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锺牛王岭(下) 蕙质兰心 对我而言,我从小就放牛,从小就成为了放牛"专业户"。 天还没亮,至多是蒙蒙亮,我常常就被叫醒。得去放牛、拾糞,或者割猪草。农村的孩子不能睡懒觉,从小就跟着大人眼睛一睁忙到熄灯。放牛、拾糞割猪草都是孩子们早晨干的活。老辈人说,牛吃了带露水的草,长膘,强壮。爹爹是坚决相信老辈人传下来的农训,所以每天早晨必须让牛吃上带露水的青草。也许我是家里的满妹,年纪小,身单力薄,牵着牛去吃草更合适;也许是我对牛特别关爱,常常让它吃上好露水草,爹爹常常叫去放牛。 借着晨曦的微光,我揉着惺忪的眼睛,向牛栏走去。就在这时候,常常听到牛栏里发出"哞——哞——"的叫声。叫声宏浑、悠长、五腔共鸣,音域广阔而音色优美。听到这哞——哞——的叫声,我迷迷糊糊的眼睛清亮了,脑子清醒了,精神也随之振作起来。 "哞——哞——"叫声听的次数多了,听的时间长了,我也就慢慢地能听出其中的一些道道来了。所谓道道,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叫信息。牛饿了想吃草的时候,"哞——哞——"的叫。这种叫,多在半夜三更,或者相当饿的时候。吃饱了,或者见到了异性,它兴奋地扬起头来,也"哞——哞——"的叫。前者的叫声是一种呼唤、声明、求助;后者的叫声是一种欣喜的表示与流露。 "哞——哞——"是牛的语言,牛溢于言表的心声。同样是"哞——哞——"的叫声,其中发出的频率是有差异的,它用发出不同频率的叫声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感情。 我牵着牛向外走去,我知道哪里水草最丰盛。这时候,牛总是迈着稳重的步子,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从不慌乱。它还不停地甩动着有力的尾巴,一则为了驱赶蚊蝇,另则也是为了鞭策自己不停地前进。牛在任何地方都会留下蹄印,这是它用自己全身的重量踏烙下的印章。它不在意自己身后留下了什么,因为它绝不回头去看自己蹄印的深浅,走过去就走过去了,它相信自己的每一步都是实实在在走过去的,不会留下遗憾。 牛的眼睛很大,很深沉,也很明亮,总是水汪汪的。牛有着好看的双眼皮,双眼皮里面的眼睛是诚实的眼睛,没有一点恶意,没有一点嫉意,显得特别善良,特别温和。我很喜欢牛的眼睛,我认为牛的眼睛是美丽的眼睛。 听人家说过,如果牛要被宰杀,它是知道的,它往往自己流泪。到底流不流泪,我没见过,是听人家说的。我的家乡,乡亲们反对滥杀耕牛,认为牛对人类的贡献大,人们应该感谢它,爱护它,不应该做那种御磨杀驴的事。即使是在饥荒年代,也不忍心杀牛来充饥。 后来上学了,对牛更有了一些理性上的认识。不说别的,有关借用牛的成语可能就有成百上千条。如:九牛一毛、九牛二虎、牛刀小试、牛耳之盟、汗牛充栋、庖丁解牛、舐犊情深、吴牛喘月、宁戚饭牛、带牛佩犊、气吞斗牛、牛不喝水强按头,按牛头吃不得草,虎豹驹有食牛之气……不一而足。 历代颂扬牛的诗词更是不胜枚举。在众多的诗词中,我更喜欢王安石的《耕牛》: 朝耕及露下, 暮耕连月出; 自无一毛利, 主有千箱实。 这首五言绝句,不仅写出了耕牛的勤劳,还赞颂了耕牛对众生贡献多多,而自己一毛不取的无私奉献精神。读这首诗,很自然地联想到王安石的身影;或许他在写这首诗作的时候,就是想借耕牛来表白自己的心曲。 鲁迅先生曾经自喻为牛,手书"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诗句。他说: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给牛极高的评价。大画家齐白石自称"耕砚牛"。李可染一生酷爱画牛,在自己的画室里挂有"师牛堂"的横幅。有多少文人墨客赞美牛,颂扬牛…… 最至诚的讴歌,最极致的颂扬,牛也受之无愧。因为,牛,它只知道奉献,从来不知道索取。 西岛 而今,我来到"海上桃源,动感天堂"的西岛。伫立在我身旁的是一尊造型逼真气势如虹的犍牛塑像,此时此刻就站立在它跟前,用手轻轻地抚爱着它的肌肤。孩提时代放牛的情景,增添了我对这尊犍牛塑像的喜爱。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一个词汇:丑男丑女。不能忌讳,世界上确有丑男丑女,不单表现在外表形象上,还深藏在思想灵魂中,这是一种客观存在。 可是世界上谁见过丑牛? 世界上也许存在丑男丑女,但不存在丑牛。 牛的形象总是这样美好,这么光辉。挖空心思也难挑出它的毛病来,我想,恐怕与它内在的品质有关。 牛王岭上的这头犍牛造型塑像,为牛王岭,为西岛增添了熠熠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