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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塘坝工地收工后,孙彪看大家都离开工地了,便急忙走进水房。 "怎么才来?"春子问孙彪。 "人才走净啊。"孙彪回答。 "等人走净干嘛?一天总是偷偷摸摸地,见不得人呀!"春子责怪孙彪。 孙彪只是笑。 春子说: "我都等急了!" 说着上去两手搂住了孙彪的脖子,仰头两只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孙彪。一会儿又红唇呶起,向孙彪作吻的示意。孙彪吻着春子,用手轻拍春子的后背,沉浸在爱河中…… 少许,孙彪松开口问: "什么事?快说,免得你家再来找。" "找就找,豁出去了!"春子硬气地说。 "说呀,什么事啊?"孙彪又问。 "告诉你,我和爹妈说了:咱俩、咱俩……" "怎么了呀?怎么还吞吞吐吐的了!"孙彪不清楚春子到底要说什么。 "咱俩那样了。"春子终于说出口。 孙彪仍然处于木纳状态,追问: "哪样啊,说清楚啊!" 春子在孙彪追问下,倒难以启口了。瞪了孙彪一眼说: "你是傻呀还是惗呀?木头呀,这么说也不懂,就是——有关系了!" "这你爹妈都看见了,还用说!那天你硬搂着我,老人看得清清楚楚。当时不就骂我们不自重吗。忘了?"孙彪说。 "唉,你怎么笨到这种程度!拿出写诗聪明劲好好想想我的话是什么意思!"春子急了。 孙彪面对春子的责怪更懵了,只是笑。 "不懂是不?你就装吧!让我直接说出来啊?我告诉他们我们俩已经发生关系了。"春子终于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孙彪吓得怔住了,老半天不知道怎么接春子的话。春子看着他,逼他表态: "你说话呀!我这么说你不高兴咋的?" "没,没不高兴。就是这么说有点、有点不好!……"孙彪说话有点结巴。 "不好什么?我告诉他们,我有了,是你的!"春子把话又递进了一步。 "啊?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孙彪听了大吃一惊,没明白春子的意图。 "这么说,就是让他们知道我是你的人了。别让他们再反对!".春子说明了目的。 "哦,那他们说什么?"孙彪急切地问。 "他们不再那么强硬地反对了,但是也没说同意。我想事情不能让他们看露了,咱们得有思想准备,早点把婚事办了。"春子说。 "我什么也没有,父母也被遣送回老家改造去了。他们自己也勉强度日,我们怎么办婚事呀?办不了啊……"孙彪眉头拧个大疙瘩,唉声叹气地说。 "去公社登记,完事我把行李搬你那去就行。这个家靠我们俩以后自己创业!"春子的话让孙彪好感动,他留出了激动的泪水,一把抱住了春子由衷地道出真挚的爱: "春子:我爱你。一辈子也爱不够!" 两人拥抱着,久久的、紧紧的,爱的电流冲击两颗渴望的心,终于让爱有了真正的升华。 "给我吧,我既然说有了,就不怕了。"春子说着,孙彪从来没看到春子的眼神象今天这样美、这样诱人。 干柴烈火样的爱从梦幻的青春中猛然走了出来,两个年轻人伏下身,去默默无语地体味着男人女人间亲密的真正内涵,大胆破译了异性间的神秘…… 王文才抓紧时间深入课堂去听了一周课,感觉老师们的讲解仍然存在一些让孩子费解之处。在与老师教研的时候,老师们提出了每天下午学生放学后就开始整团;晚上吃口饭马上要到队里去参加整党,课余的一点时间学生的作业都批改不完,还要拿回家深更半夜去继续批改,至于备课,基本上没有时间。大家提出能否在校内给一点时间备课,哪怕半小时也行。王文才感觉老师提的意见不无道理,他和李玫这一两个月也是如此忙忙碌碌度过的,便点头答应与左青商量。 这件事,他几次想开口与左青说,只是屋里很多老师,他知道左青专横跋扈的性格,担心惹来一顿训斥,弄得尴尬,所以几次都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一天十点多钟,老师们都去上课去了。王文才看见左青悠闲自在地脱下鞋在炉子边烤鞋垫。好象满脸的严肃比往日少了许多,就大胆地与他说: "左队长,有件事想与你商量一下。" 左青把烤得冒着潮气的鞋垫使劲地在椅子上摔了两下,又拿出了阶级斗争的脸: "什么事,商量?这话说得不对!我是代表贫下中农来的,说明白点是来占领上层建筑的。你说商量,我感觉不太对头。你们这些臭知识分子我感觉说话总是赖蛤蟆打哈哧,口气太大!" 