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健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让我如痴如醉;他用他的温情与爱点燃了我年轻的生命,而我原本为了这场恋爱而燃烧到极致的激情,也都全部化为了灰烬。 我是一个很高傲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自负。原来我自己一直都认为,我是一个天才,总是知道走捷径,花很少的力气来获得最大的收益。 我从小到大都很会读书,基本没怎么刻苦,就顺利地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校。我们学校学习的气氛很浓,大三、大四的时候,我们同学基本上都是GTER(寄托者,这是中国学生生造的单词,意考 GRE、考 TOEFL的人),杀鸡(考GRE )考托(TOEFL)成风。 同学们几乎人手一本红宝书(新东方学校出的GRE单词集),连走路、吃饭,嘴里都在念念有词地背单词,为的就是申请出国留学,当然最牛的是能拿到美国的Offer的人。 在那种环境熏陶下,我当然也想出国。不过我可不想累得黑汗水流地去杀鸡考托,就是考过了,也不见得就一定拿得到Offer,况且即使拿到Offer,还不一定拿得到签证。把青春都浪费在那上头,太不值了。 我琢磨出了一条捷径,那就是直接嫁给一个美国人,这样最快,而且签证百分百会过。 不过我在大学读书的时候,这个计划并没有付诸行动。主要是因为没有私人电脑(我们寝室大家凑钱合买了一台电脑),打电话也不方便,手机倒是有,可哪儿哪儿都有人,说话不太方便。反正我年纪也不大,这件事也不急,所以我决定毕业以后再说。 2002年我毕业以后,在北京没找到接受单位,无奈只好回了南昌,当了个公务员。 工作没什么正事,基本就是喝茶、看报,犹如死水一潭。幸亏单位福利还不错,给我一个人分了间宿舍,所以我马上就买了台电脑,开始了我的网上征婚之旅。 其实网上征婚挺流行的,会上网的人都知道这回事。不过一般人都是搞搞什么"同城相约"之类的东西,也有趁机搞点*、婚外恋什么的。 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没什么意思。我上网征婚,就是为了找个外国人结婚,最好是美国的,如果实在找不到美国的,其他英语国家的也凑合。 你肯定认为我长得不好看,找不到对象,所以才去上网征婚的。错,本人长得不说沉鱼落雁吧,至少当年也算我们系的系花。追我的人排长队,我虽然在学校也没闲着,也跟小屁孩谈过恋爱,但从来没有想到过要跟他们中的哪一个结婚,他们太嫩。 生活中,我们谈恋爱的是一些人,结婚的又是另外一些人。 根据资源配置原理,我才貌双全,属于优势资源,而那些男同学除了年轻,什么都没有。而年轻我并不稀罕,因为我自己就年轻。我要找一个在其他方面有优势的人(比如说,有美国身份,老美或者华人都行)来进行合理的资源配置。 我决定要上网征婚,就先做了一番调查研究。 我看了很多网友发的评价的帖子,还根据网站的点击率,选了个我认为人气最旺的英文网站上载了我的资料和照片。 那个网站看来确实比较受欢迎,因为我当天就收到了十多封 email。我逐一打开来看,大部分都是老外,也有华人,基本都发来了照片,看上去都挺不错的。 其中有个美籍华人相当不错,名叫健,比我大10岁,名校博士毕业,自己在洛杉矶开了一家科技公司,实力相当雄厚。据他后来告诉我,过两年他公司的股票就要拿到华尔街去上市了。健长得也很俊朗文秀,有点像现在中国正走红的偶像刘烨。而且还是未婚,没有任何拖累。他的条件无疑使他在所有的应征人里显得鹤立鸡群。 我没想到网络征婚这么有效,第一天就收了个盆满钵流,当下心里就乐开了花。健应该说是到那时为止我生命中遇到的最优秀的男人,我当然要全力以赴,紧紧抓住上帝向我伸出的这只手了。 给其他人的回信我都是用的群发邮件,只有给健的回信是精心炮制、单独发送的。 健也好像对我挺上心的,他马上就给我回了信,并询问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最方便。我也马上回复他,任何时候都方便,因为我是一个人住。 于是,在第二天晚上十点,他给我打来了电话。 