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读完苏童的长篇小说,《米》轻轻合上书,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以前也读过他的几部中短篇,像《罂粟人家》、《妻妾成群》。南方加上女性似乎就是天然的精雅!它们构成苏童小说偏于艺术和形式上精致的内在基因。呈现出优雅、阴柔、而又凄清、冷艳的风格。 他为我们展示出江南湿润中的古雅意境,这古雅来自曲水深巷,绿树红花;来自布满青苔的石板桥和斑驳的砖木结构的粉墙楼宇;来自在微风中无声飘动的丝绸旗袍......一种迥异于北方的审美风格,伤感,怀旧,精雅,细腻感性。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种感性主义轻而易举地酝酿出诗情画意,使它们透出一种近乎于颓废的抒情心态。然而《米》却给了我非同一般的感受!不仅仅是震撼,"它的指向有时候是人性的恶,有时候是伦理。"苏童说。《米》给人带来难以承受的残酷!因为好像唯有极端的残酷才能将人的全部底牌给逼出来,用苏童的话说,就是求"最大值",他说"写《米》这部小说,我感觉像是在做数学,在做函数......我在推断一种最大值,所以我觉得《米》的写作是非常极端的。"当我在小说的开头,看到五龙在码头为了一块肉叫阿保一声爹时,我就知道他不简单,仇恨从此已埋下他心头,但却想不到他以后会那么坏。当看到他亲手打断大儿子米生的一条腿,把织云炸得尸骨全无时,和他要求牙医敲掉满口好牙,换一口金牙,而一声不吭时,我看得毛骨悚然!差点晕过去。看到米生十岁那年和妹妹小碗用家里的一盒金银首饰去杂货店换糖吃,因为小碗终被知道,米生遭父亲一顿毒打,昏死过去,醒来后他说,是小碗告的密,她发誓不说出去的,她说话不算数,我要杀了她。以为说笑。但后面当看到"小碗一路甩着绳子跳过来,她发现米生的眼神极其类似暴戾的父亲,小碗怯怯地说,你不会打我吧?米生摇摇头,他说我不打你,我们玩捉迷藏,......你藏在米堆里,别吭声,小碗顺从地缩着身子往米堆深处钻,最后只露出小小的脸孔和一条冲天小辫,小碗说,快让小哥来找我,我透不过气来。米生说这样露出脸不行,柴生会看见你的,米生说着拽过半麻袋米用力搬起来朝小碗头上倒,他看见雪白的米涌出麻袋,很快淹没了小碗的脑袋和辫子,起初新垒的米堆还在不停的松动坍陷,那是小碗在下面挣扎,后来米堆就不动了。"下午父亲和伙计去仓房搬米,铁铲挥舞了几下,米垛上露出一根冲天小辫,随着米垛沙沙陷落,小碗蜷缩的小巧的身体滚了下来,小碗的脸呈可怕的青紫色,他看见小碗僵硬的手里还抓着一条绳子.....米生终于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当时看时真的是泪流满面。我把它抄下来是因我至今仍心有余悸。那种令人不安的阴谋,暴力竟在如此美丽的意象下轻描淡写的完成!我对苏童的敬佩犹如对小说《米》的惶恐一样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