂陈志泽用下巴指指街对面，＂那里面可暖和了，还有可以喝道热饮和果汁，好吃的也不算少。＂
　　郝童童透过雪幕，依稀看到某某酒店的招牌，忙摇头说：＂不去！既然没有车，那就走着回出租屋，再不快点，房东把房子租出去，你还得到处找房子，麻不麻烦？＂
　　＂这个简单，＂陈志泽掏出手机拨着电话号码，＂我给房东打个电话，让她留着。＂
　　＂谁相信你的话？定金都没给，人家还害怕被你耍了呢……＂郝童童正说着，陈志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说：＂阿姨，我是陈志泽，对，就是早上找您租房子的陈志泽，您先把房子给我留着，我今天一定把房租给您拿过去，现在真的一时半会回不去，您放心好了，我今天一定会过去，好的，谢谢阿姨。＂说完仰头用鼻孔对着郝童童，一脸得意，＂看到没有？搞定，现在可以放心大胆跟我去对面了吧？＂
　　郝童童举步不前，陈志泽说：＂那你就走回去，你回去阿姨也不会给你开门，因为租房子的叫陈志泽，阿姨只知道陈志泽，怎么样？气不气人？再说了，还没走回去早就被冻成雪人了，也许我路过的时候还可以看到一尊叫郝童童的冰雕，一定会很好看。嘿嘿。＂
　　＂得意忘形，叫你再得意忘形。＂郝童童捏了个雪球砸在陈志泽背上，刚弯腰团起一个雪球，人就被强行拉着朝对面拖。
　　＂放开我。＂
　　＂不放！＂陈志泽刚说完，背上又挨了一雪球，雪渣滓从衣领出钻进后背，冻得直哆嗦，另一只手捏了一小撮雪，直接放在郝童童头顶。她大叫：＂别闹了，本来就很冷，会感冒的。＂
　　陈志泽双手叉腰：＂哦，轮到我了你就叫我别闹，你刚才打我可真下得去手，我要报仇。＂说完又抓了一小撮雪放在郝童童头顶。郝童童甩甩头，把雪甩掉，头上又多了一小撮，当即团了一个大雪球，朝陈志泽逃跑的方向跑过去。
　　＂站住，别跑！＂
　　＂你再跑快一点就追上我了，加油。＂陈志泽站在街道的对面，双手张开。郝童童刚跑过来，立即将她揽过来。
　　＂身份证带了吗？＂
　　＂啊？＂
　　＂我问你带身份证了没有，没有身份证休想进去。＂雪花被风扬起，划在脸上火辣辣的疼，陈志泽捂着脸大声问，＂到底带了没有？＂
　　郝童童扭捏半天，才说：＂带了……＂
　　＂好！就这样，进去吧！＂陈志泽用下巴指指一家网吧，说，＂走啊。＂
　　郝童童才发现酒店的第一层一个角落里是一家网吧，当即红了脸，干笑：＂呵呵，你是说来上网啊？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陈志泽顺着郝童童目光停留的地方，恍然大悟，＂你以为我要带你去酒店？想不到你这么污。＂
　　＂你才污，你是大污垢，谁叫你不早说？＂
　　＂我也不知道你会朝那个方面想。＂
　　＂哪个方向？＂郝童童瞪圆了眼睛，跺了陈志泽一脚，巴不得他不要再说话，最好就此闭嘴，但是陈志泽嬉皮笑脸，说：＂那个方向就是去酒店，开房……哎呀，开玩笑开玩笑，又踢我！能不能不要总踢一个地方？换个地方踢可以吗？好疼。＂
　　＂好，我换个地方踢，这是第三脚，准备好你的右腿，我要踢了！＂话还没说完，郝童童已经踢出一脚，仰头问徐波，＂怎样？换个地方是不是会更疼？＂
　　陈志泽无奈，只好举手投降，在郝童童万分得意时拽了她一把，推开网吧的门就走进去。
　　2
　　一股暖流迎面扑来，再四处望去，黑压压一片都是电脑显示屏和东倒西歪的人。陈志泽一脸得意：＂是不是很暖和啊？你看，我没骗你吧？有好多好吃的好喝的，想吃什么尽管拿，我先去开两台机。＂
　　郝童童撇撇嘴：＂不愧是经常混网吧的人，就是不一样。＂
　　陈志泽丢给网管身份证，扭头对郝童童说：＂就是 不一样，佩服我就尽管说，我不会骄傲的。＂
　　＂恬不知耻。＂
　　陈志泽懒得理会郝童童的话，拿回身份证，开机后就一心扑在游戏上。打得热火朝天之际还不忘照顾郝童童：＂你这种乖乖女没来过这种地方吧？在原平也是？知道你也不来，来吧，好好看着，一会自己玩一把游戏。＂
　　＂好啊，是这样子的吗？＂