健的声音很有礼貌,也很温柔,但似乎有点温柔得过了头,刚听起来的时候,使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娘娘腔。但这一丝不完美很快就被我忽略了,因为我们在电话里非常谈得来,不知不觉就聊了两个小时,直到他要去开会了,我们才依依不舍地挂线。 从此,我们开始了网上的热恋。每天早上他都要打个Morning Call来叫我起床,晚上一般是十点来钟打个电话来聊天,直到十二点我昏昏欲睡,他才会挂电话。 健很会体贴人,他总是要我注意睡觉的时候盖好被子,别着凉。但他自己却好像每天都没睡好,每次打电话几乎都在咳嗽。 我问他,你怎么身体好像不太好似的,怎么老是感冒?他调皮地回答我说,因为没有你帮我盖被子,所以我总是睡不好,又着凉了。 虽然我原来也算或多或少谈过一些恋爱,但这种甜蜜和被人宠着的感觉,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我想,主要可能是因为我是把他作为结婚对象来交往的,有时候,目的不一样,感觉就会不同。 有一天,我一个朋友过生日,本来我吃完晚饭就要走,因为我想回去等健的电话。 但被朋友们生拉硬拽,一定要拖着我去唱卡拉OK。我实在推辞不过,就只好一起去了歌厅。 既然去了,我想,反正也接不到健十点钟打来的电话了,索性就来个尽兴而归,我一直唱到凌晨一点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家。 回家一看,来电显示上已经显示从十点开始来了好几个国外电话,我赶快打开电脑,给健写了封email,向他报告了我已经回家,然后就去洗澡了。 我正洗着澡,全身都是肥皂泡的时候,电话响了。我知道,肯定是健接到我的email后打来的。 怕他不高兴,我满身的肥皂泡都来不及擦,直接就从浴室湿淋淋地冲到卧室接电话。 健的口气很不高兴,他说他每隔半个小时就给我家打一个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 我说,你干嘛不打我手机呢?我手机一直都带着的呀。 健沉吟了一下,说:"我怕你是跟别的男孩子在一起,那样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他不等我解释,就把电话给挂了。 放下电话,我匆匆忙忙地把澡洗完,然后又给健发了个email,再一次详细地把我当天的活动情形向他报告了一遍,竭力向他表白自己真的并没有其他男朋友,然后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七点钟我就接到了健打来的电话,他的口气明显比头一天晚上缓和多了。 他告诉我,正巧有一个他可去可不去的、近期将在上海举行的国际研讨会邀请他参加。因为他在美国的事情很忙,走不开,本来已经决定要他的助手来开会。现在他决定亲自来开这个会,顺便跟我见面,问我是到北京方便还是到上海方便?因为他也要顺便去一趟北京。 我听健讲完以后,困意一下就全消了,高兴得要命。也想了一下,北京对我应该更合适,因为我是在北京读的书,不少同学都在北京,跟健见完面,我还可以顺便见见昔日的同窗好友,一举两得。 就这样,我和健约好一个星期之后在北京见面。他提前几天来中国,跟我见完面之后再去上海开会,我在他到北京的当天也从南昌飞去北京。 2002年9月底的某个周六,健从洛杉矶直飞北京。 中午到了以后,他在王府饭店住下了,当时我正在从南昌飞往北京的飞机上。我下了飞机,刚打开手机,就接到了健打来的电话,他的声音明显带着激动,告诉了我他住的房间号。 我也很激动,但只说了句"我大概一个小时后到",就没话说了。 平时在电话里,我们总是滔滔不绝,反而到了真要见面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 也许,我们都想把话留到见面时再细细地说吧。 出租车很快就把我载到了王府饭店。我先去了一楼大堂的洗手间,仔细地把妆补过,把头发梳理整齐,确认一切都还比较满意以后,我才坐上电梯,来到了健所住的房间门前。 在门口,我再一次拿出粉盒照了照,觉得自己实在是光彩照人,才放心地摁下了门铃。 几乎没怎么等待,门就打开了,健满面笑容地出现在我眼前。 