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本无字,常读便是书 蓝天若水,红叶若鱼。行走于落红堆中,思绪默然,随蝴蝶飞向远处。 蓬头稚子时,我便喜欢在小院里嬉戏,但每至秋凉之时,满地的落叶便如香蕉皮,阻挡我疯跑的愿望。小院里的秋是萧瑟的,一棵枯树,老而糙的树干向我诉说它的年长,一方落叶,让周遭的氛围凄凉许多。有次,我在追一只蝈蝈,它一下子窜进了落叶堆里,我用脚把叶子踢开,却不见踪影,我急了,到处跑,到外找,在某一个时刻,我没踩稳,便摔向落叶,一个踉跄接着一个踉跄,摔疼了,但哇哇大哭起来,奶奶便飞也似的从厨房跑出来,看我趴在地上,便迅速把我抱回房,嘴里不时地嘀喃着:"你这个淘气娃娃,叫你别乱跑,这下人摔坏了,衣服也摔脏了。"我不哭了,嘟着嘴说:"叶坏,叶坏……"我便默默将落叶定为了"杀人凶手"。 过了没几天,奶奶拿了个小木桶,提着进了小院,我紧随其后,看见奶奶缓缓用扫帚将落叶扫进桶内,那一片片秋的眼泪,不知不觉装满了木桶,我跑上前去,扯着奶奶的衣角,问道:"奶奶,你在扫垃圾吗?"奶奶思索片刻,对着我笑了笑,说:"咱们院里没有垃圾,只是现在暂时没用处的玩意儿。"我听这个回答,似懂非懂,瞅了眼桶里的落叶,又自个儿闹去了,而奶奶也提着木桶进了屋子。 暑去寒来,时序更迭。那一时的疑问,在时光长河中荡然无存。 前年回到小院,也正逢秋季,小院内凉爽怡人,只是那落叶仍显得脏乱。奶奶看见我的到来,乐开了花,赶忙领着我进了房间,安顿好我,又去忙着做饭了。窗前的枯树,一派凄凉,我看着它,它却无视我,便不再理会,抬头望着漫无目的流动着的云朵,直至一股饭香味钻入我的鼻孔,我才缓缓下楼 ,去往餐桌。奶奶的手艺仍是那么好,肉丝的香味,青菜的甜气儿,一下子使我味蕾大开。吃得正欢,奶奶又拿着一个桶出去了,我眼里只有那可口的饭菜,没予理会,继续吃着饭,快吃完时,奶奶又提着装满落叶的桶进了菜园子。 我突然忆起往事,跟进菜园,刚想张口问起,一个年老的身影映入我眼帘,显得沧桑,枯黄瘦弱的手臂在风中摇摆,脸的两侧深陷,还有些老人斑,我惊讶,何时我需低头看奶奶了?我一直在向上,向上,而奶奶一直弓下去,弓下去。我回神,将头探去,只见她用铲子在要种菜的土里挖了个坑,把落叶塞进去,又埋上,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分娴熟。我上前去,奶奶注意到了,回头望着我,笑着说:"孩子,你知道我在干嘛吗?这落叶,是秋割下来的宝物,把在埋在土里,把土喂饱了,明年的收成才更好,菜才更甜呢。" 我顿时明白过来,这院里本就没有垃圾。这落叶是秋分给地的粮食,这不是垃圾,是那多情的落红啊!在残败之时,还不忘为自然贡献,化作春泥,呵护下一代的花朵。 奶奶多年忙碌的身影泛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冲上去抱着她,说:"奶奶,您就是那最美的落红。"她笑了,笑得很甜,如一个娃娃,一个带(戴?)着银发的孩童。 人之死,乃命运,每个人最后都要被土吃掉的,但有些人,一生都在付出,生时叫夏花,死时叫落红,它是最美的事物,是最值得敬佩的宝物。凋零之际何不化作一沃春泥,于寂静中滋润万物,如划过天空中的流星,即便迅速逝去,也靠那瞬时的光亮,给予人们前进的方向,于最后一刻,也释放美好,揭开城市的雾纱,牵来明日的光亮。 我愿拾一片落红,将她看成一本富含哲理的书,于秋日的暖阳下细细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