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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的争执


  那日,闲来没事,无意中从学校徒步到了我经常出没的书店里。仿佛是巧合,更多是缘分。我再一次看到了那熟悉的四个字,毫不吝啬地出现在了书页的封面上:
  仓、央、嘉、措。
  突然感觉像是回到了以前纳兰性德风靡的年代,校园里随处可见的文学作品,十有八九都是讲述这个翩翩风度的男子的。一提及容若,少女们总是满心欢喜地憧憬,兴致勃勃地侃侃而谈。好一"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此美妙,如此轻盈。
  而当下,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也从历史的扉页中缓缓苏醒,悄悄登上了文学的舞台,以全新的姿态接替了容若耀眼的光环。我不知道这是真的众人拥护,还是当前社会潮流走向的人云亦云,亦或者确实是仓央嘉措灵魂的召唤。以致这么多人都守候着心中共同憧憬膜拜的情郎——仓央嘉措。甚至作家王臣高度地定义他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六世达赖,是就坐在布达拉宫里的观世音菩萨的化身,占据着藏传佛教的最高统治宝座,是佛教地位最高最虔诚地信徒;他就在那里,信仰佛教。
  仓央嘉措,是拉萨街头上不染尘埃的美人仁增旺姆的情郎,相拥在心醉神迷的亭台小榭下,一见钟情便不可放手,相恋相惜、相偎相依;他就在那里,信仰爱情。
  就此,我暂时撇开六世达赖,走进佛教。
  佛教自释迦摩尼创始以来,历经千百多年,一直在精神领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甚至渗透到了社会统治机制中。起初,佛教流行于中印度恒河流域一带,到了印度孔雀王朝时期,皈依佛教的阿育王广修寺塔,并向境外大力推行佛教文明,东至缅甸,南至斯里兰卡,锡纸叙利亚、埃及等地,使佛教成为世界性宗教。
  佛教在亚洲,按传播路线分为南传佛教和北传佛教。南传佛教小乘为主,北传佛教以大乘为主。"乘",运载之意。小乘是指按照佛的言教修行,着眼于自身解脱的修行方法;大乘是指修菩萨行,致力于一切众生解脱的修行方法,苦海无边,普度众生。
  公元8世纪到10世纪后半期,佛教从入藏发芽生长,不断被打击压迫,却又不断曲折发展壮大,并逐渐成熟,获得了一席之地,成为西藏地区独具特色的藏传佛教,与争夺西藏统治地位的格鲁派相生相惜。藏传佛教,也称喇嘛教,以大乘佛教为主,佛教的根本戒律是五戒,即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佛教更强调弃家弃欲,无欲无求,缘起缘落,苦乐随缘。
  然而,爱情属于情欲范畴,不是佛家子弟的无欲无求,恰是凡人心中的所渴望期盼的。信佛,就必然远离了情欲,远离尘世独自修炼,创造一片波澜不惊的净土;爱情,是生在尘世的花朵,势必与佛家擦肩而过。佛教,是一种信仰;爱情,又何尝不是?
  在欲的分水岭,有欲与无欲,热烈与平静,成为山南山北不同格调的云彩,除了一种情况,不会同时观赏到山南山北的别样风光。那就是站在山顶,置身山南山北之巅峰,一览全景。可纵观佛教发展进程,也就只有六世达赖仓央嘉措,这样一个不谙命途的男子,才敢豁出性命,轰轰烈烈地向上顶的巅峰攀登,即使攀得头破血流、攀得撕心裂肺、攀得不为规则所容忍。缘起缘落,前世千百次回眸,换来今生擦肩而过。仁增旺姆、达娃卓玛、玛吉阿米,这三个生长在紫陌红尘的纤纤女子,娇羞万千,悄然欣喜地依次出现在他晨露未晞的生命中,又化为烟云一缕,擦肩而过般昙花一现地被迫消失在佛爷的命途。片羽金光,爱恋转瞬成空。因为违背了规则,那规则是这样说的:佛,不可染指红尘。
  仓央嘉措触碰了红色警戒线,染指了最神圣的佛教信仰,成为了不洁的信徒吗?我是不赞同的。与其说仓央嘉措的信仰,不如说仓央嘉措的身,信仰佛教净土,而他的心,像凡人一样简单,信仰着纯洁的爱情。身,是因为无法改变的使命,与生俱来。心,确实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如果说,佛教是一片净土,布达拉宫是一片净土;那么爱情又何尝不是?尘世又何尝不是?为何二者要处于一种对立而尴尬的境地,骑虎难下呢?
  信仰,作为人生的精神支柱,指引着生命的花开花落。布达拉宫的王上,也可以是拉萨街头的情郎。不用绝对的争执,就是如此简单,如此清晰。不要以佛家的立场,严厉指责欲之过,亦不要以凡人的身份,嘲笑无欲之哀。如果给他一个选择,他宁愿不作那高高在上的雪域之王,平平淡淡地生活在拉萨街头,一所不大不小房子,一个相偎相依的女人,一个不贫不富的家。
  他用前世的千百次擦肩而过,换来了今生爱情的短暂停留,还是握不住她柔嫩双手,挽不回她杨柳细腰,相拥伊人成空,孤身淹没在孤独的长河。黄变黑新的浓云,是严霜和灾雹的张本;非僧非俗的班第,是他佛教法的仇敌。他憔悴在摇动的转经筒,心也随着那消失的热烈死去了。
  据史,1746年,仓央嘉措在阿拉善旗承庆寺作化,时年64岁。他一生也没有得到他真正想拥有的永恒。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离不弃;
  来我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她们,来到了他的怀里,并且住进了他的心里;怀里是瞬间的相爱欢喜,心里却是永恒的默然寂静;这其中的不增不减,是何种刮骨嗜血的疼痛?他孤独凄苦的心境,何人能读得通澈清明?
  试问,又何必再苦苦争执在信仰的死角?毫无价值。
   201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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