他看上去真的很英俊挺拔,一口在国内的人嘴里不常见到的雪白的牙齿闪烁着贝壳一样的光彩,气质不凡。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好像有点过于秀气,说话又带点娘娘腔,有点奶油得过了头的味道。但即使有这个小缺点,他整个人仍然是相当出色的了。 健看见我,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当然,我也是。 我们刚开始的时候,说话还有点拘谨,不太放得开。寒暄了两句,健打开皮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很大的皮包,说是送给我的礼物,并要我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我打开一看,满满一大包全是Lanc o~me的化妆品,从护肤品到彩妆,一应俱全;皮包也是送给我的,是 Coach的。 这些礼物价值不菲,都是我平时很喜欢但又舍不得买的东西。可能我哪次在电话里聊天的时候提起过,没想到健都记在心里,他真是个有心的男人。 健又轻轻牵着我的手,我们来到房间中间的一扇门前,他把那扇门打开,带我走了过去。 我一看,已经走进了隔壁的另外一套房间,他告诉我,这套房间是给我订的,我们两个人晚上聊天的时候,可以从房间中间的这扇门出入,而不必要从走廊上穿行。如果我晚上把门锁上,他就不能进我的房间。当然,如果我要进他的房间的话,他那边的门不会上锁,永远为我打开。 说到这里,健用手轻轻地拥抱了我细细的肩膀一下,问我:"你会过来吗?" 出于女孩子的羞涩心理,我就是想过去,也不能在嘴上说出来,所以我就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健可能一直憋着一口气在等我的答案,看我半天没回答,一口气没喘上来,又开始咳嗽起来。 我赶紧问他怎么了?要不要去帮他买点药? 健摇摇头,从他的行李里拿出一个包,打开来,里面全是花花绿绿的药瓶,他找出一瓶药,倒出两粒,用矿泉水把药送下。 吃完药,他好像好过了一些。对我解释,同时也像是对他自己解释,说:"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时差又没倒过来,今天中午到现在都没睡着,一想到就要跟你见面,我怎么睡得着?要不你现在回你房间去洗个澡,我也睡一下。吃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我回到了套房的另一边,把中间的门锁上了。我当然很乐意让健好好休息一下,我也想趁此机会单独呆一会儿,好好消化消化这从天而降的好运气。 但我实在是睡不着,干脆洗了脸,用健送给我的Lanc o~me重新细细地化了妆,到底是世界名牌,效果就是不一样,镜子里的我看上去比原来又漂亮了几分。 快六点的时候,健敲我的门。 我把门打开,就看见他眼睛一亮,他退后一步,仔细地打量我道:"怎么几个小时不见,你变成小魔女了,这么漂亮?" 我看见他睡了一觉以后,气色好像好多了,也高兴地说:"是吗?你也是一样,你看上去精神好多了。" 我们一起去了北京最贵的顺风海鲜酒楼吃饭。健到底是赚美金的,要我想吃什么就随便点,不要在乎价钱。 高级饭店的气氛当然好,服务也周到,我们两个人还喝了瓶红酒,在朦胧的灯光下,彼此脉脉含情地执手相看,一直喝到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境界了,我们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们先没有打车,沿着北京宽敞的长安街,紧紧地搂住对方、相依相偎一路走着。我们觉得那天北京的夜色是如此美丽,那扑面而来的和煦的秋风,吹得我们心头暖洋洋的。 直到健咳嗽了,好像已经着凉了,我们才打了个的士,回到了王府饭店。 进了房间,健在我的面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用嘴巴对着我的耳朵,热乎乎的口气吹着我耳边的鬓发,弄得我有点痒痒的感觉,问我:"你今晚会锁门吗?" 