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风雨大边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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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赵主任,拿着省报的一封来信,边拆边高兴地说:
＂我们孤岭大队好事不断,这肯定是省报刊登了咱们政治建队的经验。县里这个青山红报道组厉害,就是专门攻大报大刊,看来前些天来的那个报道员笔杆子真硬！＂
王书记说：
＂报道归报道,咱们还得努力呀,别给县里和公社丢脸。＂
赵从信封里拽出信纸脸色刷的一下子变了,半天没出声,王书记奇怪的问:＂怎么,念念呀。＂
赵主任右手甩着信纸说:
＂真他妈不知道天高地厚,中学都没念完。想当诗人作家了,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瞎他妈穿高,吃不着,早晚摔死自己！＂
赵主任说着把信纸递给王书记。王书记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
孤岭大队革命委员会：
你大队有个署名孙彪的人,几次给我们投稿.非但用折皱的包装纸而且稿件内容很多不符合当前形势,许多字句出现歧意,希望你们对此人加强教育,如若投送稿件希望能用正规的稿纸,希望你们帮助把关,审阅后,加盖革命委员会印章,否则,我们一概不予刊用。
省报革命委员会编辑部
1969.5.21.
王书记看着,皱着眉头接着与赵主任说：
＂晚上你把孙彪找来,我跟他唠唠,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梦想就比没梦想好啊!＂
＂好,晚上我让他过来,下乡好几年了,农活拿不起来,一天竟扯没用的！＂赵主任生气地说。
王书记说：
＂他有这个爱好,也许经过努力出点成就呢。你没听说大作家赵树理呀,文化也不见得高,写的东西也挺遭人爱看。＂
赵主任说；
＂他得是那块料,毛驴怎么练,怎么打，也变成不了骡子变不成马！＂
王书记：＂哈,咱们得引导,起码别再添乱。＂
＂他少添了,据说上回那偷猪下颏的儿歌就是他编的！＂
王书记：＂是吗,那是坏事也是好事,用文化和坏现象作斗争！＂
赵主任：＂那倒也是,不过得看什么时候,咱们大队正搞试点,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向领导反映,不能在下面胡搞,造成影响多不好！＂
王书记笑着说：＂听说因为这事刘主任还找过他,五队队长还批评他影响两队关系,这事得一分为二,两个方面看。＂
赵主任:＂对青年反正你总是惯着他们！＂
王书记:＂哈,冲我来了。你说他们下来接受再教育,让咱们当老师,老师就象父母一样,不爱护他们能行吗？＂
赵主任,笑笑,没话了,最后说:＂晚上我给你把他叫来。＂
春暖花开的时候到了,孤岭大队西大地。
社员们正在扬粪。春天残留的雪地上扬得黑压压的一片。王文才和青年们扬出的粪散不开,落到地上一堆一堆的。刘主任拿着锹给他们做着示范:
＂戳起粪后,锹要端平。记住：不是上下扬出去,要平甩,粪甩出去就不会是一堆一堆的了,这样就散花了。＂王文才按照刘主任说的戳起一锹粪来,平甩出去,虽然不象社员们扬的那样好,但是比原来扬的大不一样了。刘主任说：＂好.好,就这样,慢慢就会了。＂青年们也按刘主任教的扬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牛辉凑到王文才跟前小声说：＂才子,明天我要走了。＂
＂去哪儿,要走?＂王文才吃惊地问。
＂公社通知我明天到桦树屯,市里在那儿搞斗批改试点，派三宣队进驻。＂牛辉说着眉眼间露出兴奋的神色。
＂什么三宣队？＂王文才不解地问。
＂就是贫宣队、工宣队、军宣队一起下去帮助搞斗批改。＂牛辉掩饰不住满脸的兴奋。
＂哦,行啊,看来你是贫宣队了！＂从神情上看王文才也在为牛辉高兴。
＂代表吧,我是滥竽充数，咱四队左队长也去。＂牛辉虽然谦虚地说,可是从口气中可以听出有几分自豪。
＂那就好好干,干出点成绩来。＂王文才鼓励道。
朱凤凑过来,听了一会儿，＂哼＂了一声:＂什么好事都是你的！＂
牛辉笑了笑：＂看见没,有意见了。＂
＂咱可不敢,你是团干部,咱是啥呀？＂朱凤半真半假地说。