　　＂对对对！就这样！牛啊你，谁教你的啊？＂
　　＂你呀。＂
　　＂你丫？说谁呢？＂
　　＂说你呀。＂
　　＂绕口令之王，哎呀，完了，那个赛车手要超过你了！就是那个！快让开让我来！玩这个飞车游戏要集中精力，等你会了我就玩我最拿手的……＂
　　＂你不喜欢玩这个？＂
　　＂当然了，这都是女生玩的，我们玩的都是有血性的，那边那个玩的就是，天龙。……＂
　　＂好像是你的手机响了。＂
　　＂是吗？……你来开车，别让别人超过你，我来接电话。＂
　　＂阿姨，是您啊？哦，知道了，可是，我一时半会回不去，这不是下雪了吗？车不好找……行行行，别租给他，我这就回去。＂
　　＂怎么了？＂郝童童的手从键盘上离开，转身问，＂是不是不把房子租给我们了？＂
　　＂有个租房子的，非要租我看对的那间，我们得赶紧回去。＂陈志泽起身往外走，可是到了外面却傻了眼，天地间还是白茫茫一片，路上寥寥无几的行人顶风艰难前行，远处虽然正在处理积雪，但是车辆还是无法行驶，几辆车被积雪覆盖，几乎看不出形状。
　　＂怎么办？＂陈志泽喃喃自语。
　　＂等公路解除封锁，你还是回原平吧，何必跟我在这里活受罪？＂郝童童站在身边，悠悠地说，陈志泽假装没听见，说：＂你就呆在网吧，我回去把房租交了，再把屋子收拾干净，找到车子我就来接你。＂刚说着冲进风雪里。
　　＂等等！＂刚走几步，身后传来郝童童的呼唤，回头笑了，说：＂没事，赶紧到网吧里去，外面冷。＂
　　＂我和你一起回去。＂
　　＂不用，等安排好了我来接你。＂
　　郝童童并没有听陈志泽的话，跟在他身后，踏着雪前行。陈志泽感到无奈，只好把她护在大衣里，两人艰难地移动。
　　整个世界像着了魔，风从天南地北呼啸而来，贴着地面肆意翻转，扬起雪花肆意泼撒。寒风当道，简直寸步难行。
　　陈志泽索性脱下大衣把郝童童裹得严实，裹了裹外衣，继续前行，幸好里面还穿了保暖衣，再加上心里有个坚定的信念，也不觉得怎么冷。
　　＂不如这样吧，我们两个一起穿大衣。＂郝童童看到陈志泽单薄的衣衫，鼻子酸酸的，眼泪都掉了下来，脱下大衣，用反穿衣的方式把两人裹在一起，＂这样有大衣在前面挡着风，稍微不会感觉到冷。＂陈志泽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擦去她眼角的眼泪，撩了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微微一笑，说：＂走。＂
　　迎着风，陈志泽还敢张嘴说话，也不怕传说中的＂风大闪了舌头＂的说法会灵验，任性地说个不停。
　　＂你知道吗？其实，我想放弃租那间房子，后来我还是不想放弃，我之前跑了好几处，找到的房子环境都差得要命，不是潮湿发霉发臭就是嘈杂的合租屋，只有那间既经济实惠，环境还好，关键是采光好，还有家具，电器，燃气，暖气。就是简单添置被褥就行。所以我舍不得让给别人，只想让你住得舒心些。＂
　　＂谢谢你，陈志泽。＂
　　＂跟我还客气？＂
　　＂那就不用谢了。＂
　　＂又调皮了。＂
　　3
　　终于在房东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陈志泽踏着一脚的积雪赶到，一个小伙在和房东交涉，就是想租下陈志泽看中的房子。
　　陈志泽见状，从衣兜里取出钱夹，拍在房东面前的桌子上，说：＂对不住了兄弟，是我先看中这房子的，我行李都押这里了，看，就是墙角那个箱子，我只是出去取钱交房租遇到这种鬼天气，所以才姗姗来迟，老天爷 都阻止不了我租这间房子的决心，所以麻烦你还是上别处看去吧，拜托了。＂
　　固执的小伙还是走了，房东满嘴的不满，指着陈志泽就训：＂你们这些年轻人，办点事就是 不靠谱，万一你不来，又不让我把房子租给别人，房子空闲一天就会有一天的损失，这个损失我找谁要去？＂
　　＂阿姨，您消消气，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哈。＂陈志泽忙赔着不是，房东拿起钱点了点，嘴里默默叨叨出去了。