我借口怕痒痒,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锁上。 然后用房间的电话打电话给健。健接了,一开口就说:"小调皮,我知道是你。"我跟他开玩笑,说:"知道是我,我是谁?" 健温柔地说:"你是我未来的妻子呀,可没听说妻子会把房门锁上,不让自己的丈夫过去的。" 我不想马上涉及这个问题,就故意打个哈欠道:"我喝醉了,困得不行,咱们明天早上见。" 健倒是挺绅士的,挂了电话以后,他没有再打过来,估计也睡了。 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我其实挺想跟健在一起的。但我不想一见面就这样,至少要再等一天。因为我是想嫁给他做妻子,肯定得绷着点,别显得太随便了。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娶一个随便的女人做老婆,即使娶了,以后也会怀疑她是不是跟别人也会这样。 因为一晚上胡思乱想,第二天我睡到十点多才起来,梳洗打扮好以后,我把中间的房门打开,进了健的房间。 他看样子早就起来了,正在手提电脑上看资料。看见我进来,他微笑着问我:"小懒猪睡醒了?饿了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摇摇头表示不饿。健看了一眼手表,说:"你不饿的话,我们就干脆等到中午去吃烤鸭吧。" 他关掉电脑,从床头柜上拿起数码相机,对我说:"这么好的太阳,咱们别浪费了,我帮你照相去。" 健的照相技术相当不错,从数码相机上的小屏幕看上去,我张张像都显得那么漂亮。我们又请路上的行人帮我们两个人照了几张合影,然后我们就去吃北京烤鸭。 吃完中饭,健硬拖着我去了赛特,说要给我买几件衣服。我不肯要,实在是受之有愧。 但健很坚决,他对我说:"你就要做我的妻子了,还分什么彼此呢?"不由分说就把我带到名牌区,要我随便挑。 既然健坚决要我买,而且名牌区的衣服又实在吸引人,我就试了几件,件件都是那么好看。 从试衣间出来,我正准备挑一件最满意的留下,健已经对着售货员说:"都给我包起来。"我吓了一跳,这得好几万块钱呢。 健根本就不管价钱,拿着单子就刷信用卡去了。 那个售货小姐带着既羡慕又嫉妒的口吻问我:"他是你男朋友?对你好得简直不像话,你的命真好!" 我也美滋滋的,这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提着大包小包,我们回了酒店。一进门,我就累得往床上一倒,先舒展一下疲乏的双腿。 没想到健也把脸俯在了我脸上,他先是小心翼翼地试着吻了我的嘴唇一下,看我没有拒绝,然后就开始热烈地拥吻我,使我透不过气来,然后他上下其手,我也确实喜欢他,于是在那个秋日的午后,我们成了秦晋之好。 完了以后,我们拥抱着很久都没说话,尽情呼吸着空气中洋溢着的甜蜜的气息。 我突然醒过来,说:"糟糕,我不知道是不是危险期。" 健开玩笑地说:"那正好,你就怀着小Baby来美国好了。" 我还是比较怕,就说:"你休息一下,我去买避孕药。" 健说要陪我去,被我拒绝了,主要是怕药店的人看见我们两个人会有人赃俱获的感觉。 我一个人匆匆出了酒店,就近找到一家药房,买了紧急避孕药"毓婷"。 想了想,我又买了一盒安全套。 一回到房间,健睡得正香。我把紧急避孕药吃了,又洗了个澡。 刚出浴室的门,就被健一把抱到了床上,又是一番极尽缠绵。在关键时刻,我拿出了安全套。 到了晚上八点钟了,我俩还在床上,肚子饿得不行了。我们打开送餐服务指南,叫服务生来送餐,又要了一瓶红酒。 服务生很快就把东西送来了,还送来了一枝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健给我倒上红酒,并把玫瑰花送给我,深情地问我:"你愿意嫁给我,让我一辈子照顾你吗?" 我的脸红了,不知是因为幸福还是因为酒精。我幸福得不知说什么好,眼泪悄然地从我的眼睛里滑落。 那天晚上,我们躺在床上,把窗帘布拉开,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我们一起数着星星。 健对我说:"月亮再圆三次,就是圣诞节了。我圣诞节去南昌看你,顺便把办K1签证的申请表带去,这样明年上半年你就能到美国来和我结婚了。" 