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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公社的路上。 牛辉、朱凤边走边唠,满心的兴奋流露在举止言谈中。杨蕊话语不多,偶尔搭讪一句半句。朱凤说:"杨蕊你想什么呢?" "什么也没想。"杨蕊带搭不理地说。 "不对你一定是在想一个人!"朱凤说话还真有几分认真。 "谁?"杨蕊有点不耐烦。 "我不说,谁都心知肚明!"朱凤依然不放下话茬。 牛辉说:"想谁也不犯法,你不说我说,她就是惦记和她一个爬犁的人!" "去你的!说真的,你说王文才论学历是大学,论水平说话办事都比咱们强,公社为什么不让他来征兵呢?这不是干人吗?" "唉,你说的也是。王文才倒是个好人,你没听那天赵主任说他吗!"牛辉说。杨蕊愣了一下:"什么了不得的问题,他还能反党咋的!" "你看,你看,我还没说呢你就先打抱不平了!"牛辉说。 "去你的!你还说什么?啥问题你快说!"杨蕊急了。 "听说呀,他父亲是历史反革命。现在还被专政呢。他呢,文化大革命中还站错了队,当过一派战报的黑总编辑。多亏他的另一派的朋友保了他。那个朋友听说是市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大学的主任呢。" "别瞎说了,就能望风扑影!"杨蕊不信。 "瞎说什么?上个礼拜我不增选进大队团总支了吗?团总支会上赵主任说的。强调他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呢。你说公社怎么能用他?"朱凤和杨蕊听了都大吃一惊,沉默了…… 杨蕊眼里含着泪,心中七上八下的闹得厉害。她想难怪我对王文才那么好,他竟然一点表示也没有,木头似的。原来他一定是怕给我带来影响…… 过了乐呵岭,也就十五分钟的路就到了公社。还没等跨进大门,大边沟大队借来征兵的几个女生先迎了出来。一见面就象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与朱凤、杨蕊握着手乐得直蹦直跳。先来的几个青年除了李玫、刘云是大学生,其余几个都是中专生。李玫看着他们几个人,瞪大眼睛: "唉,你们还少一个呀!" 牛辉本来由于在几个女生握手会面时没人与他热情,正在尴尬。这回终于有了答话的机会: "啊,你说咱们的大学生呀?公社没让他来呀!" "为什么?"李玫追问道。 "那我们哪儿知道,你们先来了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吗?"牛辉把问题抛了回去。刘云他们几个说:"我们也不知道!" 李玫皱了一下眉头: "就把他一个人留在队里了,落一群不能落一人呀!" "唉,走吧!这,咱说了也不算数,回武装部吧!"刘云把话接了过去。说着几个人向公社大院后一趟房走去。 冯化伦的儿子拎着饭盒来给冯化伦送饭。这几天的饭不用向以前送那么早了,因为张队长说老冯身体不好暂时不参加早晨的劳动改造,所以等大家都走了的时候饭才送到。这也是为了给送点好的,免得让其他人看见说改造还可以吃特殊饭菜。当然这也是因为张队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照顾的结果。儿子看见爸爸吃完饭,又想到爸爸不去干活,还可以吃得特殊一点,心里想可能爸爸与其他黑五类不一样,罪过轻一些。又想到那天夜里他耳闻目睹的一切,一定是爸爸回家了。就把憋了好几天的话说了出来: "爸,上星期三晚上你回家住了?" "净说傻话!还让你回家?上茅房都监视你!" "不对呀,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和妈在炕梢了。" "什么?胡说八道!你说清楚!" 儿子不再说下去了。 "跟爸爸说清楚!你要是爸的好儿子,你就把看到的告诉爸。"儿子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把看到的一切说了。 "啊,我明白了!明白了!"老冯抱头抽泣起来: "明天早晨让你妈给我送饭,我有话跟她说。"