　　＂怎么样？还不错吧？＂陈志泽向郝童童展示他找的房子，＂我办事你放心，咦？好像冰箱里有吃的，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
　　郝童童抖掉大衣上的雪，把衣服挂在衣架上，说：＂你歇会吧，先去洗个热水澡，要不然会感冒的，饭我来做就行，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你就吃西北风吧。正经点，想吃什么？＂
　　＂好吧，冰箱里就这些食材，能做出什么花样就看你的了。＂陈志泽正要去浴室，门＂哐当＂一下开了，房东风风火火冲进来，把冰箱里的东西统统抱在怀里，说：＂之前放在里面的东西忘拿了，好了，这回你们就可以在里面放东西了。＂
　　＂阿姨，要不东西放下吧，我给您钱。＂陈志泽说，房东打量他一番，开始炮轰：＂你以为我傻吗？这些东西给了你，我还得出去买，万一不小心滑到了，这点菜钱还不够付医药费呢，我图什么？＂
　　陈志泽摸摸下巴，秒懂：＂好像也是哦。＂房东瞥了他一眼，然后抱着一堆东西匆匆走人。
　　＂哦噢，这回真的要吃西北风了。＂郝童童撇撇嘴，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陈志泽扯了条毛巾甩在肩膀上，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洗了澡我带你出去吃。＂
　　＂不去，现在这种鬼天气，想要出门，需要的是几辈子的勇气，不去不去。＂郝童童踢掉湿哒哒的鞋子，在行李箱里翻出一双棉拖鞋和厚毛巾，把脚裹得严实。
　　＂好吧。＂陈志泽钻进浴室，一会儿传来水流的声音。
　　＂这个阿姨还真是可爱。＂郝童童不禁笑了。
　　陈志泽洗澡的速度相当快，快得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洗澡。出了浴室，拿了郝童童的吹风机对着头发吹了三两下，取了一件大衣穿上，风风火火出门之前还不忘吩咐郝童童：＂你可以去洗澡了，现在浴室里好暖和，我出去了，你要记得锁门。＂
　　＂你要去哪里？＂
　　貌似没听见郝童童的话，陈志泽匆匆出了门。隔着门都能听见他大声和房东打招呼的声音。
　　4
　　陈志泽以风一样的速度出门，再以风一样的速度回来，把一些生活用品一股脑抱到厨房，在郝童童还在拿着吹风机漫不经心吹着头发的时候，他已经把新买的锅子刷洗了好几遍，所有的蔬菜全都洗干净放在菜篮子里控水。
　　这个速度，堪比超人，郝童童都看傻了眼。等她放下吹风机，过来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的时候，陈志泽已经把冒着热气的火锅汤料端上桌了，她只能站在那里看他把所有的菜端过来，再熟练地在碗里调着火锅蘸料。
　　＂还愣着干嘛？过来吃饭。＂
　　陈志泽一声令下，郝童童再不好意思也得赶紧过去。
　　＂这么快就买回来了？好厉害，闪电侠吧？＂郝童童在吃饭之前不忘夸赞几句，毕竟，陈志泽付出的太多，夸两句也是应该的。
　　只是有些人就是不该夸奖，就像陈志泽，一旦受到夸赞，还真找不到东南西北。
　　＂崇拜我就说出来，我不会骄傲，其实我之前就发现这附近就有一家超市，无论买什么都非常方便，省得买个菜都要坐公交车，晚上可以买点面包点心之类的放在冰箱里当早餐，更重要的是这附近就有地铁站和公交站，无论在哪里找工作，公交地铁随便坐。你说方便不？＂
　　郝童童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陈志泽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地段租房子了吧？没办法，我又得意了，显山露水习惯了，改不掉。＂