第二天中午,健就离开北京,坐飞机去上海开会了。 他多交了一天的房费,让我叫上我大学一个要好的女同学敏来陪我住,好好叙叙旧 敏下午来了,她一进房间,就直嚷嚷:"好啊,傍了个大款吧,住这么高级的饭店。" 我得意地拿出和健合影的照片给她看,并告诉她,健是从美国来的。 敏看了照片,也一个劲地夸健有气质、有派儿。末了,她开玩笑地对我说:"找美国人可得小心点,别被传染了艾滋病就完蛋了。" 虽然敏是开玩笑的,可我知道她肯定是嫉妒我,所以才这么酸不溜秋的。这么好的男朋友,搁谁都得嫉妒死。 我第二天就回了南昌,健在上海开完会以后也直接回了美国。 他一回到美国,马上就给我打来了电话,他兴奋地告诉我,他妈妈看了我的照片以后非常满意,催他快点把我娶到美国去,她老人家想快点抱上孙子。 我也很想快点去,可起码也得再等两三个月,等圣诞节健到了南昌以后,才能着手这件事。 我马上上网,把我的征婚资料给删除了,然后发email告诉了健。 健立即打来了电话,对我的态度表示十分满意,从此我们每天发email和打电话的次数就更勤了。 十一月初的时候,健突然有两天没跟我联系,我发email他也不回。 我着急得要命,怕他出了什么事,家里的电话又没开通国际长途功能,也没办法打电话给他。赶快跑出去买了张电话卡,正准备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打电话来了。 接到健的电话,我都哭了。 健温柔地问我,为什么会哭? 我告诉他,我以为他不要我了。 健咳嗽了两声,说他这两天病了,发了两天低烧,连公司都没去,一直在家躺着睡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所以没办法打电话给我。 我关心地问他,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健说这是老毛病了,看医生也没什么用,估计是太累了,没休息好,所以睡睡就好了。 我突然想起敏跟我开玩笑说的话,再联想到健确实有点娘娘腔,于是我开玩笑对健说:"你不会是得了艾滋病吧?艾滋病就是从美国发现的,你那么温柔,说不定原来是同性恋。" 健听了我的话以后,明显愣住了,但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接着他就哈哈大笑道:"那绝不可能!你的小脑袋瓜想得可真多。"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如旧,健依然每天发几封email,打几个电话给我。 大约两个星期以后,他又消失了,有整整一个星期没跟我联系。 我急坏了,发了无数封email给他都没回音。最后我打电话给他,但他所有的电话都没人接,办公室、家里、还有手机,我都打了,全部都是留言。 没办法,我只好在每个电话上都留了言。我也不知道他公司其他的电话和他秘书的电话,只知道他办公室的专线。 这时候,我才发现,其实这段爱情是如此脆弱,仅仅靠一根电缆在维系,如果电缆断了,爱情也就不见了。 那一阵,我都快疯了,每天上班的时候,就是坐在那儿发呆,脑子里全部都是关于健另寻新欢的各种画面,我肯定被抛弃了!男人都是始乱终弃的坏蛋,没一个好人!自己全心地付出,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健完全消失的日子大约有二十来天吧,我还是不放弃,坚持每天给他发email,最后因为他的邮箱爆满,我的email都被退了回来。 我知道没什么希望了,日子离圣诞节越来越近了,健依然没有消息。 我每天晚上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电话机,但电话上再也没有显示过有国外的来电。 有一天,半夜三四点钟,我的电话突然响了。 我惊醒过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国外的,赶紧拿起话筒,但没有人说话。我知道是健,于是忍不住哭起来了。 健可能不忍心听见我哭泣,终于开口了。 我马上把问题像连珠炮一样抛了出来,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害我,让我着急? 