孩子点着头,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牛棚。 晚上,杨蕊和朱凤睡在农科站办公室临时安排的两个单人床上。杨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听见朱凤轻盈的鼾声,知道她睡熟了,就爬起来,打开灯,伏案写起来。边写边流泪,她是给爸爸妈妈写一封十分重要的信件。诉说自己内心难以抑制的苦衷。写到王文才的家庭问题、又写到自己割舍不开的情感……她暗自侥幸没有向王文才公开自己的爱,否则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创伤。她想问问父母此时此刻她将何去何从?在当前出身和历史、现行的政治问题比爱情还视为重要的年代,确实需要冷静和谨慎。可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冷静不下来。 朱凤翻一个身,醒了。爬起来惊讶的问: "干嘛呢?怎么还动感情了!眼泪巴查的,写情书呢?才来就想啊,准是想他了!" 杨蕊被这冷不防吓了一跳,急忙收起信纸: "胡诌什么?给我爸爸妈妈写封信。"说着把写好的信封扔给朱凤看。 "哟,挺会隐蔽呀!那信让我看看。" "给我父母写信你也检查呀?看别人信犯法知道不?" "什么法,婚姻法呀?"朱凤说罢哈哈大笑,说了句: "给炉子添点煤",就又躺下睡。 王文才是个有自尊、脾气又有几分倔强的年轻人。四个大、中专毕业生公社借走了三个,小青年们议论纷纷。人多嘴杂,说什么的都有,难免让他听到。他本来就心中一股火,再加上一些人说三道四,就更是火上浇油。他本话语不多,现在就更加沉默了。他一个人拉着爬犁,领活的农民让他少装点,他还执意不肯,累得满头是汗。大冷的天气,帽子下面热汗蒸腾,象开锅的蒸笼,他依然在拼命地干。他感觉劳累好象能减少内心的痛苦。他内心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难道父亲真是历史反革命?难道站错队真的能主宰一个人的前途?难道他编辑那些派性报纸今天真的成了十恶不赦的罪恶?他真的不明白,越想越痛苦。他感觉好象受到了巨大的羞辱,不好面对广大社员群众和知识青年。他一个人拽的爬犁疯也似的在队伍前面疾奔。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爬犁的队伍停在山里的大地上,气喘嘘嘘的青年们认真听着领队农民的总结。表扬了一个又一个青年,却没有点到王文才的名字。大家奇怪地看着王文才,似乎感觉很奇怪。领队农民也好象看清楚了大家的情绪,就顺便说上一句:"当然还有很多同学表现也很突出,咱就不一一点名了。"这也许是很委婉地给大家一个解释吧。 大队革命委员会办公室。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赵主任拿起话筒: "哦,你好!武装部郑部长,我是老赵。你说借王文才是吗?他的情况你了解吗?他父亲是历史反革命,现在还被专政;他本人编过派性报纸,写过许多坏文章。那是,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我只是向领导如实反映情况。什么?你们请示公社金书记了?他同意借用。那好,那好,我们服从组织决定!明天就让他过去。好,再见。"赵主任放下电话牢骚道: "一点阶级斗争观念也没有!" 王文才感冒了。 青年为他喊来赤脚医生,一量体温39度。赤脚医生给他挂上了点滴。这时候几个青年跑了进来: "王文才,你听!你听!" 屋里的人静了下来,只听大队高音喇叭在播送:"四队青年王文才:明天到公社武装部报到,参加征兵工作。王文才,公社武装部借调你参加征兵工作,明天到公社报到!"这是大队会计的声音。王文才晃晃脑袋,心里想不是梦吧?不是,是真的!他感觉两天羞辱仿佛一下子被洗刷了,身体也好象轻松多了,两颗泪珠从眼角流了出来…… 这一夜,也许是疾病的折磨,也许是兴奋,王文才基本没有合眼。许多往事涌现在他的心头,他记得—— 那时,他还没到上学年龄。