王文才笑着说:＂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剩一个饲养员一个猪了。＂
朱凤笑着说：＂更好,一个饲养员一个猪，饲养更上心了,是不？＂
王文才更会调侃:＂一个牲畜还搭一个人呀,干脆散养！＂
朱凤听出了王文才的弦外音，瞪了王文才一眼:＂小样,还能赖上你呀！市里的你够不上饲养了,你去大边门找一个人养吧！＂
牛辉和王文才相互看了看,没出出声。
朱凤看着他俩,话语咄咄逼人:＂这话你们满意了是不？＂
王文才脸色有点严肃:＂这话可不能乱说！＂
朱凤用鼻子又哼了一声:＂吓唬谁！害怕,就自己注意点!＂
拎着锹到另是个粪堆干活去了……
晚上。
孤岭大队部门前电杆上的大喇叭又响了，依然是王书记的声音:
＂现在播送一件事：南边塘坝李老拐自留地头上,有人扩边展沿小开荒；还有牛样子沟也有人小开荒。大队强调多少回,有人还是抱住资本主义的大腿不放！这个问题我们一定要严肃处理,谁干的立刻毁掉,到大队里承认错误！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绝不手软！无产阶级松一松，资产阶级就攻一攻,阶级斗争这根弦,我们就是不能放松……＂
魏乐家正在吃饭。
爷爷说：＂怎么种地还有罪,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这个理！＂
魏乐说:＂爹,上面怎么规定咱就怎么办,也不是咱干的,管那么些干什么？＂
爷爷说:＂家家半年粮,开点地填饱肚子有什么不好？＂
魏乐说：＂爹没听人家说吗,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嘛。爹,别看咱是几代贫农,咱和霍老大和赵库比不了。你就别生那个气。＂魏乐说着拿起酒壶又给他老爹满上酒。
爷爷话题转了：＂才子来咱家没少花钱,月月给我打酒喝。以后不能总花钱,虽说挣的不少还要往襄平家里邮,那一大家还靠你养活呢！＂
＂爷爷：那也不差你的一瓶酒钱,你高兴就喝点。＂王文才看爷爷高兴自然自己也开心。
魏乐劝完老人,又对两个孩子放心不下:
＂老大、老二：小开荒不是你们俩干的吧？＂
老大说：＂没有,爹你放心咱不惹那个麻烦！＂
老二说：＂我可没有那个劲儿,一天累得自己屁股都带不动,回家来恨不得拽猫尾巴上炕！＂
魏乐笑着说:＂那就好,别给我捅漏子,听人家上面的。＂
大队部进来一个人：小小的、瘦瘦的、脑袋秃秃的，个头一米五上下，手中拿的镐头镐把比他高出一头。穿着一件白花旗的布衫洗得白白的，迈着罗圈腿来到王书记跟前,笑眯眯地冲着在麦克前喊话的王书记说:
＂王书记,别喊了,罪人来了!＂
王书记关了扩大器说:
＂你说什么,胜二美？＂
＂我说我来认罪来了。＂胜二美嘻笑着说。
王书记说：＂你又来扯什么？＂
胜二美说:＂塘坝李老拐那儿地头是我刨的,种几埯小豆，那地头瞎了怪可惜的！＂
＂什么?你怎么总搞特殊,大队强调多少回,你不知道咋的？＂王书记有点火了。
＂我不寻思能动一把动一把,我这五保户不能光等队里照顾不是？＂生二美满嘴是理。
＂队里照顾,那是社会主义制度！你小开荒是资本主义复辟！＂王书记依然火气未消。
孙彪这时候轻手轻脚地走进大队部,心里恐惑不安地说:＂王书记,您找我？＂
王书记正在火头上,看见孙彪没好气地说:
＂你先到外面等一会儿,等处理完他,再找你。＂
孙彪退了出去。
胜二美根本一点畏惧感也没有,接过话茬:
＂处理?种地还处理?＂
王书记一听更是气上加气:
＂你那是种地？＂
＂那是做什么?＂胜二美不解地说。
＂别说废话,自己痛快去毁了去！＂王书记严肃有加地说。
＂毁什么？＂胜二美故意装糊涂。
＂小开荒!＂王书记气得喊了出来。
＂那霍老大在牛样子沟开的毁不？＂胜二美突然抛出个＂同案＂。
＂什么？＂王书记大吃一惊。
＂霍老大也有小开荒。＂胜二美重复着刚才的话。
＂一样处理！谁都一样！＂王书记显然听到意想不到的人也开荒,气不打处来。
＂哼！＂胜二美没好气的扭了扭地出去了。
＂告诉你胜二美：明天不毁,咱就开你的分析会！＂王书记对走出门的胜二美喊着。
＂我说不毁了吗？＂胜二美没好气地说。
孙彪走进来,看王书记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站在屋地当中,没敢言语。
王书记看到他笑着说:
＂站着做什么？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孙彪依然那个蔫巴样子,小声回答:
＂不用,王书记,你有事就吩咐吧。＂
＂有什么吩咐的。＂王书记说着从衣袋里掏出那封信，递给孙彪:
＂你先看看这个。＂
孙彪有些吃惊,看着省报的信封，不知道是喜是悲,心里琢磨八成是自己的稿件被采用了？就急忙拽出里面的信纸看了起来,越看脸越不是色,得得索索地说:
＂王书记,我没写什么不好的啊,就是写青年创业,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稿件,都是诗歌。＂
王书记说:
＂你不用紧张,我找你也不是批评你,只是想和你说你下乡好几年了,干农活现在还很力巴，得认真地学呀！写稿件我不反对,你有那个爱好,但是首先要活拿得出去,别让大家说个‘不’字。＂
孙彪想不到王书记不但没有批评自己,还语重心长地开导自己,他不住的应着。
王书记继续说：＂再说写稿怎么用包装纸？＂
孙彪说:＂我没有纸,就到供销社去拣人家买饼干扔的包装纸,还有人家抽完烟扔的烟盒用背面写……＂
王书记说：＂那怎么行？明天你过大队来，我让会计给你两本信纸,不过写完稿件大队要审一下,然后盖上章再往上邮。写完给赵主任看,他说行了，就让会计给你盖章。＂
孙彪听了感动得两眼含着泪,连声说＂谢谢,谢谢王书记！＂
王书记说了句：＂就这么个事,你回去吧。＂
孙彪出去后,大队门前大大喇叭又响了起来,王书记继续说小开荒的事：
＂制止小开荒不是我们大队制定的，是全国统一的政策,所以每家、每户，每个人到有提高认识,落实行动。谁家地头地脑谁负责,有权利毁掉,这是资本主义的苗,一棵也不能留！过两天大队要检查,看谁家地头有小开荒谁家就负责。至于沟沟岔岔里的小开荒，由大队民兵连负责,绝不手软,而且要弄清楚是谁开的,大队要抓几个典型处理。＂
最后王书记还通知：＂大队干部晚八点都到大队听新闻联播,各小队要组织社员在小队集中收听小喇叭重要新闻。＂
吃了饭，社员纷纷来到各小队队部；领导干部们也早早来到大队,等待那激动人心的时刻,许多人心里已经猜到一定是党的九大的重要内容,因为从四月一日九大召开,二十多天的时间,时时有重大新闻。大队屋里静静的,不象以往那样吵杂。二十点正,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以极其欢快的声音播出:
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主席团秘书处新闻公报(闭幕)
（一九六九年四月二十四日）
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于四月二十四日下午胜利闭幕。
伟大领袖毛主席出席了今天的大会。
林彪副主席主持了今天的大会。
在今天举行的全体会议上，选出了中国共产党第九届中央委员会。投票选举的过程，充满了极其热烈的革命气氛。当大会宣布当选名单，读到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林彪副主席的名字时，全场响起了暴风雨般的经久不息的掌声，代表们长时间地热烈欢呼：
＂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中国共产党万岁！＂，
＂团结的胜利的党的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万岁！＂
＂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
＂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
收听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重要新闻,各队社员列队,在村中的202国道上穿梭游行欢呼。供销社的小广场上，学校的师生们欢聚在那里,兴高采烈地跳起了忠字舞,本来已经入睡的山乡被惊醒了,沉浸在一片欢悦激动之中。王文才被王书记叫到大队,领了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就是连夜把大队和学校前面的两块黑板写上这一重要消息,并把贫下中农拥护党的九大,坚决紧跟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继续革命的决心写出来。
为了准确无误，王文才又一次一次反复收听了中央的新闻公报,一字一字的记下来,在山乡逐渐走进寂静的时刻，连夜书写着两块板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