健叹了一口好长的气,对我说:"我自己也快死了,我得了艾滋病。" 天啊!我被他的话吓住了,但我当时还只想到了他的健康,并没马上想到自己的安危。 健又说:"我现在的人生都是灰色的,干什么都没意义了。公司我也不管了,命都快没了,还要钱做什么?谢谢你提醒我,我才去检查的艾滋病。发现得早的话,我还能多活几年。我本来不想再跟任何人联系了,都完全没有意义了。可是我想到你跟我有过一次接触,我已经帮你问了医生,医生说一次就传染的几率非常小,但你应该还是去做一个抗HIV的检测,如果你不幸也被感染了,我就回中国来和你相依为命呆在一起度过余生。如果你没被感染,我们就分手吧,你还有机会找到新的幸福。"说完,他不等我的回答,就把电话给挂了。 放下电话,有好几分钟我还没回过神来。 我首先想到的是,健不要我了,我去不了美国了。然后我才想到艾滋病,天啊,我有可能已经感染了艾滋病?! 我整个人都懵了,那就意味着被命运宣判了死刑! 我对艾滋病并不太了解,只是有点模糊的印象,好像是致命的,又是被别人看不起的病。 我打了个冷战,在生死关头,我才发现健康远远比去美国重要。我马上从床上起来,顾不上寒冷,打开电脑,上网搜查关于艾滋病的资讯。 这一查,吓得我半死。艾滋病原来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至今全世界还无药可治。一次无防范的性接触就有可能感染,而且女性由于生理结构的原因,比男性更容易被感染。 我惊呆了,我肯定被感染了!我活着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我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却因为一次失误,要永远被剥夺所有美好的生存权利!最后全身腐烂而死,死了以后还不得安宁,别人会指指点点地说,看,那个不自重的女孩子跟外国人睡觉,美国没去成,把命都搭上了,真贱! 我不由得号啕大哭起来,世界一片黑暗。 我呆呆地坐在被子里,一直到东方发白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也根本就不记得上班这件事了,直到我们科长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病了,怎么没来上班?我才醒了过来,我向科长请了假,决定去省卫生防疫站检查。 我用了个化名抽的血,抽血的护士如临大敌,全身都穿戴着防毒衣,手套就戴了两层,使我更觉得艾滋病是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绝症。 检测结果要一个星期以后才能出来,但我只等了一天就根本上快崩溃了。我满脑子全部都是我肯定已经感染了艾滋病的结论,而且越来越绝望。第二天正好是12月1日,国际艾滋病日。电视里铺天盖地都是关于艾滋病的各种消息,我越看越怕,开始想到自杀。 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开始在网上搜索各种自杀的办法,我一定要自杀!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得了艾滋病。 我把自杀的各种办法都打印下来了,准备一旦结果出来,真的被确诊我感染了艾滋病毒,我就马上自杀。 我请了假不去上班了,回去看了一趟爸爸妈妈。 我看到他们满头的白发,却马上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禁悲从中来,躲到厕所里哭了。 回到我自己的宿舍以后,我开始整理东西,写遗书。 把这些事情都办好以后,我开始琢磨到底哪种自杀的办法最有效又最不痛苦,甚至连自杀的地点和时间都想好了。 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着检测结果一出来,我就开始实施自杀。 拿结果的日子终于到了,我已经连续三天基本上没有睡觉了。 那天早上,我六点就出发,往省卫生防疫站一路走过去。我不想坐车,我需要时间好好做一下心理准备。 路上,往事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在我的脑海里闪过。 