一天一向乐观的父亲很晚回到家后,喝起了闷酒。母亲在一边抢他的酒壶,他索性把酒壶对在嘴上,咕嘟嘟把一壶酒喝个净光。王文才幼小的年龄不懂什么,只听父亲说:"我什么时候当过国民党区分部的组织委员呢?这不是无中生有,坑人吗!" 母亲说:"不是就是不是,你怕什么,天塌不下来!你和上面说实话,不要说假的。" 父亲流着泪说:"那肃反办公室王科长把手枪放到桌子上威胁我:‘不承认一样法办你!坦白可以从宽!’"那时候王文才还什么也不懂。只是后来大了,听母亲说"解放前伯父在辽南,辽东一带打游击。一段时间国民党与共产党形成了拉锯的局势,国民党来的时候就把奶奶绑了去,多少次险些送命。这时候父亲所在煤矿的一个拜把子兄弟送给父亲一份没有名头的表格,说‘你把他添上,将来两边谁过来也不会拿你母亲出气了。’父亲不知道这是什么,为了奶奶安全就填了那张没有名头的表格。后来才知道是国民党员登记表。等父亲找到那个把兄弟往回索要的时候,那人说:‘区分部的人都跑光了,也没研究你的事!’没有多久全国就解放了。"母亲还说:"国民党撤退的时候把煤矿的技术人员都带走了,你父亲藏了起来没跟他们跑。八路军来了你父亲积极参加了煤矿恢复工作,并被任命为矿工区主任。"王文才还清楚地记得母亲告诉他:"那次肃反是市委书记亲自到煤矿为你父亲解了围。据说当时那王科长向上面搞了虚假汇报,逮捕证都下来了。市委书记了解情况后处分了那个科长……"王文才明白:文化大革命,那个科长当了群众组织的头头,就又算起了陈年的老账!母亲说:"文大开始不久,父亲和市委书记都被他们打成了黑帮……" 早晨,赤脚医生,来到青年点给王文才打针,却不见王文才踪影。做饭的赵师傅说: "大清早菜还没好,吃个大饼子就去公社报到去了!" "他好了?"赤脚医生问。 "我看不见得,脸还是红红的,可能烧还没全退下去!那是个好孩子呀!"老赵说。 "唉,人真的不错!可惜也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耽误了前途啊!"说完,赤脚医生对着老赵的耳朵悄悄说: "不说这个了,报告个新闻!" "啥新闻?" "听说张玉森那小子出事了!"赤脚医生乐着说。 老赵愣了一下: "净瞎说!" "真的,我早看那小子不是正经玩艺儿!你看他狂的,好象谁也不如他似的。见面用鼻子‘说话’,哼哼的。给他出息个暴!这回可倒好,爬到天上摔下来,掉茅房里了,哈哈!"赤脚医生那个高兴劲,笑出声来。 "什么事?"老赵继续追问。 "搞女人,把秀秀搞了。裤叉落在人家就跑了。问人家要,秀秀说洗完给他;再要,秀秀说不方便,等再去她家给他,这傻狍子真信了。总要去,秀秀总是支他,后来人家拿着物证给他告了。今天我到大队给赵主任送拉肚子药,看见会计给他写白袖标呢!" "怎么写的?"老赵刨着根。 "坏—分—子—张—玉—森"赤脚医生一字一句地说。 "哈,混进去了!这帽子应该是他的!还应该写上‘大流氓’"老赵是那样高兴。 "你可别传出去!赵主任再三说‘别乱说,大队还没公布’我说‘放心吧!’你知道就得."赤脚医生叮嘱老赵。 "哈哈哈……"两个人会心的大笑起来。 王文才急匆匆走进公社大院,正好碰见李玫。李玫高兴地喊到:"你可来了!"说罢感觉自己有点吐露得太直白,不好意思的笑了: "告诉你,你可得谢谢咱们几个!由于我们的力荐,公社才同意请你出山!"王文才笑着:"我就想到了是你们做的好事!" 刘云见到他们俩唠得热乎,就从后院办公室跑出来: "干嘛两个人唠呀!大家都等着呢!" 这时候,牛辉等几个人也迎了出来,大家乐呵呵走向后院的武装部。除了去县里取征兵宣传提纲的朱凤以外,只是杨蕊一反常态的淡淡地坐在屋里一动没动,这是为了避嫌还是担心别人看出自己的兴奋与激动,连自己也说不清。这时候,从武装部部长室里走出了一个清瘦、利落、黑黢黢的面带微笑和蔼可亲的中年人。李玫小声对王文才说: "那就是郑部长,快去报道吧!" 王文才走过去,恭敬地笑着说: "部长:我是王文才,来向您报到!" 郑部长笑着拍着王文才的肩膀: "听说你病了,怎么带病上阵呀?" "没有事,好了。" 部长摸摸王文才的额头:"啊,这么烫!"回头喊着: "牛辉你和他到公社卫生院去看看!" 