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保与联保困局之下

　　温州走访整整一周，我与苍南县印刷包装行业协会秘书长陈后强的交流最为密切。陈后强退休前在政府部门工作，他可以说是苍南印协最重要的创建人。苍南印协堪称最深入基层的协会之一，与会员企业保持着最密切的联系，陈后强对不少企业的情况了如指掌，也积极帮助他们解决了许多实际困难和问题。
　　近几年，苍南印刷业整体遭困。走访期间，陈后强领着我去了不少地方，介绍一些逆势中发展还不错的企业。困难时期，他希望多传达一些积极的声音，也确实有奋进、智慧的企业探索了有效的转型路径。但我也总是能听到他的叹息，＂苍南地区倒闭了不少企业，尤其是一些原本经营不错、规模也较大的企业出了问题，让人痛心。＂
　　苍南不仅有一批企业倒下，还有更多企业挣扎在互保、联保出事的困局中。
　　贷款风险由企业之间对等承担，称为互保，而联保是指三家或三家以上中小企业自愿组成担保联合体，其中一家企业向银行申请贷款后，联保体所有成员都需承担还款连带责任。温州地区，互保、联保是企业普遍采用的贷款方式，据说企业向银行申请贷款时，将自身所拥有的厂房作为抵押物评估后，只能以评估金额的50%取得贷款金额，不足部分，银行要求企业提供1至5家企业进行保证担保。这是银行过分依赖担保，以降低自身风险。
　　可以想见，温州每倒闭、跑路一家企业，就有更多企业被拉下水，卷入可怕的互保、联保漩涡。我走访的企业中，就有两家遇到这样的问题，陷入与银行拉锯的僵局。
　　在温州，企业主对谁情绪最大？是银行。一些印刷厂的老板拍着桌子骂银行。我也听说，不少企业担保、互保，并不是自愿。有的是经过银行动员，有的则是被迫，万一自己也需要贷款呢？也还得指望着别人的担保。
　　企业主们说银行只会锦上添花，从不雪中送炭，指责它们只顾自身风险把控，不管其他人死活。一旦因企业倒闭、跑路出现还贷危机，银行采取的措施是让担保企业先行偿还。
　　＂2008年金融危机后，国家为了刺激经济，搞货币宽松，放出来4万亿。那个时候，银行可都在动员企业多贷款啊，也是因为这4万亿，参与互保、联保的企业越来越多。＂一位印刷厂老板说。国家政策2014年突然转向，银根收紧，那些雄心勃勃正扩张的企业被抽贷，资金链断裂。
　　担保危机也源于过度投资和投机。很多企业因为主业利润太低，把融资资本投向了主业以外的投机领域，炒房、炒股、炒矿……＂苍南踏踏实实做印刷的企业，是不会倒闭的，出问题的都是那些投资房地产、矿产，搞多元化、异地经营的企业。＂陈后强说。
　　银行与担保企业各有立场，企业寄望于政府能够多作为。又有人反问，＂政府部门在其中有话语权吗＂？
　　那些深陷互保、联保困局中的企业，他们希望银行能暂时搁置互保、联保企业的连带责任，让倒闭企业进入破产还债程序，先由倒闭企业的自有资产偿还债务。＂出了事，我不是不想认，但银行不能不清算倒闭企业，就先行让担保企业偿还。＂一位老板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