　　＂不得不说，你很英明。＂
　　陈志泽夹了菜放在郝童童碗里，说：＂把夸我的时间用来好好吃饭吧，今天你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你也是，多吃点，今天，你辛苦了。＂
　　＂这是你第一次关心我。＂
　　＂哦？是吗？＂
　　＂对。＂
　　隔着腾起的雾气，四目相对，心跳乱了节奏，这是郝童童第一次这么认真审视陈志泽，他的样子像极了动漫里的人物，尤其是现在，头发不规则地垂在额头上，挡去半边脸，头发下面尽是神秘的诱惑。他叉开五指把头发向上拨，露出明朗的眉眼，样子酷酷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刚毅。
　　这场对视比赛郝童童认输了，她首先垂下头去。
　　＂现在认真地告诉我，为什么不在家里，偏偏要跑到这里来受罪？＂
　　郝童童抬头看了陈志泽一眼，又慌忙埋头躲过他认真的眼神，说：＂你该理发了。＂
　　陈志泽不觉好笑：＂真是令人喷饭的答复，这个答复我很不满意，请你认真回到我。＂
　　郝童童伸出去的筷子停留在翻滚的汤里，忘记了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说：＂吃饭好吗？＂说完飞快夹了点东西放进碗里，装出很饿的样子开始狼吞虎咽，只有这样才能最好地回避一些不想回答的问题。如果陈志泽非要别抱着《十万个为什么》问个不停，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幸好，陈志泽低头吃饭，没有再问。
　　＂我吃饱了，出去一趟，你必须把这些都吃完，不许剩下。＂陈志泽抹抹嘴，起身披了大衣就出了门。连郝童童要问的话都没有机会说出口，其实她只想问他做什么去？刚吃完饭不应该立即跑到外面去，不然肚子容易着凉。
　　5
　　九点的黑夜被铺天盖地的白雪照得像黎明。郝童童看了好几回表才知道马上就要天亮的那种感觉原来是幻觉。
　　电视机里播放着抗战剧，但是没人看电视，陈志泽窝在沙发里，身上盖着他的黑色大衣，早就睡着了。
　　郝童童碰触到柔软的被子，那是陈志泽吃完饭就去超市买的羽绒被，又轻又柔软。房间里暖气热哄哄的，郝童童穿着毛绒睡衣，陷在棉花糖一样软和的床上，一点都不觉得冷，倒是陈志泽，沙发是木质的，冷冰冰的，只是盖了一件大衣，很容易着凉，如果他病了，她亏欠他的会越多。
　　郝童童悄声下床，走到沙发边，把被子给陈志泽盖上，然后关了电视悄无声息回到床上。
　　＂我军突出重围了吗……小鬼子就应该是这个下场……活该……＂
　　陈志泽梦呓般的嘟哝几句，翻个身，然后突然坐起来，郝童童看见他伸出手，清晰地说出一句＂咦？我的电视机呢＂，紧接着，电视机的屏幕亮了，抗战片还在继续。
　　＂我就说嘛，电视机怎么关掉了，原来是压住遥控器了，还有？被子梦游经过此地，赖着不走了，我送你回去。＂
　　郝童童紧闭双眼假装睡着，轻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被子又重新盖在身上，陈志泽就是以这种委婉的方式不动声色把被子送过来，能想到这个办法的真的就只有他了。郝童童只好以装睡来接受他的好意。轻微的脚步声渐渐离开后，她才把头缩进被子里，偷瞄陈志泽，只见他打来一盆热水，泡着脚，抱着一包薯片，好不惬意。他似乎对抗战片颇感兴趣，这个台演完，又在其他台搜索抗战片。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一下，郝童童摸到手机，是徐波发来的，上个月给他发的短信，现在才想起来回复她，她想，也许，在这期间他一定纠结着要不要回复，回复一条信息一定用了很大的勇气吧？
　　——我很好，死不了。
　　冷冰冰的六个字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丝丝寒气。这样的信息不如不要回。