王文才听了,立刻明白了自己的话显然是没有把这位趾高气扬的队长高看一眼,为了能达到老师们预期的争取一点时间备课的目的,忙说: "对,是想与你请示一下。" "这么啰嗦!你们是书念得越多越拐弯抹角,什么话就直说?"左青训人就象吃青头萝卜,嘎嘣嘎嘣的。在学校已经成了习惯。 王文才面对左青冷嘲热,当然不敢去回说什么,憋着气说: "左队长,最近我去听了老师们几堂课,感觉讲得不太深透,。老师们反映最近时间太紧,没有备课时间。你看,学生走了就开始整团;下班后急忙回家做饭,吃一口就急忙去队里参加整党教育……" "行了!行了!别拐了,直截了当地说得了!干嘛含着骨头露着肉?就明明白白侃,整党、整团影响了教学!"左青一个大帽子给王文才扣了过来,令其不寒而栗。 "左队长,你误会了。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王文才急忙把话接过去 "不是?不是什么?这话我也听不懂,我不就成了张大牛X老婆那样的人了!"左青恶狠狠地说。 办公室里只有吴老师在批改作业,他听了两人对话,就忙搭腔说: "左队长,你误会王老师了……" "你住嘴,这事你没权力掺和!"左青瞪着眼睛喊。 "我是说每天下午能不能挤出半小时给老师备课教研。"王文才依然耐着性子说。 "你是想把整团停了、整党不参加了才好!我就纳闷儿,小学那点课程还用备课?你们大学毕业连小学课本也看不明白?天大的笑话!"左青讥笑着说。 "左队长,小学课本上的知识老师们都会,只是怎么讲让孩子能听懂,听得更明白需要研究。"王文次继续解释着。 "怎么讲?给你们出息的,怎么讲还不会了!这大学念的连话也不会说了?多亏伟大领袖发动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要不你们念到博士,还不念成哑吧!"左青的话全是刺,王文才感觉刺得心发疼。他只好说: "我是请示你,你不同意就算了。" "请示?这是示威、是请战!难为我!想把我撵出去是不?"左青眼睛瞪得溜圆。 "绝对不是、绝对不是!左队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王文才依然耐心解释着。 "告诉你,王文才!你要撵我就直接说,那是英雄汉!别耍花点子,做苟苟气气的事!"左青已经给王文才硬戴上了这顶帽子。 "左队长,你不能这么说话。我为什么要撵你呢?"王文才皱着眉头说。 "为什么撵我,你问谁?最好问问你反动老子当初为什么反对共产党!再问问你自己文大中为什么当反军派,!不就明白了吗?"左青的话充满了火药味。 "左队长你不能随便说,我父亲的问题现在还没弄清;文大中我是站错了队,但是我从心里拥护党、爱戴毛主席!这不能成为你诬陷我的根据。"王文才被逼得终于大胆说出了一句与左青顶撞的话。 "你说你拥护党,爱戴毛主席,是嘴上说的,并非心里想的!什么叫打着红旗反红旗!在无产阶级专政的强大压力下,还没有哪个阶级敌人敢公开站出来与共产党作对。这叫潜伏、暗算!"左青已经把王文才看作敌对人物来教训。 "左队长,今天我们不谈这些。我还是请示你能不能下午挤出点时间给老师们备课?"王文才压住满肚子的委屈与怒火,强制自己与左青和颜悦色的说。 "不行!整党整团是当前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除非你小子把我撵走,不然一点门儿也没有.!"左青烤着鞋垫横着说。 "我说了,我没有撵你,你干嘛硬加在我身上这条罪行呢?你说不行,我们就仍然按原来的办。"王文才气得满眼是泪,还是和气地说。 "你们这些与共产党党做对的人,不是一点头脑也没有。你不公开喊出来撵,而在行动上做出来了。这就是你们狡猾的一面!"左青喊着。 左青的话,让王文才实在难受,好象什么在嗓子眼里梗住,憋在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冲了出来,他大声喊道: "姓左的,你别欺人太甚!你想用大帽子压死谁咋的?你到学校来是按毛主席指示来的、是带着贫下中农对你的信任来的。党和贫下中农希望你按照毛主席的指示来管理学校,不是让你胡来!谁撵你了?我倒想说:你按照毛泽东思想办事你就在这儿;不按照毛泽东思想办事,你爱走就走!" "哈,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下逐客令了。告诉你我一定占住这块阵地,坚决不能让资产阶级思想在这儿泛滥成灾!我就不信我收拾不了你!"