王文才下乡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受宠和关怀,眼圈湿润了,连忙说:"没事,部长。好了!" "不行,,马上去!下午好一点,再谈工作!"部长命令一样地说。牛辉拽着王文才: "走吧饲养员同志!"说着就拉着王文才走出公社大院。李梅、刘云听部长说下午再谈工作,也尾随王文才他们后面去了公社卫生院。 大山里掌灯时分。 孤岭大队第四生产队队部正召开全体社员大会。四队是公社和大队政治建队试点队,大队的领导班子和大队五七战士以及知识青年都参在加会议。大队革命委员会刘主任在主持开会。他说: "公社、大队对我们非常重视,把政治建队试点工作放在咱们队。这是上面对我们的信任!也是咱们的光荣!我们只准搞好,让上面满意;绝不能搞坏,这是一项十分严肃的政治任务。现在有人宣扬‘白猫黑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这是让我们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力气费个不少,累个要死,结果拉到了资本主义道上。你们说可怕不可怕?我们的口号是‘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所以大队号召咱们把自家的粪都拉到集体的地里去,千万不能用到自家的自留地,这是走什么路的问题!" "别大帽子哈人!我就不信自家地不上粪能长庄稼!你们那叫干的什么事?社员把粪送到自留地,你们派人给拉走,还张榜批评、扣工分。这是共产党让你们干的吗?我就他妈不信共产党让你们坑害老百姓!"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几乎地上掉根针也能听到。说话的是老贫农霍老大。 "老霍头,你住嘴!你在宣扬什么东西?"大队赵副主任把话抢了过去。 "什么,反了!叫我老霍头?你他妈舅舅不叫,也不至于喊我老霍头!你六亲不认呀!当个芝蔴大的屁官你登天了是不?" 赵主任根本不买他舅舅的账,反而把脸板得更紧了:"我看你严肃点!这不是家,是集体!不能三亲六故的都搬上来!" "好啊,三亲六故,把你妈也踢一边是不?"霍老大吼着。 "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为了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什么都可以放弃!别看是老贫农,那是历史!更重要的还要看现在表现,张玉森也说他是老贫农,现在怎么样?"赵主任的话好冲。 "混蛋的东西,你拿那蠢驴比方我?"说着老霍头脱下鞋子,高举着向赵副主任冲去。被大家拉开,连说带哄的拽出了队部。 赵主任气得满脸苍白,他从来还没吃过这一口。王书记说:"这个倔老头,不过他说话办事很讲政策,别在乎他一时喊叫,他提的问题我们也要认真思量思量,继续开会!" 刘队长继续将讲话: "刚才那一段翻过去,老霍头喊是喊,叫是叫,他对共产党的感情比谁都深!想当年他拿劈柴拌子打儿子,逼儿子抗美援朝,结果儿子牺牲在朝鲜,连尸首都没拉回来。你们说他对共产党感情是深是浅?人家是功臣呀,咱们谁能和人家比了?说两句过头的话也就说了,大家别跟着起哄就好。粪还是大队规定的那样,」可集体的地用。这是个路线问题、大是大非问题!我们的共产党员、共青团员要起模范带头作用。要站稳脚跟,站稳立场,为了农业翻身仗,我们别说是那么点粪,就是命也要豁出来!这就是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忠诚!今天在大队开会,五七战士老于提出个口号很打动人心,叫什么?叫:‘为了粮食创高产,粉身碎骨去肥田’,这口号王书记说好,大家都说好。大队决定明天做成大标语挂在大队门前。我们小队是政治建队试点队,我和会计说了,也做一个挂在大道旁边的大墙上。最近公社领导很忙,忙着征兵工作。征兵是大事,北面珍宝岛正在交火,解放军的口号‘生命不息,奋斗不止’,我看咱们也得有这种精神。你说征兵的事做为领导能不一百个重视吗?据说市、县、公社领导忙完这一阵子,就要来咱们这儿检查工作、开现场会。