　　郝童童犹豫着要不要回复，纠结一会，最后选择放弃。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陈志泽转过头来，＂再有几分钟就演完了。＂
　　＂没有，你看吧。＂
　　＂谁的短信？＂陈志泽对电视里的内容不再感兴趣，小心眼起来。
　　＂没什么，就是一条新闻。＂郝童童删掉淡定地所有的信息，把头蒙在被子里。
　　＂喂！我说，把头蒙在被子里睡觉被闷死的案例可不少了，你这么大个人了，不要蒙头睡觉，难道就不知道？＂
　　郝童童坐起来，说：＂我就习惯了蒙在被子里睡觉，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听我爸爸说，我从小就爱蒙在被子里睡。＂
　　＂我听一个学心理学的朋友说，这个习惯大多是性格孤僻，从小缺乏关爱，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有，改不掉的，除非是遇到一个能给以关怀的人，找到依靠，这个习惯才会慢慢改掉。＂陈志泽说，＂从小就这样？那就严重了，你有心理缺陷。＂
　　＂你心理才有缺陷！你才是缺心眼。＂
　　＂我不是说缺心眼好吗？这可能是你从小缺乏母爱的缘故……＂陈志泽话没说完，一只枕头飞过来，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接住，枕头可就掉在洗脚水里了。
　　眼看一只抱枕也在蠢蠢欲动，陈志泽举手投降：＂好汉息怒，在下说的句句属实。＂
　　郝童童举着抱枕，面对这个活宝实在是下不去手，把抱枕扔到一边，竟然无言以对，陈志泽比出个胜利的手势。
　　郝童童言归正传：＂陈志泽，你说，我是去商场应聘呢？还是去当服务员？＂
　　＂都去试试，哪个职业顺利被录用就做哪个。＂陈志泽说，＂其实我说，你就不要出去受那些罪了，你的目的不是出来挣钱，只是在逃避一些麻烦，好好呆着，我去找工作，你负责每天给我把饭做好，不要让我饿着就行。＂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我这是体验生活。＂
　　＂没见过把打工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就当你出来散心，幼稚的劲头过去后，过年必须回家。＂
　　＂过完年就要开学，来回跑没意思，再说……回去依然是一个人面对冰冷空荡的家，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越思念越孤单，找个工作，最起码过年的时候还可以和同事凑凑热闹。＂郝童童声音越来越低，头垂下去，＂家？什么回家？没有了爸爸妈妈的家不是家……＂
　　慢慢的，有向床边走来的脚步声，郝童童刚抬头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抬头看见陈志泽温暖的脸，他紧紧拥抱她，在她耳边轻轻说：＂有我的家算不算家？＂
　　郝童童垂下头，没有说话，他突然出这种难题，她真的没有想到最好的答案。
　　＂没有想好怎样回答也没关系，不过，请让我再抱你一会，好吗？＂
　　郝童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算是默认了。
　　＂郝童童，我问你一个问题，单选题，我问你，你是选择喜欢我呢？还是选择乖乖呆着不要出去找工作？只能选一个。＂
　　＂我……选择……后者吧。＂郝童童轻轻推开陈志泽，挪到一边。
　　陈志泽稍有失落感，揉着郝童童的头发，哈哈笑着：＂这就对了，你还是上当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选，说好了，乖乖呆着，不要出去找工作。＂
　　这是个违心的答案，其实郝童童并不想这样回答。