左青的声音越来越大。 在一边批改作业的吴老师说:"两个人都冷静一点,行与不行慢慢商量。王老师不是撵你……" "你给我少说话!怎么你也想加入他的队伍?别看你家是贫下中农,可是你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已经涂上修正主义色彩!别忘了你们的世界观毛主席早就给了结论!"左青哪里是话分明是咬人,吴老师只好什么也不说了。 王文才说: "左队长今天这事就到这儿,整团工作我们按你的意见学生放学后继续进行。下课时间到了。" 王文才说着到办公室外面去敲下课钟。 左青没好气地说: "叫你张牙舞爪,看你能疯狂到几时?等着瞧!"说着气急败坏走出办公室、走出学校的院落。 王文才敲完下课钟,双手捂着胃走进办公室,脸色煞白。 老师们都问他怎么了,他晃着头什么也没说。吴老师说: "姓左的给气的,连骂带扣帽子。谁能受了!" 李梅拿着书本走进办公室,看见王文才痛苦的样子,又听到吴老师的话,气得直说: "你惹不起,就躲着点。他是谁啊,谁不了解?是不胃病犯了?吃药。说着放下课本转身回自己宿舍拿来了药瓶子。那药依然在瓶里是个冰陀子,李玫用手捂着,走近炉子边,让药逐渐化开。 王文才说: "刚才吴老师都看见了,我就是请示左队长给大家点备课时间,我说哪怕下午给半小时也行。他非但不行,还给我扣上反对整党、整团的大帽子。并狗血喷头地骂了我一顿。看来大家就得自己挤时间备课了,没有别的办法。" 大家纷纷地说: "有点太熊人了!" "怎么这么霸道!" "我们就是一堆草,也不至于这样来践踏!" "好了,这件事就到这儿。咱们啥也别说了,语多有失。"王文才制止大家就这件事再发表议论。 李玫拿过办公桌上的杯子,把融化的药倒出来递给王文才: "喝药,别把他的话当回事。就当驴放屁!" 王文才接过杯子,看了李玫一眼。 "李玫觉察出了自己的话有些粗俗,不好意思的笑了。 张玉森自从自己变成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以后,一不吹牛、二不张扬了。每天闷着头干活,与以前相比变成了两个人。尤其是吉林那边传过来他爹被正法的消息,让他感觉在"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中还矮了一等。为了表明划清界限,他总是说自己与他那个死爹没有血缘关系,他从小是讨来的。偶尔也宣扬他爹不是好东西,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扒灰",恨死他了。还说多亏政府给他镇压了,要不然说不上哪一天他非杀了他爹不可。 他担心自己身份变了,受人欺负没人撑腰。尤其是担心村子里的光棍打英子的主意,他听说烂眼胡就来过他家扒着窗户看英子撒尿。所以他又想起了那锁门的馊主意。 英子问:"你爹都让警察抓走了,你还锁门,防谁呀?" 张玉森不敢直言告诉英子自己的想法,怕英子说漏了给自己扣上污蔑贫下中农的帽子,就说: "听说山里有人看见狼了,狼会开门。不锁不行,危险!" 英子从小就听过"狼外婆的故事",她知道狼外婆能耐大得很,也就信了。 张玉森临上班的时候,依然要把火盆、尿盆、暖瓶的水都给准备齐全,然后再和英子二进宫如漆似胶地快乐一番后,再锁上门去队里干活。这几乎成了他的习惯。 自从张玉森他爹被抓走之后,,英子妈三天两头就来看女儿一趟。她对自己的傻女儿放心不下。她对张玉森锁门的做法感到很满意,一是怕外来人祸害了英子;二是怕英子大冷天抱着孩子往外跑。她也曾经把英子和孩子接回家去住,可是呆不上两天不是英子要回来,就是张玉森来接。看着姑娘和女婿那样亲热,她也从心里感觉放心。她在张玉森家住了两天,只是感觉张玉森和女儿房事太勤。闭了灯俩人就什么也不在乎,张玉森呵哧呵哧地喘,英子接连不断的叫……她感觉实在不方便,也只好呆个一天半天就回家。她没少与张玉森说英子体格软弱提醒他多关照点,注意身体。可张玉森总是点头却不明白岳母的话是什么意思,依然我行我素。 实在没办法等张玉森上班后,英子妈就和英子说: "你现在总撒尿是毛病,那儿还总那么疼,不要天天和他一起玩。" "不玩,我和他睡觉。那样。"英子用两只手做着手势。 英子妈没办法也做着手势说: "天天这样不好。要三天一回,不然得病。" 英子笑着晃着头说: "好!好!我愿意,那样好!" 英子妈没办法就吓唬她说: "总那样能累死,我听人家说咱那街上有个姑娘就累死了。要累死,就总也玩不了啦!妈告诉你的是好话。" 英子听了有点害怕,瞪着眼睛看着妈反复说:"能累死?