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锦豹子 孙旭庭就像徐福贵,就像历史上一辈一辈苦熬着的中国人。只是孙旭庭到底是头豹子,不完全等同于福贵那顽强的无声无息。因为豹子毕竟不是绵羊,不会甘于苦熬,凶兽制困犹斗。 班宇也不同于余华。余华曾说过,对于中国人来说,幸存与生存是一回事。所以余华笔下是遥遥无边的苦难,他笔下的人物靠的是无边无际的温顺来繁衍生息的,就像无边无际的羊群——即使如狼似虎的苦难,永无尽头的苦熬,又能带走多少只羊呢?那些温顺又悄无声息的羊儿永在,丝毫不见减少。但是班宇却不是这样的,他笔下的不是羊,而是豹,豹是凶兽,是凶兽就必有尖牙利爪,是凶兽就必有凶恶暴虐。豹不是羊,勿指望它永远逆来顺受。于是,终有一日,这凶兽会愤而抗争,它会明晃晃的亮出豹纹,会怒吼嘶喊,露出闪着寒光的尖牙利齿,以及令人望望而生畏的野兽气息,扑向这铁幕般的虚无。 当开篇那只披着借来的"人皮"的豹子,裸着上身"从裂开的风里再次出世",观者泪目。 肃杀 不知为何,我一直感觉这篇应该叫"萧杀",但遗憾的是网上百科说没有"萧杀"这个词组,网上说"萧杀"是肃杀或萧条的讹写。但我偏不信邪,认为一个词句有还是没有不是谁能够规定的,就像网络上那些由emoji组成的语句所代表的的真实情感,是不可能被否定的,因为否定不掉。当然,这么说实在是太神叨了。 肃杀,形容秋冬季树叶凋零、寒气逼人的情景。萧杀呢,自然是有萧条的意思,但在程度上感觉比萧条更加残酷。肃杀太单调了,似乎不大适应小说的氛围,我还是认为萧杀好。 萧杀是一种环境,在这种环境里,人只是勉力的生存着,根本无法负担精神生活,就连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球迷——那种生活负担近乎为零的人——都被迫放弃了自己的热爱。这种环境和氛围把人变的一穷二白,即便是"敲锣打鼓,纸屑和彩带漫天飞扬"也只是"深沉观望""一副随时准备转身离开的样子"。 但是不再看球的肖树斌会向球迷挥舞队旗,朝鲜外援也会吃腻曾让他们两眼放光的肘子,朝鲜人的监管会想要找小姐,肖树斌的儿子并没有如父亲所愿走上足球之路而是谈了女朋友,而被父亲在学业上给予厚望的我则"觉得她真是好看极了"。 萧杀不改,肃杀依旧,但它们都挡不住人心。 冬泳 记得某年某月某时,那些因为各种原因从生产岗位上落到照顾性岗位上的老人手,忽然又面临一次新的颠沛流离。老员工普遍文化程度不高,学历低,也缺乏其他的谋生手段,所以要么逆来顺受,就像被四处乱丢的脏抹布,要么就耿直了脖子,像毕加索的炭条画《小公鸡》。但是其中有一个人很有意思,看档案学历居然是大学本科,在一堆高中小学的词语堆里煞是扎眼。有知道的说这人好看书,而且做笔记,说的人口沫飞溅,手舞足蹈,比划说很厚实的几大本。听的人议论一阵,转眼也就忘了。再后来,这个本科生前辈第一个报名选择了一种分流方式,第一个转换身份去了新岗位走马上任,在其他人为了福利、待遇、岗位、医疗补贴争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这位本科生前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人说"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无他,守护二字。人之所以强大就在于有了守护的人或者守护的事。生活还是那个生活,琐事还是那些琐事,一旦心有所守,却都变的不一样了。面对父母的催促、相亲时的心态、不清不楚的异性和强势的压迫就都变了。有一天当回望从前,自己都难掩讶异,只是心却踏实坚定。 就像冬泳,豁出去一个猛子扎下去,反而比岸上更加简单——浮起来,游过去,目标简单、直接、清晰。游过冬泳的人都知道这样一个事实:水里比岸上更加温暖。 空中道路 总有人认为万青于2010年发行的乐队同名专辑是中国摇滚史上的一座丰碑和一个巅峰,以至于总有人抗议说别总觉得听过万青就比别人强。专辑中那首《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里有这么句歌词:"是谁来自山川胡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有一个问题由来已久,那就是到底什么是摇滚?