　　陈志泽陷入无尽的失落，他知道她会这样选，明明知道她会这样选，可他还是出了这样的难题自作自受。
　　再次把郝童童拥入怀抱，两人陷入沉默，各怀心事。
　　6
　　有这样的一种人，他扮演着两个角色——友情和爱情。分别站在天平的两端，他愿意为友情义不容辞，同样可以为爱情付出所有。两边保持平衡，不会亏待哪一边，但是却永远得不到一个最终定义，究竟他最终属于友情还是爱情？同样是一个未知数。
　　7
　　郝童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多，桌子上的保温餐盒里是热腾腾的早餐，还有陈志泽留下的一张纸条：我出去找工作了，吃了早餐记得学习。
　　其实，郝童童并不希望陈志泽留下来，她希望他回家陪朱孝菊，毕竟只有放假才能回家团聚，他留在北京，她心里很过意不去，总觉得亏欠他的太多。
　　所以，中午陈志泽拎着菜回来后，郝童童就把想法跟他说了，他默不作声忙碌着做饭。
　　郝童童在一边帮忙择菜，说：＂你妈妈很不容易，你想想，你爸爸常年在外打工，里里外外都是你妈妈操心，闲暇时候打打麻将也只是打发时间，你不回去，她会很伤心的，毕竟，快要过年了，过完年又要开学，你应该趁着假期好好陪陪她。＂
　　＂除非……算了，你说过你回到家会越孤单，我也不劝你了，你知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回家后的心情是怎样的吗？我会开心不起来。＂陈志泽忙活着，不忘做郝童童的思想工作，＂除非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狡猾，说了半天我还是掉进你的陷阱里了，你这只狐狸精。＂
　　＂好吧，又暴露在你的猎枪下，我认输，开枪吧。＂陈志泽做出投降状。
　　＂不过，你回去以后，我可以给你打电话，我可以在电话里陪你说好多话，汇报我每天的情况，这样行了吧？＂
　　＂忽悠我是吧？你最狡猾，我才不会听你的话，说不定你又把我拉入黑名单，我还得对你定位追踪才可以找到你。多费劲。＂
　　劝不动陈志泽，郝童童只好狠下心来，说：＂陈志泽，其实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越对我好，我心里压力越大，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喜欢你。＂
　　＂喜欢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在你这里怎么就成了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我们中间难道横着什么阻碍吗？我知道了，你还喜欢这着徐波，你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而且……我也没有喜欢的人……＂
　　＂这不就得了？你可以喜欢我啊。＂
　　＂陈志泽，你不要再装糊涂了，我不喜欢你。＂
　　陈志泽切菜的动作停了下来，油锅里的油冒着青烟，没有人去关掉天然气，也没有人往锅里放东西。
　　时间像突然停止，一切瞬间进入静止状态，气氛沉默到不能再沉默的地步。
　　＂路上通车以后你还是回家吧，＂郝童童首先打破沉默，＂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真的。＂
　　陈志泽伸手关了灶具的开关，嚣张的火苗瞬间熄灭。他的手带着芫荽特殊的气味，直接捏起郝童童的下巴，没等她反应过来，吻上她的唇，生涩地辗转几圈，松开她，鼻孔喷着气，说：＂一吻定情，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注定这辈子就喜欢你一个，大不了在单相思中忧郁度过余生。＂