能累死?" 英子妈点着头说: "三天玩一回,就累不死。妈在黄历上给你叠好,到叠的那天再玩……" 英子点着头。 学生放假了。 老师们按左青的意见每天都到塘坝去参加水利建设。李玫晃着笨重的身子用锹给大家往车上、土篮子里戳土,累得呵哧气喘的。刘主任在工地看到了,就喊 "李玫,你到水房和春子给大家烧水、热饭盒,别在这儿干了。这儿活重、又人来人往的,累坏了、撞坏了就晚了。" 李玫听了刘主任的话,心里充满了感激,含着泪说: "左队长让我在这儿给大家装土,我去烧水他一会儿来了……" "唉,让你去你就去!他来了怎么地,还能吃了你呀!"刘主任以命令的口吻喊着。 李玫放下锹,向水房走去。 在水房门口恰巧碰上了刚来的左青,左青不满地看了李玫一眼说: "刚干活就渴了?咱老农民成天在地里干活也没水呀汤呀的!" 李玫忙解释: "不是,是刘队长不让我在那儿干,让我到水房和春子给大家烧水。" "为什么不让你在工地干,你自己还觉察不出来呀?你拿个铁锹象掏耳勺掏耳屎,看了都受刺激!不让你过来,看不下去!" 李玫听了,实在接受不了他那骂人般的讽刺,不满地说: "我这情况,也不是我不想多干,干不了怎么办?" "干不了也得干,这儿不是养奶奶的地方!"左青听李玫话里有点不满情绪,他火气更大了。 很多人听了这边喊声,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刘主任一看就猜出了几分,他走过来对左青说: "我让她过来的,她这身板儿还能干这么重的活吗?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 "我只是问问,她先来情绪了!"左青狡辩着。 "我来什么情绪了?我只告诉你是刘主任给我新派的活。"李玫并没有让着左青。 刘主任没再说什么,看着从水房出来的春子说: "春子,李老师和你在水房给大家烧水,她这身板儿你照顾点,别累坏了。" 春子点着头,拉着李玫的手说: "走,李老师。"进了水房 刘主任没有理睬左青,拎着锹干活去了。 左青被塞得满脸通红,,尴尬得无地自容。 这时候推车的生子走过来说: "左副队长:别忘了你是副的,归刘队长领导,最好别越权!" 左青听了生子的话知道惹不起,瞪了生子一眼,拿起一把锹干活去了。 生子别有风味地喊: "那眼睛轻点瞪,别一使劲把眼珠子鼓出来!" 几个经过的年轻人,起着哄,故意放声大笑起来。 春子拉着李玫进了水房。顺手拽过一把破椅子说: "李老师,你就坐在这儿陪我,什么也不用你。原来我一个人在这儿干活好寂寞的,你来陪我唠喀就行。" 说着把李玫轻轻按在椅子上。李玫站起来: "那不行,我能干点啥就干点啥。既然分配我来了,我哪能闲着,—?那要让左队长看着还不吃了我呀!" 春子又把李玫按在椅子上: "没事,你听我的。那人太遭人烦,连刘主任都看不上他那作派。就是——" 说着春子伏在李玫的耳朵上:"就是赵主任的一条哈巴狗!" 李玫马上把手指竖在嘴上"嘘——"了一声,说: "小声点,要是传到他耳朵里可了不得!" 春子往灶坑里塞着柴禾说: "我听咱家秋子和我说了,转学那天你家王老师跟我爹说行了,可是姓左的又把我妹妹撵回来了。我要去找他问问为什么,有什么可研究的。我妈不让,我可不怕他,他算个老几!" "不行啊,你也新来乍到的,咱村里王书记、刘主任是大好人,象赵啊,左啊还是顺着点好,免得惹麻烦。再说我和你不一样,我家王文才成天让他们抓着小尾巴收拾,每走一步都象害怕踩着地雷似的。你不知道王文才是‘可以再教育好的子女’,在左队长一些人眼里简直和四类一样看待。" 李玫的话无意中刺激了春子的神经,因为自己心上的人与王文才是同样的身份。她皱着眉头说: "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也不是阶级敌人呀!" "那是,不过有些人眼里总是排斥着他们。难啊!不说这些了,我刚来眼里没活,需要干什么你说,我在这儿听你的!"李玫认真地说。 "真的呀?那我就指挥了!"春子高兴地说。 "真的,你指挥好了!"李玫微笑着。 "现在我下命令你:给我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送水,你给我看点火,要是火着出灶坑你就往里面用脚踹踹,不过可千万别闪着身子!" 听着,李玫笑了,只是说: "你呀……" 她第一次与春子接触,感觉这真是一个爽快善良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