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香气

　　记得孩提时，最惬意的事，莫过于每年夏天，在外婆家度暑假。两个小表弟，便是我得意的玩伴。
　　外婆住的土坯房，位于一个三面环山的平地上。总共六七户人家，遥相对应着，中间圈出，一汪碧玉似的池塘。池塘四周，长满高大的不知名的灌木丛，一到夏天，开出妖艳的花朵，我们喜欢摘着玩，玩得腻了，便随便地扔的满地。这种花有一股特别的香气，我们不爱闻，但却会招来许多的金龟子。金龟子背着土豪金的壳，晃动着弯弯有力的一对触角，慢慢地蠕动于错横的枝桠和花朵间。仿佛在努力地将花儿的香气呐入体内。有时看似睡着，待你伸手过去，它便噗地一声，灵巧飞走，想捉住它，还需费些周折。我们将捉来的金龟子，用细线拴其腿，令其怎么跳跃，也徒劳。我们躬着身，双掌撑于膝上，看得津津有味儿。看得腻了，也会大发善心地放它们一条性命。
　　池塘边的乐趣，远不止大艳花和金龟子。一棵枣树，高两米不到，一根枝桠歪向池塘。每当这时节，树上便缀满密密麻麻的枣子，小叮铛般，微风中跳着诱惑的舞姿。大表弟稍一沉吟，便施了轻功般，攀上了枣树的枝桠，稍一收腹，两脚一蹬，便上到树上，一边摘着枣吃，一面朝我们得意地笑。经常，在得意地当儿，却失了手跌入池塘。好在池塘并不太深，而他又识水性，水面上咕咚冒两个泡，一个乌黑的光溜脑袋便探出水面。我们便乐的拍着手大笑。待大表弟爬上岸，准备给我们点颜色时，我们早已如鸟兽散，各自找了地躲了起来。嘻嘻哈哈一阵，又打闹在了一起。照例是吃着枣子直到肚子圆圆。
　　外婆屋旁是一片坡地，碧绿的草，密密地织于地。远远看去，分明就是一张倾斜着的碧绿的大毯子。疯累了的我们，跑上去，便四仰八叉地躺着，小草扎着耳朵和脖子，痒痒的感觉，而青草的香气便一股股直往鼻孔里钻。真好，天空蓝得澈明，不见一丝儿杂质，白云轻盈地飘浮着，各种的造型，美极了。这样躺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我想，那梦都是连着白云的呢！
　　这片坡地的旁边，是一片竹园，碗口粗的竹子，为外公的篾器活儿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材料。而夏天，又成了我们这顽劣孩子的乐园。清晨，抱起沾满露水的竹子拼命摇晃，只为体验那簌簌雨纷纷的感觉，伴随着三棵竹子剧烈地晃动的是，我们无拘的笑声，惊得林中的鸟儿扑簌簌地纷纷飞起，哦，原谅我们扰了你们的清梦！到了中午，酷暑难耐时，三人抬了竹凉床与林间，躺下，享受凉爽的同时，听叶子簌簌起舞的声音。沙沙沙地，非常动听，极富乐感。
　　竹园右边，是外婆的菜地。菜地显示出无比的繁荣，茄子、黄瓜、辣椒、豆角、丝瓜、苦瓜、西红柿、冬瓜、南瓜，随便一数，便不下十几种。为我们的菜桌提供着丰富的天然食材，有机蔬菜，外婆一手好厨艺，总能变着法儿的，将最平凡的东西做出最好的滋味儿。带着温热的农家鸡蛋，沿着碗边敲了，去菜地里割一把小香葱，切了拌上，待油锅冒出香气，沿圈边轻轻倾倒，稍等片刻，黄的蛋，绿的葱，香味四散开来，翻个个儿，稍等便可以出锅了。灶台前的三张小嘴儿，早已口水嗒嗒。黄瓜拍了，可以凉拌。南瓜蒸了，可以当饭，甜的咂舌，糯得粘牙。那感觉，如此之爽！当然，现在我们再也吃不着这样味道纯正的蔬菜了。不光因为我们的好厨娘，外婆早已离世，更因现在各种农药化肥的大肆滥用，使蔬果早已失去了它原本的滋味与香气。好吃的水果，还有柿子、板粟、李子、桃子、拐胶、桑葚、梨，都各有滋味。外婆院里种的花也有几个品种，黄菊、美人蕉、兰草、仙人掌、太阳花，虽然只是些家常的普通品种，外加各种果树的花朵——也是灿烂一片，美不胜收。
　　早已远去的童年，依然清晰于记忆里。偶然想起，它便似一朵花，开始袅娜绽放，香气便氤氲着四散开来。那关于童贞的香气，可以让我久久地沉醉，沉醉……。