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要仅走在绿荫之下,而是坐下来,无论这种树木是什么品样,只要是坐着,来打量她吧,她的躯干,她的枝桠,她的叶片,她就是一株可以对话的生命。 你甚至可以站起来,用手来触摸她的皮肤,那缜密而神异的纹理,用手掌拍拍她,像拍一个孩子的肩头,柔弱而又有筋骨的弹性。 捡起一枚她的落叶,看那血脉也是动静一般网织周身;轻轻而恻恻的捻动叶柄,一净华华一毛茸茸的叶片闪动,有点儿孩子朗笑的面孔。 如果你是在院落里,注视这些树木,在她的绿荫之下,她的主人该是如何看待你的身姿在树下入神的模样?你的神情应该是美好的,是人那美好的一面,无论你是青年还是垂暮,无论是粗女还是俊男,你此时与这株生命的交谈,是人间的风景,是梧桐雨的水滴,是春晓光的一瞥;美的境界。 假如你是在自家的小区,我的天啊,你与她的对话,又是怎样的神奇?她是谁培植养育的呢?哪个人在躬身浇灌,清清的琼瑶,抬头的微笑? 冬天来的时候,是谁把洁白的雪堆在她的身傍如裙?春天来的时候,是谁欣慰而喜悦着她的枝芽萌发?秋天来的时候,是谁捡起一枚绿痕依旧的枯叶,在白色的纸张里,悄悄折叠? 是亡故的亲人让人睹此神伤,是依在的亲人,让你盼望着可以为她做些什么,偷看她一样,美丽不再却开始慈祥的容颜,做顿晚饭,送件春衫,与她交谈。 我的天啊,当从喧嚣的日子里静下来,那神奇而如此亲切的绿荫,把我们寂然庇护观看。 二
举首一瞥之间,常常的晨日和夕阳,都会远远的悬挂在45度角高些的天空,色泽渐为暗淡,只委婉的一抹,是孩子眉间的那点儿残红;云霭沉沉之时,那悄悄的红也全无消息;;风来天开之时,太阳往往略小,是枚传言中的铜镜,发散出奇异的光来。 今天却是上午,我从检查的车队下来,并不回家,步行穿过小巷,来到我小区东边的河岸,在栏杆处坐下,在两排碧绿的杨林之间,听清风和万千绿叶的交谈,散淡却是英俊和爽朗的躯干,长满了密密麻麻的信息。 接受这碧绿与河岸的细心安抚,我沉沉的梦里也包含的人间烦恼和惆怅,便会随风吹散,想到人生失意无南北,散发饮酒弄扁舟;所谓的惆怅和非如其意,在碧绿的生命中,是怎样的无所谓,和没有重量,就像脚下的一枚残破的朔袋,在浓浓的绿风中,向远处眩晕着飘飞。 有什么值得神伤而忧虑的呢?反而那多愁及善感是值得骄傲的,是自己可以安放灵魂在这绿风里,安放在闹市的一角,幽巷尽头的河岸一侧,风尘碌碌的绿色一域,人生茫茫的一瞬之间。然后,绵绵私语,图画思绪,死得其所,生得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