保管:你把那几面彩旗回家让你老婆给洗洗,到时候咱们运粪的队伍,也要彩旗飘扬,象那么回事。"保管员大声应道:"放心吧,一定弄好!""下面请王书记说说政治建队的安排。" 王书记站起来,清了下嗓子: "大家别把政治建队看成只是你们四队的事,要看成是孤岭大队的事。大队与你们刘队长一起研究了这个工作的步骤,今天这就算个动员大会。明天晚上要大家讨论一下它的意义。白天除了坏天气一般都要在晚上开会,这就叫‘抓革命,促生产’,把这项活动中的表现也纳入大寨工分的评议中…… 早晨。一支戴着白袖标的队伍,整齐地扛着扫帚由西向东走去。第四个人的袖标上写着"坏分子张玉森"。他垂头丧气,满脸愁容,比起前几天象老了许多。从来没有人理睬的这支队伍,这回不少人跑出院落,指手画脚的议论着: "威武了几天,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好象村里的娘们他可以乱点鸳鸯谱了!""你看那些日子,他眼睛好象长在脑瓜顶,谁也看不见,除了和几个好看的娘们臭贱。就只能看见头头脑脑!" "一个二八月庄稼人,一下子出息个暴,这回可倒好!" 监管的专政队员,再也不把他看成是自己的上级了,大喊一声:"张玉森!"这可能是事先委派给他的活,张玉森高声喊道:"坦白从宽"紧接着队伍一齐背诵起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固到底死路一条!" 观看的村民有的捂住嘴巴开心的笑着问: "张玉森,你就会这一句吧?再不会了是不?" "会!会!"张玉森紧接着喊: "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就不倒" 队伍又继续背诵起来……王书记从队部走出来,看见村民严肃的说:"阶级斗争很复杂,和平演变不能不防!我们贫下中农也时刻不能忘记思想改造。你们看张玉森就是个坏的典型。"旁边的一个妇女说:"他原来也不是个好东西!"王书记笑着说:"原来起码还没有变质,没有堕落呀!我们政治建队他就是个反面教材!" 那支队伍走远了,在蒙蒙的雪雾中蠕动…… 公社武装部办公室正在开征兵工作筹备会议。 武装部郑部长、佟干事和抽调上来的几个青年围坐两张破旧的办公桌前。郑部长读完"1969春季征兵宣传提纲"后说: "这就是我们工作的章程、指南。今年征兵工作上面要求加大宣传力度,全公社四千三百个家庭两万三千口人除了不懂事的孩崽和年事已高胡里胡涂的老年人以外,要家喻户晓,人人皆知。要做通每个家庭、每个家长、每个适龄青年的思想工作。要他们舍小家为大家,全心全意为国家!要让他们认识到祖国的需要就是自己的崇高理想!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公社党委开会专门研究了这项工作。金书记提出‘全公社征兵宣传工作要广播有声、报纸有名。所谓的报,一是上面的报纸,这我们不要管,由公社报道组去做。关键问题就是我们要自己办一份油印简报,八开纸大小,两天一份。那一天我找你们几个碰了一下,都感到力不从心,对这副担子有些迟疑。几个人一致推荐王文才,经党委研究决定这个任务就交给王文才。文才:你看怎么样?" 王文才点点头: "能干,就怕干不好。" "能干就好,有我们大家给你出主意、拿点子,没问题的。可是担子重啊,咱们人手少,采、编、刻写只是你一个人。当然油印、发、放大家都可以做。""部长:审稿是您还是佟干事?" "我们还要下去到各大队,甚至还要到重点家庭,组织上对你高度信任,都由你一人做主。但是,我们可以把每期重点宣传内容告诉你。你放心大胆去做,出点问题不怕,我来担当。"郑部长下放了权利。 王文才听了有些胆怯: "部长那能行吗?" "行,你一定行!就是出点毛病,不出路线问题,都是我的责任,你一百个放心。我们保证不抓辫子、打棍子!"郑部长给王文才卸了包袱,王文才下乡以来还第一次受到如此的信任,第一次见到如此侃快的领导,高兴的说了句: "请领导放心,我会努力做好的!" 部长欣慰的笑了:"相信你能,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