迄今为止所有曾出现过的关于摇滚的定义都带有时代的烙印,例如美国文化、民间艺术、城市之声、反叛与颠覆、宣泄与表达、自由与愤怒等等,当然也有人说摇滚根本无法定义。只是在我看来摇滚也许可算做一种思考,它就像是小说和电影对我们生活的思考和浓缩。 我们谁最初不是来自于"山川湖海"呢?最终又有几人不是"囿于厨房与爱"呢?也许在某个瞬间,在某个极端环境下,我们会忽然想起曾经"身藏利刃",忽然想起我们体内暗藏的"星辰河流"。就在那一瞬间,一条轻盈的"空中道路"清晰可见,轻盈的就像地球的重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样。 梯形夕阳 上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中国文坛上一股"伤痕"之风曾猛烈刮过,那是之前十年积郁在人们心头的大痛大恨的宣泄和反弹。79年北京上演布莱希特的话剧《伽利略传》,据说华罗庚在剧场泣不成声。尽管曾有伟人批评伤痕文学"哭哭啼啼,没有出息",但正是这股伤痕之风完成了被割裂开来的时代精神的过渡和弥合。 近些年,一些带着新的若隐若现的"伤痕"色彩的艺术作品时隐时现,其中就像小说《尘土》、《飞行家》,电影《钢的琴》等等。这种"伤痕"来源于某种礼崩乐坏,来自于一个倾斜的世界——一个所有价值体系都在解构和溃散的似乎末日将至的景象。 记得很早以前看过一部粗糙的电视电影《上车,走吧》,印象深刻,很多年后才发现那竟然是管虎的作品。在很多人眼里管虎因《老炮儿》封神,但我却偏爱他的《杀生》,影片里那个表面上以长寿之乡著称,暗地里男盗女娼的村寨,一步步的,因为一个"不合规矩"之人走向的彻底的灭亡,让人唏嘘。 礼崩乐坏、王纲解纽、人心不古、遍地黄花,纵有勇士屠龙亦于事无补。 工人村·古董 古希腊菲尔德神庙是个名副其实的圣地,那些弹丸城邦决定大小事宜前都要找神庙女祭司占卜一卦才敢行事。女祭司坐在三角凳上,下面是升腾着气体的地缝,癫狂的作出种种指示,发布神谕。事实上,那不过是地缝里升起的有毒气体,让女祭司的疯言疯语罢了。但是人所信的多半并不在于真实,而在于普遍的影响,大家都信的即便是假的也变成了真的,反之即便是真的也是假的。 工人村·鸳鸯 上帝创造了人,给了人一切,可人却挣脱着离开了上帝的怀抱,这是为什么呢?我们一生中式有些非常重要的人的,比如顶梁柱式的父母,养家糊口的丈夫,赏识提携的领导,他们往往给了我们比其他人多的多的东西,我们所有的一切,往往都几乎拜他们所赐,没有他们往往就没有我们的生活。可是为什么我们总能感觉到在他们身边的底气不足?有时候甚至会喘不过气来呢?相反的,有的人于我们毫无用处,我们却为什么偏偏喜欢呆在他们身边呢?记得看过一则新闻,一位女老板被骗子骗走百万,这女老板说钱不要了,值了,这辈子还没过这感觉。这女老板想是疯了么?为何呢? 工人村·云泥 所谓英雄末路,并不是指英雄没了路走,而是失去了存在的必要。郭德纲说天桥的杂耍艺人,是靠着一大批零散零工,靠着这一整个阶层养活着的,反过来说,当这个阶层不存在了,天桥也就只剩下一个文化的虚名而已。就像走投无路的汉尼拔,不知道当他服毒自杀时有否明白,一身的经纬才学,如无人需要,反而成了累赘。 工人村·超度 有人喜欢看《周公解梦》,但是这个解梦多半是胡扯的——但凡跟超自然沾边的基本可以划归为胡扯的范畴里。梦多半是可以解的,梦很可能有很大意义。弗洛伊德认为梦是愿望的达成,他认为意识和潜意识是两回事,意识是理性修饰过的思想,而潜意识是人原本的思想,而梦则是睡眠中理性看守松懈时,潜意识偷偷溜出来的痕迹。照弗洛伊德的说法,梦不但能解,而且在精神研究和心理疾病治疗方面具有极大的价值。但是有一个问题,这种解梦必须非常了解对方的生平经历和心理才行,因为那是组成梦的素材,否则就像不懂汉字,即便是瞪着《红楼梦》也是看不懂的。 也就是说解梦和请神婆请神,或者请祖宗,或者让亲人上身,或者算命,其原理是一回事。 工人村·破五 破五,正月初五,赶五穷,送年。据说不管是赶五穷还是解除过年的禁忌,破五之日的宗旨都是"破除"。 很多人的人生都不知道是怎么混的,临了都没搞明白日子是怎么过成这幅德性的。混不明白,索性连想都不再想了,北京人说的"穷忍着,富耐着,睡不着眯着"。但是人却最难界定,也许在你根本没有想到的时刻,因为某个不期而至的契机,晨曦忽然亮起,一举击碎那长久的黏稠。 枪墓 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