　　郝童童红了眼，手指不自在地动了动，好半天才慢吞吞拿起一棵蒜苗，一定是彻底傻掉了，不然她不会把所有的叶子全扒下来扔进垃圾桶里。
　　陈志泽轻笑一声，继续做饭。
　　8
　　陈志泽果然很听话，没有出去找工作，抱着厚厚的书却无心学习，看了眼郝童童，她正在看一本关于服装设计入门的书籍，他想要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心不在焉把眼睛再次挪到书上。
　　两个倔强的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过了好久，陈志泽说：＂我答应你，等路上通车了我就回家，但是你也要听我的，不要出去找事情做，房租我已经交到开学的那天，还有，你说过的，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
　　＂只要你回去，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绝不是为了履行承诺而打电话。＂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不通车，后天总会通车。＂
　　＂嗯，雪已经停了，所有的交通应该会很快解除封锁。＂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却各怀心事。正安心看书，陈志泽的手机铃声响了。
　　＂陈志泽，不要急着回来，听说路都被封锁了，车子没法走，等路上的障碍彻底清除以后再回家，好吗？你就在同学家多呆几天，钱够用吗？不够用就和我说，我寄给你。＂
　　陈志泽朱孝菊突如其来的关心吓了一跳，不自在地抓抓头发，说：＂妈，不要担心，我现在不在路上，您放心吧，我过几天就回去，钱够用，不要担心我，外面冷，你就不要出门了，在家多暖和啊，感冒了我也不在身边，谁照顾你呀。＂
　　＂好了，就是想和你说这些，还有，谢谢你的关心哦。＂
　　挂了电话，陈志泽回头朝郝童童耸耸眉，咧嘴一笑，说：＂我妈让我多呆几天，叫我不要急着回去，不像你，就知道催我回去。＂
　　郝童童撇撇嘴，＂切＂了声，说：＂反正路通了你就赶紧回去。＂
　　短信提示音响了下，徐波又发来一条短信：祝你早日找到证据为你爸爸洗脱罪名。
　　＂切！有完没完！＂心情开始烦躁，手机被扔到一边，脸埋在手心。
　　＂谁的短信？＂陈志泽扑过来，拿起手机，郝童童急忙去拿手机，可惜晚了一步，手机已经到了陈志泽手里，好吧，那就算了，就让他看吧！
　　＂徐波？这小子想干嘛？莫名其妙！他开始和你联系了？＂陈志泽眼神复杂。
　　郝童童不知道他眼神里的含义，摊摊手说：＂没有，只是发过几条短信而已，他恨我入骨，怎会和我联系。＂
　　陈志泽二话不说，拨通了徐波的电话，所有的愤怒通过电磁波的传送，直接扑向对方。
　　＂徐波，你到底想怎样？就冲你这么吊，我和郝童童非要找到证据不可！请你不要再打扰她！不要以为你在海南我就拿你没办法，没有什么是一张飞机票搞定不了的，大不了再多把刀！＂
　　＂打扰她？哼哼！你也不问问她，频繁地给我发短信，这是几个意思？她发了那么多短信给我，我就是回复她两条而已，这就成了打扰？把你脑子里的水倒一倒，好好把事情搞清楚，究竟是谁在打扰谁！抱歉！我在开会，你打扰到我了！＂
　　徐波一口气怼完，愤然挂了电话，陈志泽把手机扔在床上，说：＂我说呢，我再怎么做都得不到你的好感，原来你和他还在藕断丝连，呵呵，说了半天我就是个备胎！不！原来我他妈连备胎都不是！＂
　　陈志泽扯了大衣穿在身上，提起背包愤然摔门而去。
　　所有人都在自以为是，郝童童又能解释什么？想想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是，陈志泽出门的瞬间，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