我想到了我悲剧的根源,就在于不想付出艰苦的劳动,不想自己去奋斗,却寄希望于靠别人、靠婚姻来改变命运。命运却给了我一个猝不及防的打击,一下就宣判了我的死刑,连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都不给我。 等到了防疫站门口,我反而不再紧张了。因为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所以反而变得坦然。 检测结果就放在检测室窗口的小篮子里,我用颤抖的手拿到了我自己的化验单。 阴性!什么?阴性!我没有感染艾滋病毒?我的泪水一下夺眶而出,我是阴性!那一刻,阳光变得重新灿烂起来,我的人生还有希望! 不听话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流,这是死里逃生的、狂喜的眼泪。 我想,当一个死刑犯被拖上刑场正法,当枪声在耳边响过,却发现自己没被打死,还活着,只是个来陪绑的,只要老实交代,就还有一条活路时,流的就是这样的眼泪。 但我马上又开始怀疑结果了,准确吗?两个月的窗口(潜伏)期刚过,是不是现在还查不出来呢? 我拿着化验单冲进了医生办公室,问医生:"这个结果肯定吗?我才刚刚过了两个月的窗口期,是不是病毒还没发作?" 医生可能见多了这种问题,他微笑着回答我道:"肯定准确。两个月的窗口期完全够了,你要不放心的话,一个月以后再来测一次吧,但应该没问题。从理论上来说,一次性接触的感染几率是千分之一,但以后一定要注意,任何一次都有可能就是那个千分之一。" 我稍微放下了心,决定一个月以后再去检查一次。 我下午就上班去了,但心里的担子并没完全放下。 我在那一个月里,基本上就是上网查各种艾滋病的病例和去图书馆查各种医学资料。我对艾滋病已经完全了解了,而且几乎成了专家。 过了一个月,我又查了一次,还是阴性,可以肯定我没有感染艾滋病毒了。 我又想到了健,多好的人啊,如果他愿意的话,我都不嫌弃他有病,依然照顾他,只要采取好防范措施就行了。 我给他写了一封长email,向他表*迹。 同时,我开始着手准备考 GRE、考 TOEFL,我想去美国的研究生院读心理学。研究方向就是艾滋病患者的心理咨询。 健一直没有给我回信,不过这个结果是我早就想到了的。我依然隔几天就给他发一封email,告诉他我生活的种种计划和细节,这些信再没被退回来过。 我想,健应该都看到了。 刻苦学习了一年多以后,我顺利地考过了TOEFL和GRE,我马上申请了加州的几所大学,并且都被录取了,而且都是全奖。 因为健在洛杉矶,所以最后我选择了现在这所位于洛杉矶的大学。 等待录取和签证花了一年的时间,所以我在2005年来到了健所在的城市——洛杉矶。 我来美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健打电话,但这些电话都已经全部停止使用了。 我安顿好之后的第一个周末就按照健原来给我留下的地址去找他,公司已经换了别家,房子也是住的一户白人。 我再也联系不到他了,我也不知道任何他的朋友或者家人的电话,只有等待,等待他跟我联系。 我一直还是用的原来那个邮箱地址,因为我怕健有一天会给我写信,也许他还活着,也许他已经死了。但也许某一天我会收到他从天堂发来的email,告诉我,天堂的人永远都不会得艾滋病。 记者后记: "风雨飘萍"凄婉的网络爱情故事不禁让我潸然泪下。 她无疑是坚强的,可结局却是如此凄凉。我能想像到"风雨飘萍"在回忆和健的点点滴滴时,那曾经的一幕幕将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撕裂,而她就涕泪交加地在这片残酷的回忆中浮沉着,并心碎着。 健还好吗?如果他还活着,也许某天会感动于"风雨飘萍"一直给他发email,而突然出现。 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但会在天堂里睁着善良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风雨飘萍"。并在上帝面前许下心愿,来世他们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